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的夏侯雲卷看來一臉不耐煩,但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實際上正豎著耳朵听得認真。
丙然,沒多會兒,她開始越靠越近,並不時提出這樣那樣的問題。
連靖濤耐心地回答著,不時拿取桌上擺放的資料為她細細講解。
當解釋完畢,抬眼看她不自覺地輕點著頭,臉上有著恍然的神情,連靖濤知道她已經明白了。
他滿意地點點頭,順手列出一些書目,「其實,作財務預算難不在這里,這只是硬件問題,看這些書就可以了解大概了,它重在實戰,需要經驗的積累,你不必急于求成。」
「知道了,?嗦。」她暗暗翻翻眼楮。
連靖濤卻不以為忤地淡笑,知道她嘟囔歸嘟囔,等回去後一定會乖乖找來他說的書認真地讀。
這樣的事情最近常常發生,她表面上對他說的話一臉不耐,其實都已經記在心里了,依照慣例,如果沒有意外,最遲到明天下午,他剛才說的書目中的一本也一定已經捧在她的手上了。
對此,他已經漸漸習以為常。
相處這些日子以來,他明顯地感覺著小女孩在慢慢地改變。
那日被她發現自己是代替夏侯恩處理那些公文的人後,他本以為她會大肆地修理他和夏侯恩,可她卻沒有,反而好像放棄了讓夏侯恩學習做生意的念頭,雖然依舊往小洋房跑,並且繼續帶來許多文件,卻不再交給夏侯恩,而是干脆霸佔住小洋房的客廳「現場辦公」,加上後來她認識了自己的小佷女,兩人又意外地投緣,她待在這里的時間越來越長,有時甚至夜宿于客房,現在,客房幾乎成了她的閨房。
同時他也發現,漸漸地她會開始不自覺地向他抱怨自己的問題。之所以確定是「向他」,那是因為雖然每次她都是用自言自語的形式,但卻一定是要在他在場的情況下,而且總是從眼角小心地偷瞄他,以確定他有听到她的話並且做出響應。她不再像以前那樣,有什麼也不說,非要他自己去發現後悄悄提點,或者他主動詢問才肯開口。雖然方式總是拐彎抹角的,不過對她而言,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哼!說到底,人類為什麼要發明錢!」雲卷收起預算表,小嘴里悻悻嘟囔著,那麼多的蝌蚪看得她腦袋疼,最近更是噩夢連連,全是她被各種鈔票活埋的恐怖景象。
連靖濤為她這個孩子氣的話逗笑了,線條美好的唇揚起俊朗的弧度——和她在一起,仿佛總有無數可以笑的機會。
夏侯雲卷看著連靖濤少見的開朗笑容,不禁一呆。
相處這些日子以來,連靖濤總是溫淡如水,喜怒淡淡,像老僧入定一樣,而這笑竟讓他看來有了絲絲孩子氣的明朗,她的心如小鹿般「怦怦」跳起來。
意外救了女圭女圭後,他們之間的關系因為女圭女圭竟然慢慢變得融洽,不再像以前那樣,除了關于大哥的事情和公事外,兩人之間只有令人窒息的沉默。當然,如果她能在面對他的時候忍住莫名其妙的心跳、突如其來的發燒,一切會更加美好,更加令她滿意。
她靜靜地望著他難得的笑顏,猶豫著該不該告訴他……
「雲卷……雲卷?」
「呃?」她看他,有些反應不過來。
「在想什麼?」連靖濤溫和地問。
「呃,我……」她依舊不習慣稱呼他,她不知道該怎麼叫他。
「什麼?」他耐心地等著,一雙深邃的黑瞳專注地望著她,她臉一紅。
低垂下睫毛,扭開一點臉,不想他發現自己的面孔在發熱,但眼珠還是不自覺地瞄他,「我打算插班旁听你們的課程。」心在莫名期待著。
「是嗎?那很好。」他真誠地笑著,然後又低頭下去繼續讀書。
那很好?然後呢?沒了?就這樣?夏侯雲卷無言,有種被當頭潑下冷水的狼狽,粉拳不自覺握緊——
真是!她在期待什麼……
好餓,好痛……簡直難過死了!她好想死了算了!
