「妾身正覺得身子不舒服,沒想就遇上大夫了。」她眼波流轉,嗓音嬌媚,如一壇溫潤的美酒。「勞煩大夫為妾身號號脈。」
戚冬少點點頭,起身往外走,少婦笑靨如花地對著公子少爺們行禮後,便尾隨戚冬少而去。
「真是騷啊!」一個公子心癢難耐地嘆道。
「是啊,刑夫人可是咱們這兒最騷的寡婦,听說前些日子駱大爺有意納她為妾,卻被她給拒絕了。」
「這有什麼,她都不知拒絕幾個人了,說什麼丈夫才去世一年,心里頭惦記著沒法改嫁。」
「這話我可不信,她只是還沒找到肥羊罷了。」
「不管怎麼樣,若能進得她的香閨,這輩子也無憾了。」
話一說完,幾位公子一陣訕笑,心思昭然若揭,七雲也跟著笑,接著話題便繞到戚少是否為刑夫人的入幕之賓,七雲自然成為眾人探問的對象。他刻意顧左右而言他,東拉西扯,偶爾說幾句曖昧言語,引得眾人更添想像。
一到檐廊下,刑夫人便道︰「這兒不方便號脈,還請戚少到妾身那兒細細診治。」她誘惑地瞧著他。
反正在這兒也無趣,戚冬少點頭應允,刑夫人綻出笑靨,柔媚地勾住他的手,兩人步下廊道。忽然間,眼角閃過一抹身影,戚冬少停下步伐,視線停在右方的轉角。
「怎麼了?」刑夫人順著他的視線也往右方瞧去,卻沒瞧見什麼。
「你先回去,我一會兒再去找你。」他松開她的手。
「你要去哪兒?」刑夫人問道。
戚冬少沒答,只是揮了下手,示意她先走。
刑夫人擰下眉心,好奇地想跟上,但走了兩步又停下。與戚少認識不是一年、兩年了,他的性子她自是清楚,叫她回去便表明了不想她多管多問,她若跟上,他定要發脾氣。
「夫人……」身後的奴婢上前。「咱們要去瞧瞧嗎,還是先回府?」
她想了會兒,才不甘心地說︰「先回去吧!」
「是。」
第2章(1)
戚冬少繞過轉角,發現自己要找的人正鬼鬼祟祟地伏在窗外,往大廳里偷窺。
他走到她身後,悄悄低頭在她耳邊問道︰「你在干麼?」
「啊——」小魚驚叫一聲,轉過身來,眼楮瞪大,直喘氣。
「嚇成這樣。」他笑。「都成三白眼了,吊死鬼似的。」
她說不出話來,只是喘氣。
他笑著往她眉心一按,說道︰「回魂了。」
她這才回過神來。「你為什麼嚇我?」
「你為什麼鬼鬼祟祟的?」戚冬少反問。
她張嘴,想了想,又閉上嘴巴。
他換個方式問︰「你怎麼會到這兒來?」
「我……你怎麼也在這兒?」一時間想不出好理由,她只好反問。
他微笑。「我是黃府的客人,你呢?」
她有些心急,想破腦袋才擠出一句。「我……我也是客人,我走了。」
他好笑地拉住她的手臂。「怎麼才說兩句就要走,做虧心事了?」
「不是。」她搖頭。
「那為什麼不能說?」他盯著她的眼。
她固執地重復。「就是不能說。」
「真不能說?」他撫上她的眉眼。
她呆呆地看著他漂亮的黑眸,听不清他說了什麼,只感覺到他的嗓音低低的、濃濃的,像化不開的麥芽糖。她眨眨眼,覺得頭好暈,不過他的眼楮真漂亮,像天上的星子,閃閃亮亮的。
「告訴我你是誰,來做什麼?」他溫潤的聲音滑過她耳邊,黑眸依舊鎖著她呆滯的眼,刻意使了幾分眼色。
小魚覺得有些困,想眨眼卻力不從心,只是愣愣地瞅著他的眼。
一片樹林在她面前延伸,她高興地哼著歌,一個白色的身影在她身邊走著,一下在右邊,一下在左邊,一下在前面,一下在後面……
「小白、小白……」她抬手撫過他的手臂。「你弄得我頭好暈。」
說完,她就暈眩地倒向他,戚冬少攬住她,一臉納悶。
