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喝一點葡萄酒嗎?還是你怕它使你喪失理智?」
亦築深深感覺到孟克雷譏笑的眼光像是要穿透自己,她賭氣地拿起酒杯,一口氣喝下一大半。
「你何時發現自己釣到一條『大魚』?」克雷邊吃邊問。
亦築以冷若冰霜的眼神盯著他。「我堂兄一見到鈺揚,就認出了他的身分,我知道你認為這代表什麼。」
克雷再度眯起黑玉般的眼眸,側著頭思索道︰「我想的正是你現在所想的事情,你的腦筋動得挺快的,引誘鈺揚的手法也相當高明,只可惜,你最後仍然無法將他佔為己有。」
「我們之間已無話可談了,再見,孟克雷先生。」亦築用力把盤子推開站起來。
克雷也迅速起身抓住她的手,嚴厲地命令︰「請你坐下,我們還沒談完。」
亦築訝于他口氣的嚴肅,不自覺依言坐下,克雷這才放開她的手,緩緩地靠向椅背。
亦築啜飲一口葡萄酒,想再嘗試一次,讓孟克雷了解問題核心的所在。于是她緩緩地說︰「鈺揚是一個生長在孤獨中的不幸孩子,他渴望得到愛的滋潤,孟先生,為了你兒子好,你最好把他帶回美國,讓他看看你的工作有多忙碌,讓他明白你其實是關心他的;撥一點時間陪他談話,因為他需要的不是偶爾才能見到的父親,他更不是你手中的傀儡,他需要的是真正關心他的人。」
克雷沉默地啜著酒,良久未發一語,但由他緊皺的眉宇可知,似乎有什麼心事正困擾著他。
他叫來侍者結帳後,即伴著亦築走出餐廳。
不一會兒,他們坐進車內,克雷並不急著離去,他以探索的目光看著亦築。「你的意思是要我把鈺揚帶回美國,這是你的真心話嗎?」
「是的。」
克雷伸手托起她小巧的下巴,像是要探入她內心深處般,仔細瞧著她。「你是不是愛上了那個孩子?你看起來好像很關心鈺揚。」
「別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我之所以想保護鈺揚,是因為我把他當作弟弟一樣看待。」亦築輕輕推開他的手。「我相信他長大以後,必定是個了不起的男子漢。」
話畢,沉默在兩人之間豎起一道牆,而孟克雷臉上浮現出一抹奇特的神情。他發動車子向前駛。
不久,車子駛到亦築所住的公寓樓下。
亦築咬了咬下唇,不太情願地道︰「謝謝你的招待。」
「你不請我到屋內喝杯飲料嗎?是不是你的堂兄會反對?」
「不,實在太晚了,抱歉。」她干嘛請一個令她厭惡的人進到家里?
「鈺揚是否常在你那里逗留到深夜?」
「不,鈺揚很少晚上過來,他知道晚上我工作完很累,他總是白天到我這里來。」看到孟克雷不置信的表情時,亦築恨不得用眼光殺了這個自以為是的家伙。「你想知道我們在一起做些什麼事嗎?」
克雷嘴邊泛起一抹挖苦的笑容。「我大致可猜想得到。」
亦築對他的冷漠不予置評,仍開口道︰「我想你可能猜錯了。鈺揚來我的公寓是幫我做家事,陪我一起去買東西,幫我洗菜;由此可知,他生活中缺少母愛。」
克雷不敢苟同的冷嘲。「你打算用這些話來取信我嗎?那孩子不是來幫你剝菜,他想做的是剝掉你的衣服。」
「你太過分了!」在听到這句話的瞬間,亦築想也不想地伸手就要甩他一巴掌。
克雷迅速地閃避,他緊扣住亦築的雙肩,低頭猛烈地攫住她的嘴,像是要處罰她似的狂吻著。
當亦築好不容易恢復神智後,才發覺自己被他緊抱在懷中,她身上的細胞因這突來的吻而戰栗,她下意識想委身于吻的風暴下,永不醒來,但清醒的理智卻使她僵直身體,用盡全身的力量把他推開。