沙發里,夏侯雲卷蜷縮成一個小團兒,緊閉著雙眼,小小的身子微微顫抖著。她的大姨媽昨天來拜訪了,每次大姨媽來,她都會像到地獄里周游了一圈,簡直生不如死!
而昨晚忍著千刀刮身痛楚熬夜看到凌晨四點的企業並購計劃,她看得一頭霧水,到現在還不知所雲。
她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嗎!夏侯集團沒有人接班,那又怎麼樣!爸媽一共生了五個孩子,有四個都是男生,她是女兒,將來是要嫁出去的人,又不能傳宗接代,她為什麼要替她四個出賣她的哥哥當替死鬼,在夏侯集團里被操控得像牛一樣?
像現在,她頭痛、肚子痛,全身都痛,整個人好像隨時要散架一樣,還要擔心明天案子交不上去。還有,她也不知道自己干嗎還要跑來這里——這里連人都沒有!
好痛!一陣絞扭的痛楚從小骯傳來,夏侯雲卷抿抿唇,更縮緊些,在滿月復委屈、又冷又餓中不知不覺地睡去,眼角還掛著點點濕潤的晶亮……他今天上午不是沒課的嗎……他怎麼可以不在……
「雲卷,雲卷?」
輕微而擔憂的呼喚聲充滿著熟悉感,夏侯雲卷緩緩張開眼,望入一雙焦慮的黑眸中。
見到夏侯雲卷張開眼,連靖濤吁口氣,他擔心地問︰「雲卷,你怎麼了?臉色很不好。」今天早上,夏侯恩突然來電話說有個技術專利轉讓出現問題,他趕去處理,回來後就發現夏侯雲卷白著小臉在沙發縮成一團睡著了,秀氣的眉頭擰成麻花,好像很痛苦的樣子,眼下還掛著殘余的淚痕。
見到連靖濤,一陣委屈突然從心底冒出來,從昨晚就開始醞釀的氣突然一下子爆發,她別過頭,惱聲道︰「要你管!你……你干嗎還回來?」
「雲卷……」連靖濤一怔,有些愕然地看著她突然發脾氣,隨即皺起眉,她不對勁兒!「雲卷,你怎麼了,為什麼發脾氣?」他靠近她,甚至吃力地微彎下些身子,耐心地問,憂慮地看著她。
雲卷卻使勁地推他,「拜托你離我遠點好不好!你們不是都不願意理我嗎?我知道我很惹人討厭……」
連靖濤被她推得微微踉蹌一下,差點跌倒,愕然地看著她。
雲卷這才仿佛驚覺一樣僵住了手,貝齒咬住女敕唇,她飛快看他一眼——她忘記了他的腿不方便了。雲卷知道自己不該對他發脾氣,他什麼都不知道,根本就沒有錯,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心好悶……
「你走開!」不敢再推他,只能將氣撒在自己身上,她大叫。
這是什麼跟什麼,他什麼時候說過不願意理她的話?連靖濤穩住身形,擰眉,看著她蒼白、泫然欲泣的臉,「你發生了什麼事?」他不放棄地再次靠近。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讓他更加擔心,她一向不是無理取鬧的孩子。
「我沒事。」她賭氣地別開頭。
「雲卷。」
「她死啦!」她尖叫,把整個臉埋進蜷起的腿上。
「雲卷,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對,我現在馬上就要死了,麻煩你離我遠點,讓我自己一個人死。」她悶聲叫著,隨即又有氣無力地哀求,仿佛虛月兌了一般。
「我送你上醫院。」他看看她,果決說道,伸手就要打電話叫出租車。
「我不要!」要死了,生理痛就要上醫院,那不是要笑掉人的大牙?!她連忙伸手拉住他打電話的手,堅決不許。
「那你告訴我,你發生了什麼事。」
「……不要。」要她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