小白是誰?還有這不是他要的答案……
「小白……」
他稍稍推開她,晃了下她的肩。「沒事吧?」
小魚茫然地看著他。
他抬手在她眉心按了下,她晃了晃,但神智清醒不少。她疑惑地看著他。「我怎麼又頭暈了?」
他微笑。「是不是還沒用膳,要不要進去吃點東西?」
這一提,她猛然想起自己的任務。「我要走了。」
「要去哪兒?」他抓住她的手臂。
她急了。「你放開我,我要走了。」
「不是才剛來嗎?」他揚眉。
話才落下,就听見大廳傳來喧嚷叫囂聲,小魚見他還拉著自己,迫不得已只好右手成劍指,朝他面門點了下。
見他立刻閉眼昏睡,她抽回讓他抓著的左手,喃道︰「對不起,一會兒你就會醒了。」
大廳的喧鬧聲越來越大,有人叫嚷著︰「快找大夫、快找大夫……」
小魚走進大廳,穿過人群,在昏迷不醒的老人身邊蹲下,輕輕往他頭頂上一拍,任務就算完成一半了。
「咦,怎麼回事?」老人左右張望,發現周遭的人圍成一圈,自己卻飄在半空中。
「老太爺,我們該走了。」小魚小聲說道。
老人轉向她,訝異地看看她,又看看人群,這才發現另一個自己躺在地上。
「我死了?」他恍然大悟。
小魚微笑。「是啊,吃飽了喝足了才上路,您也是有好福氣。」
听見這話,老人笑了。「原來如此,哈……是啊,都九十一嘍,不容易啊……」他眷戀地回頭看了嚎啕大哭的孫子一眼,嘆道︰「哭得可真難看,都五十歲的人了,能看嗎?真是……」
「他是舍不得您。」小魚說道。「我們該走了。」
「好,好。」他又回頭看了一眼,這才下定決心往前走。「還以為會是拿著鎖鏈的黑白無常來接老夫,沒想到是這樣可愛的小泵娘。」
小魚笑笑,握住老人家的手,飄出屋外,消失于夜空中。
「沒想到她竟是鬼差。」窗外的戚冬少望著夜空。
在她進入大廳時,他就睜開眼了。她的法術對他並無效用,配合她不過是想弄清她到底要做什麼。
白天他沒診到脈搏,便知她不是人,但因孤魂野鬼沒有幻化成實體的法力,所以推想她是妖類,沒想到卻是勾魂使者。
看樣子上一任鬼差——黃桐與吳半——升官了,可接任的竟是這樣傻愣的姑娘?
「你看到沒?戚少,剛剛的鬼差是白天見過的姑娘。」七雲悄然來到他身旁。
戚冬少沒回話,听得七雲繼續說道︰「這下謎題總算解了,咱們也不用管她了。」白天會盯上她,也是因為想弄清她的底細,現在既然水落石出,也不需浪費心思在她身上。
戚冬少依舊沒有言語。雖然已解開了小泵娘的身分,但並未解開另一個謎團——為何她不受媚術影響?
「我以為你跟刑夫人走了。」七雲又道。
「嗯。」
戚冬少不冷不熱地應了一聲,連個告別話語都沒說就走開了,七雲也見怪不怪。戚冬少向來憑自己喜好做事,他高興就對人好,心情不好就懶得理人。剛認識時,他還為這事跟戚冬少抱怨過,他只回了句︰「我就是這樣。」
他氣得甩頭就走,他七雲可不是需要搖尾乞憐的人,朋友合則來不合則散,但後來因為一些事情,兩人又踫在一塊兒,他才曉得戚冬少的惡劣態度並非針對他,是這人天性就是如此。
即使是現在,他也不確定兩人是不是朋友,不過他也不在意,獨居久了就是這樣,陰陽怪氣,各有各的毛病。
★★★
室內輕煙裊裊,彌漫著一股甜香氣味,戚冬少斜靠在欄邊,無聊地望著窗外,心不在焉地喝了口侍女遞來的香雪酒,腦中一直繞著「小白」二字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