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去醫院。」
「不去!」
「一定要去。」他堅持。
「我就是不去。」她堅定。
「那你告訴我你到底哪里不舒服,不然沒得商量。」他忍耐地看她,態度還是很堅決。
天呢!夏侯雲卷直想申吟,他干嗎要這麼刨根問底?他為什麼不能像平日那樣淡然如水,沉默少言?這種事情叫她一個姑娘家怎麼說?怎麼對著一個大男人說?難道要她就這麼大咧咧地對他說她那個痛?她還要不要臉!
「雲卷!」他沉下聲。
「好,你要知道是不是,我告訴你,我……我那個痛啦!」羞死人了!夏侯雲卷驀地抬起頭,大眼瞪著他,羞憤得滿臉通紅。
「哪個?」連靖濤一臉茫然。
「就……就是那個。」都說到這分上了還要她解釋?
「到底哪個?」他依舊模不著頭腦,卻堅持追問到底。
「就是、就是那個……女生每個月一次的那個!」她生氣地尖叫出來這個令她羞憤欲絕的事實,「……你到底有沒有成年啊!」氣死人了!她又埋頭到膝蓋上,哦,痛死了!
靜默。
夏侯雲卷又羞又憤又疼痛,徑自埋頭生氣,突然感到身旁有輕微的動靜,她怔愣一下,沒有抬頭。不一會兒,一陣拐杖點地的聲音竟然輕輕響起離開的旋律。
她迅速抬起頭,驚慌地看到連靖濤正向著二樓一跛一跛走去。
他生氣了!這個念頭立刻充滿夏侯雲卷的腦海,想到剛才他那麼關心地詢問自己,擔憂得甚至想叫救護車,可是她卻一見到他就撒潑罵人,最後還侮辱他!他一定是生氣了,以後他也一定不會再管她了。
這個念頭一出現,一種悲傷的情緒就泉涌上來,她覺得自己仿佛被遺棄了一樣,委屈地縮成小球兒,嗚——好冷,好痛,好餓……
她知道,他根本沒做錯什麼,他不像大哥那個花心蘿卜那樣,對女孩心事不點都透;她和他相處這些日子以來,知道他是個正人君子。從頭到尾他都是無辜的,他還好心想幫她,卻因為她的不痛快而遭受無妄之災。可是,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說那些話,她明明不想說這個的,明明不想發脾氣的,明明不想拿他當出氣筒的,他不知道她現在有多後悔!可是、可是來不及了,他已經走了……好難過……肚子是這樣,心也是……
她滿心都是惶恐、酸楚、委屈、難過、後悔,一想到可能從此他都再也不會理睬她,眼淚吧嗒吧嗒像斷線的珠子往下掉個不停,卻沒有勇氣追上他去道歉,現在才發現自己好懦弱……嗚……
夏侯雲卷沉浸在自怨自艾中不能自拔,渾然不知連靖濤沒多久又折了回來。
直到溫暖柔軟的毯子輕輕包圍住她,她受驚地抬起淚眼,看到連靖濤有些尷尬、微紅的臉。她呆住,他不是離開了嗎?不是被她罵走了嗎……
「我只是去拿這個。」仿佛看穿她的想法,他揚揚手中的薄被溫聲解釋著,心疼地看著她仿佛被拋棄的樣子︰哭得通紅的鼻頭一抽一抽的,來不及擦的淚珠還掛在腮邊,仿佛浸在泉水里的藍寶石一樣的大眼可憐兮兮地看著他,一眨不眨。
「呃……」她張大淚眼,忘了哭泣,傻傻看著有些不自在的連靖濤。
「抱歉,我沒法抱你到臥室去,你……要不要吃些止痛藥……」他抱歉地說,同時遞上藥片並從茶幾上的玻璃壺中倒出水來一並給她。
雲卷看著他,原本無助的心突然踏實起來,原來他只是去幫她拿毛毯和藥,原來他沒有離開……
「呃……謝謝……」她紅著臉接過藥和水,囁嚅道。
「要不要我打電話找夏侯恩回來?或者你告訴我你家庭醫生的電話。」連靖濤尷尬地看著她,頭一次嘗到手足無措的滋味,即使當初家逢劇變時,他也不曾如此不知所措。
