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明白了。「想不想和我一起去兜風?」
亦築以一個笑容代替回答,尾隨克雷進入車子。
午後暖暖的陽光,流瀉在大地,綠油油的山坡下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森林,初夏淡珍珠色的雲朵,愜意地徜徉在天際,山谷間頻頻回響著布谷鳥的婉轉啼聲。
克雷把車子停在一處能眺望到四周景色的小山丘上,兩人下了車,沿著迤邐的小徑漫步著,不久,他們走上圍著柵欄的石階,來到了一片樹林內,席地而坐,繁密的樹葉重重交疊著,在他們頭上織成一片涼爽的樹蔭。
亦築伸手采擷草地上迎風起舞的長睫金鳳花,將長長的花睫撕扯成細條,用心地編制成花圈。
而克雷把雙手枕在腦後方,任輕風吹拂著覆在他額頭上的頭發,他側頭凝視著亦築,像耳語般地低語︰「你始終沒有告訴我關于你雙親的事。」
亦築想了一下,娓娓道來︰「我八歲時,他們就車禍雙雙亡故,我對他們的記憶是他們是對極恩愛的夫妻,也相當的疼我……,而這些回憶卻是我遭受挫折時最大的憑藉。」
「你遭受了什麼挫折?」
亦築把目光停在手上的花圈上,淡然一笑,「失戀啦,或者是一般人對女歌手的誤解等等。」
「你的初戀是什麼時候?」克雷繼續追問。
「我十八歲的時候,與現在的鈺揚差不多同一個年齡。」因為那一次的慘痛經驗,使她開始對男性保持距離,未明白對方的立場之前,絕不與對方交往。由于歌手的生活必須到處奔波,使她需要照顧和保護,才決定與德利共同生活。
初戀破滅後的幾年來,她未曾再嘗試過接觸任何的戀情。隨著時間的流逝,她已漸漸淡忘那段感情,但那種刻骨銘心的傷痛依然存在,使她對男性更加小心翼翼,一發現有任何不對勁,就馬上離去。
「能不能告訴我那段初戀的經過?」他問。
氣氛頓時陷入一片沉默。
亦築考慮一會兒,才啟口︰「那是個極平凡的初戀故事,沒什麼好說的。」
「是不是和有婦之夫談戀愛?」克雷見到她言辭閃爍,不難猜出她的初戀對象是什麼樣的人。
亦築看他一眼,迅速又別過頭,「你猜對了,當我獲知他已結婚並且有三個小孩時,就理智地結束這段戀情,這雖然是社會上常見的事,但我卻陷于自責中。德利對此事全然不知,我一直沒有勇氣告訴他。還好,對雙親的回憶在那時發生了作用,才使我從痛苦的深淵中解月兌出來。」
克雷站起身俯瞰山谷下稀疏散落的房舍,輕聲問道︰「你為什麼一直不告訴我這件事?」
亦築把做好的花圈繞在手腕間甩動。「因為我認為你不會相信這種事。」
克雷苦笑了一下,感慨地說︰「我一向自以為什麼都知道,事實上我什麼都不知道,連愛情為何物都茫然無知。我常想,也許鈺揚比我更能了解你。」
亦築的嘴角綻開一朵有趣的微笑。「鈺揚的生性靦腆,現在又被對我的迷戀沖昏了頭,恐怕無法真正的了解我,你太高估他了。」
「現在他對你的熱情仍不減當初嗎?」
「無論多強烈的色彩也會在時光的侵蝕下褪色,而迷戀也是一樣,總有一天,他對我的熱情會漸漸冷卻,你實在沒有必要用盡方法把他從我身旁拉開。」
克雷再度將眼光投向她。「在我第一次到後台找你的時候,如果你把實情告訴我就好了。」
亦築不敢相信他竟然那麼健忘。「其實那時候我就告訴你實話了,是你自己听不進去的,當時你憤怒得像一頭抓狂的獅子。」
克雷英挺的眉宇皺了起來。「那時我們兩個人都不對,你一開始就沒給我好臉色看,我只好惡言相向。」
