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夸張的是打主意打到我頭上!」唐海波一把一把地抓起蠶豆酥!搖頭晃腦的,如雲卷發也隨之搖蕩。
「叫我結婚做管家婆?先讓我死了吧!我怎麼可能為一顆小石子放棄滿銀河的星星?」
「爸真的要頒你禁足令?」唐海寧擔心地問。
「他說他的,誰理他!這半年我謝絕一切演出和計劃,就是要全心籌備這出劇!這會是我演藝生涯的另一個高峰,我將會大紅特紅!就算砍掉我兩條腿,我爬也要爬到練習場去。白痴才會把大好前途斷送在一個凡夫俗子身上!再說,我發過毒誓——短時間內絕不沾情事。現在,只恨沒有三頭六臂好忙個過癮;至于感情,我是踫也不敢踫了!」
此話一起,唐海寧與唐海亭都曉得意指為何——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教一向原漫旖旎、瀟灑不羈的唐海波心生畏懼的情感苦果就是尚奇偉。
三個月前報上爆發的畸戀徘聞成為街頭巷尾傳頌的頭條話題——當紅偶像兼實力派女星唐海波和瀟灑名士尚奇偉的不倫之戀。尚奇偉是名門之後,商業鉅子,錯只錯在尚奇偉是已婚之身,更夸張的是唐海波對這點全然不知情;而生性浪漫的她一陷入熱戀中便昏了頭似的,哪管親密愛人有啥家庭背景的!新聞爆發後,她著實消沉了好一陣子,然而,這件事並沒有打倒她,不久後,她宣布要停止一切唱片及電視、電影演出,全心籌備舞台處女作,這也是唐海波再創演藝生命的新方向。
從沉寂到積極努力,當中的轉折,全看在眼娌的就屬唐家姊妹與經理人老黑;一出戛然叫停的情戲帶來多少傷害,又需要多少勇氣,唐海波都默默承擔了下來。
她躲開一切,不願對外解釋甚麼,只是全然回避,用自己的方式療傷。然而小她一歲的唐侮寧點滴同情與擔憂擱在心頭,看著唐海波在人前開朗堅強,她開始期待唐海波的戲劇「失戀維納斯」;也許經過這一段,她會有不同的領悟。
沒有幾個人相信唐海波介入尚奇偉的婚姻是出於無心,可是唐海寧知道她的;唐海波喜歡起一個人是毫無道理和邏輯可講的,除了那人本身,甚麼都不想探問、不想關心;然而,她卻也因此而招致了傷害。
情事—唐海波是真怕了。愛是一只會咬人的貓,盡避全心托付了它,熟料它還是蠻橫地反身猛咬她一口。
「要是真有不知死活的笨房客敢住進來,我們會整得他生不如死,趕緊夾著尾巴開溜!」唐海波就這樣一個人吞掉了超大包裝的蠶豆酥。
「可是爸竟然說你們一年內沒嫁人生孩子,就要把我們趕出家門。」唐海亭吮著小指。
「老黑要是听見有人逼我進教堂,一定會嚇出心髒病來!結婚遠在我的十年計劃表之外,想結婚,就叫爸再找人結婚去吧!」唐海波順手一撈,抓來幾張涂寫得密密麻麻的白報紙。這就是「失戀維納斯」的誕生地︰白報紙、月歷紙、髒兮兮的衛生紙,每回都是唐海寧花費九牛二虎之力將它們編號,再輸入電腦打成美麗整齊的劇本。「來,剛出爐的,幫我順順台詞,不對勁的我再修改,海亭,你念查邁士的部份,海寧還是負責維納斯,從B大段開始。」
「失戀維納斯」是女子維納斯與四名男子的愛情故事,女主角因故和男主角歐安瑞分開後,浪跡天涯尋覓人生真情,在途中邂逅了查邁士、蓋理和桑納奇。一段段聚散離合的過程,幾乎佔據了維納斯的整個青春時光。途中,歐安瑞不斷地追逐查訪,但總是陰錯陽差;終於,當維納斯年華老去,一顆心亦蒼老得不復熱情時,她停下腳步,在山崖水湄處,與她年少時的愛人重逢,此時的歐安瑞水鬢發霜白,當他認清一生鍾愛,同時也失去了她……維納斯微笑著在他懷中永遠休憩了,她已疲累得遺忘了他是誰、忘掉自己不停追逐的一生,更忘了這場追逐所為何來。劇末,她將玫瑰安放在他的掌中,望著這個有雙深情眼眸的「陌生人」,她含笑地安眠了。
情愛之年由與荒謬,連維納斯都失戀,唐海波說這是出開放戲劇,戲演出了就在那里,觀者想看到甚麼就看到甚麼,不須注解或贅言。
唐海波說她喜歡這樣的結局寧可遺忘。
愛情太沉重的時候,遺忘和寧靜會是美麗的結束方式;至於荒不荒謬,誰管它呢!人生中荒謬的事件豈獨愛情一樁而已?