她一句話也沒說,迅速地下車,然後飛奔回她的公寓,同時背後傳來發動引擎的聲音,轎車很快地絕塵而去。
當她進入公寓時,發現德利尚未就寢正在等她,她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亦築,你跟孟克雷談得怎麼樣了?」
「我把他給我的一千萬支票撕了。」亦築邊說邊走向她的房間。
德利急忙地沖過來,發出尖銳的叫聲︰「你說什麼!?亦築,你瘋啦!如果我們有那些錢——」
「我們?」亦築轉過身來,慍怒地瞪著德利。「德利,我跟你說過多少次,我絕不會貪圖不屬于自己的金錢,更不會因此把孟克雷當成冤大頭,向他勒索,而且我很討厭你這種貪婪的想法;我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兒時共有的一切早已不存在,我想我們應該過個別的生活了。」
德利愣了一下,才莫可奈何地聳聳肩,「你說得沒錯,雖然我不贊成你把財神爺往外送,但我尊重你的想法,等我找到房子後,馬上搬出去住。」
「謝謝。」亦築對自己說出的話感到不好意思,不過把話說開來也好。
當她出社會以後,就和德利住在一起,因為兩人同姓,因此別人都誤以為他們是親兄妹,她也有意將錯就錯,因為她了解要是別人知道她與堂兄同住,一定會有所誤會。事實上他們從小就像兄妹般一起成長,德利的父母很疼愛她,一直視她如己出,而德利也像兄長一樣照顧她。
「亦築,你撕掉支票後,孟克雷是什麼反應?」
「他氣炸了,險些掐死我。」亦築皺著眉頭,「因為我告訴他,我要兩倍的價錢。」
德利迷惑地看她一眼。「啊,你怎麼會這麼說?」
亦築酡紅著俏頰,急忙避開他的目光。「他的話太侮辱人了,我從來沒看過像他那麼卑劣的男人,他把我說的每句話都往壞處想。」
「他不是對你有意思吧?」
「當然不是,你不要亂猜。」亦築雙頰紅通通地關上房門。
對于這一點,她在不久前也曾自問過,然而卻找不出答案。雖然孟克雷的親吻很粗魯、態度很輕蔑,但自己對他似乎也有某種程度的期待。第一次在夜總會與孟克雷見面時,亦築就警覺到他所帶來的獨特魅力,他那修長壯碩的體格沒有一塊贅肉,完美的唇形總是含著嘲諷的笑,黝黑晶亮的眸子夾帶著不可一世的傲氣,全身散發著性感;總而言之,他是個危險性極高的男人。
由鈺揚的談話中揣測,孟克雷把跟女人的交往視為商業交易,對他而言,女人是可以任意玩弄的東西;只要有錢,哪個女人不是急著想討好他,所以他一向認為他要女人怎樣就怎樣。
對于獨立性很強的亦築,這一切令她難以置信,因此她馬上對他這種行徑產生強烈的反感,但是盡避如此,她每次一見到孟克雷,內心還是情不自禁地顫動,她對自己這種矛盾的感情相當苦惱,卻又無法自拔,所以她做了一個簡單的決定——對付那種男人,就要像躲開瘟疫那般快速地逃開。
可是說起來容易,真要實行就困難了。
***
三天後,鈺揚雀躍萬分地來到亦築的公寓,亦築掛著和煦的笑容,請他到客廳坐。
這一次與她見面後,鈺揚就打算和他父親一起回美國去。
「我們要開舞會。我爸說我已經長大了,要我隨他到美國,但這麼一來,我的生日就要在美國度過了,所以我爸要我提前招待朋友。」說著,鈺揚突然漲紅了臉,難為情地看了亦築一眼,像是對自己突然與父親講和而不好意思。
「很好啊!」看來他們的父子關系已經大幅改善了,鈺揚居然開始叫他「爸」,而不再是「父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