亦築站了起來,踮起腳尖,把花圈好玩地戴在他頭上。「這是你的頭冠,是我送給你的和平禮物。」
克雷溫柔地微笑著,把頭上的花圈套入脖子上,金色的花圈在陽光下熠熠閃耀著。
第6章(2)
四周突然彌漫著尷尬的緘靜,使得亦築不自在地漲紅了俏頰,她低著頭,慢慢沿著原路走回車內。
克雷也跟著坐進車內,雙手放在方向盤上,黑眸卻直勾勾地盯著她瞧。「自從十八歲以後,你有沒有再談過戀愛?」
「沒有。」亦築沒料到對方會問這個問題,使她回答的口氣有些顫抖與尖銳,因為他的問題已刺及她敏感的核心。
克雷一面沉思地望著她,一面用手指拍打著方向盤。這時,一輛車子疾駛而過,揚起了大片的灰塵,林梢的鳥兒也都驚嚇得展翅振飛。
克雷這才發動引擎,車子猛然疾駛向山徑。
亦築緩緩的看向他,只見套在他脖子上的花圈,隨著車子的移動上下晃著,原本鮮艷的金鳳花,此刻朵朵頹然欲凋,她心中不禁浮起一陣酸楚。
不久,孟家的別墅出現在森林盡頭,那獨樹一格的建築物與周遭英國式的景物相映下,予人非常強烈的印象。
此際,孟克雷倏然急速、粗暴地說︰「我從來沒有愛過。」
莫名的悸動使得亦築全身戰栗起來,她盡力克制住不安的心緒。「那你的人生一定非常寂寞。」
克雷霍然以燃燒般的眼光注視著亦築。「你所說的那種愛情,我很懷疑那是否是人類天生本能的賦予。」
「一個無法愛人的人,自然無法相信愛的存在。」
「我一向認為愛是盲目的東西,是痴人愚者所做的事。」因為他認為所謂的「愛」會使人變得軟弱,所以他一直不相信愛情。
亦築並不意外他會這樣說。「那是就你的角度而言,其實愛不一定是盲目的。」
「但你不是自從初戀以後,就未曾再涉及感情問題,這是不是代表你也懷疑真愛的存在?」
「不!我仍相信真愛是存在的,總有一天我遇到合適的男人,就會再愛,縱然是等待一輩子,我也心甘情願。」
說罷,亦築欲打開車門下車,卻被克雷所制止。
「你不願把我列入你的對象,是因為你仍忘不了初戀情人,對不對?」
「是的。」亦築對他的疑東疑西相當不悅,索性回答他想听的答案,更何況這根本不關他的事。「請你放開我,你抓痛了我的手。」
「不要撒謊!」克雷放松了手勁,但是仍抓著她的手腕不放。
霎時,亦築覺得胸口像是被壓抑般透不過氣來,她抬頭凝視著他。「是的,正如你說的,我仍不能忘懷我的初戀情人。」
克雷頓時像中了邪似的,兩眼發直,愣愣地不動。
亦築扯開他的箝制,逕自下車走進屋內,留下克雷一人在車上發愣。
***
鈺揚和他女乃女乃從林家回來了,他一望見亦築,就滔滔不絕地說著他拜訪林家的情況。
「女乃女乃,小真實在很不害臊,你說是不是?她坐在我面前,跟食人族一樣,兩只眼楮像是要把我吞掉般猛盯著我看,說起她的眼楮,嘖!嘖!涂得像兩條毛毛蟲一樣,怪可怕的,難道沒有人告訴她,不應該化那麼濃的妝嗎?」
「她已經沒有長青春痘了,鈺揚,你應該為她感到高興才對啊!」孟母有心為小真辯護。
鈺揚繼續說下去︰「還有她那條褲子穿得那麼緊,怎麼動彈啊?」
「嗯!是緊了些。」這點孟母不得不承認。
「亦築,小真要是有你的十分之一就好了,你無論什麼時候看起來都那麼明艷動人。」鈺揚稱贊地轉向她。
亦築漾出笑容。「鈺揚,你不曉得我十七歲時的模樣,那時我滿臉的青春痘,又愛漂亮,所以臉上涂了一層厚厚的粉,像刷牆壁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