「你就是維納斯?」唐侮亭撐起粗里粗氣的怪腔,有模有樣道︰「我夢過你!我知道你!夢里的天使預告過維納斯的到來,不管你的出現是否如一顆海浪,呃,海泡,不,是海浪泡沫……」
「卡!」唐海波紙筒一敲,當真是導演架勢。「認真一點好不好?不要嬉笑!藝術是神聖壯嚴的。」
唐海亭翻翻白眼。「海——浪——泡——沫,我們注定相識相守,我只為了你的存在而存在。」
唐海寧柔柔的嗓音把維納斯的迷惘抓得恰到好處。「我能相信這是真的嗎?查邁士,我跋涉了好遠的路途,從來預料不到在新的山頭背後等待我的是甚麼!你可能是真的嗎?啊!查邁士——」
唐海亭突然插嘴︰「海波,你的維納斯干嘛老是瘋瘋的,淨說些惡心巴拉的話?」
「你又干嘛老是這麼多意見?念就是了!」十二歲的小表頭,她能懂甚麼!
「我全身雞皮疙瘩猛掉啊!踫到神經兮兮的女人,查邁士也被傳染得語無倫次了,甚麼『我夢過你!我知道你!』天啊!都甚麼時代了?」
「氣氛!舞台效果!你不懂啦。」唐海波掐她的脖子。「唐海亭,你到底念是不念?」
唐海亭一副「威武不能屈」的架勢,吐露實話。「我忙得很,哪有空念這些肉麻兮兮的台詞?要我效勞可以,鍾點費拿來!一小時一百,不滿一小時以無條件進入法計算!」
「原來你的時間是算節數鍾點的啊?小愛錢婆!」唐海波戳戳她。「忘恩負義的小錢鬼!忘了你身上的新史努比內褲還是我買的,光一件就夠買你兩節了!」
炳!唐海亭的字典里可是沒有「富貴不能婬」這話的,別看她年紀小,金錢危機感十足。「不管!一寸光陰一寸金,不能用內褲相抵。」
「來個交易,你幫我忙,等戲上演了,我送你三張五百塊入場票,夠意思了吧?」
「這種劇票賣不出去,不值錢。」
唐海波當然曉得這個鬼靈精老妹在動甚麼腦筋。「外加我的親筆簽名!打包票一張可以賣到一千塊錢以上,你老姊的行情好得很,怎樣?」
「五張。」唐海亭五根手指張得開開的。
唐海波無可奈何地嘆口氣道︰「真輸給你了,五張就五張吧!唐家怎麼會出這種愛錢鬼?!真搞不懂!」把一疊白報紙住「錢途光明」、興高采烈的唐海亭懷中塞去。「高級童工,快念吧!不認真念的話,棒子就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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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名叫「藍調」,優雅不失寧靜的小酒館內,黎沸揚和大學同窗至交古明任在巴台前淺酌,相談了好一會兒。
在大報影劇版跑了幾年也算資歷不淺的名記者古明任對這位提出的要求感到不可思議地笑起來︰「什麼意思?要我傳授幾招怎樣看來才象個記者樣?你這個大老板、青年企業家當天子當倦了,要假扮平民,換做個小老百姓、可憐的上班族過過癮?你八成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