「不用了,我只要這樣就好。」她縮在毯子里小聲回答,覺得肚子好受多了,不知道是藥起作用太快還是因為知道他並未棄她而去。
「啊,是嗎?那,你就這樣好了……」他不大自在地說,然後想退開。
「別走……」一只白女敕的小手突然拉住他的衣角,悶悶的聲音微弱地從毛毯中間傳來。
第3章(2)
連靖濤訝然地看著被毯子包成的小球團兒,她孩子氣的舉動讓他原本尷尬得要死的情緒平息下來,動一下,感覺那只小手又拉緊了些,他無聲地笑了——終究還只是個十五歲大的孩子。他放下拐杖,在她身邊坐下來,自然地抱住她小小的身子,連人帶毯子一起圈進懷里。
抱住她,感覺毛毯下的小身子先是一僵,緊接著就偎過來,蹭了蹭,仿佛不舒服似的,掙開一半毛毯,整個人直接貼到他懷里再蹭,直到好像找到了合適的位置,這才真正安靜下來,連靖濤忍不住又笑了,拉過被拋棄的毛毯為她蓋上,抱緊。
貼著連靖濤溫熱的胸膛,听著他的心跳,雲卷鼻頭一酸,眼淚又撲簌下來。
「還是很不舒服嗎?」感覺胸口的襯衫變濕了,連靖濤忍不住低頭擔心地問。
「沒有。」
「那為什麼哭?」他皺眉,伸手想抬起她的臉。
「……」無言,並且不肯抬頭。
「雲卷,說話,別讓我擔心。」他無奈,只好微用勁抬起她的臉蛋,仔細地端詳她的神情,這丫頭悶葫蘆的個性有時還真是讓人頭疼。
「我、我……人家的作業還沒有做完……那些並購企劃書明天就要交給幕僚團……」她眨眨泛淚的大眼,控訴地指著那一堆堆被她丟得到處都是的公文,沒發現自己正對他用依賴的口氣抱怨。
「那些就先別管了,我會幫你把它們處理完。」他許諾,讓她安心。
「真的?」她委屈地哼著,像只落難的小貓。
「真的。」他承諾。
「嗯……」她還是苦著小臉兒,猶豫不覺。
「還有什麼?」他溫聲誘哄,沒有半點兒不耐。
「我好餓……」她害羞地低聲咕噥,同時,小肚皮傳來很應景的咕嚕聲。小腦袋垂得更低,連耳根都紅透了。
連靖濤不帶任何嘲弄地笑了,純然關懷,「你想吃什麼?」
「我想吃、我想吃……」她欲言又止。
「吃什麼?」他鼓勵地問。
「我想吃……」
「什麼?」他沒听清楚。
「我想吃紅豆湯圓……」她一鼓作氣說出來,立刻臉兒羞得通紅,趴進他的懷里不敢抬頭,簡直丟死人了!她怎麼這麼沒出息!
「好。」連靖濤笑意更濃,卻聰明地沒笑出聲。還以為她有多刁鑽的要求,卻沒想到居然這麼簡單,真是傻丫頭,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我要吃上次你煮給女圭女圭的那種。」她悶聲強調。有一次女圭女圭生病時,他為了哄女圭女圭開心煮紅豆湯圓給她喝時的樣子,她一直深深記憶在心頭,那是一種被珍惜、被疼愛寵溺的美好。那一刻,她深深嫉妒著女圭女圭,因為只有女圭女圭可以獨享他的專寵。
「好,我現在就去給你做。」雖然不明白她為什麼一定指名要自己包的湯圓,他依舊一口答應下來,口吻中滿是不自知的寵溺,他拍拍她想起身到廚房去。
「不要!」她卻突然抱他抱得更緊,大叫。
「雲卷?」他不解,她不是想吃湯圓嗎?
「不要,我……你可不可以等我睡著才去……」她埋頭在他懷里,吞吞吐吐悶聲說,簡直羞死人了,可是,這懷抱好溫暖、好踏實,和父親、母親、兄長的全然不同,靠進來就不想再離開,怪不得女圭女圭總愛膩在他的懷里。拜托就讓她任性一次……平日里,幾個哥哥總是逃避繼承的責任,所以,她承擔著,希望做得更好,不會讓父母擔心,可是,她真的好累、好累。眼淚又忍不住要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