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琛見到馮總管也很是意外。「馮叔,你怎麼在這里?」
「那個……」馮總管相信,即使世子已變了這麼多,他若真說出退親一事,世子肯定能把他打出門,只得找了個借口道︰「侯爺夫人不放心世子,讓我來這里看世子事情辦得如何,過得好不好。」
母親就是個愛操心的,錦琛也沒有懷疑,只是笑道︰「我前幾月回京和娘說過了,在這鄉下吃好穿好,還學了很多東西,比在京里都充實!這幾個月在外面雖是吃苦,我卻覺得很士三一舊」
馮總管欣慰地笑了,眼眶幾乎要蓄淚,世子的變化當真令人可喜,而這一切都要感謝衣家的人。明明這麼好的親家,侯爺夫人為什麼要退親呢……他在心中哀嘆。
衣雲深則是听出了錦琛言下之意,該是查出了什麼重要線索,不過眼下他沒有急著問,而是說道︰「小子瘦了一點啊!華兒之前替你養的膘都白費了,正好你趕上年夜飯,
可得好好補回來。」
「這一趟成果頗豐,一切都要感謝衣叔的指導。」錦琛衷心說道。
「這事不急,你先去梳洗一番,我們等你吃飯。」衣雲深拍拍他的肩。
「我去幫錦哥哥燒水!」衣向淳自告奮勇,雖然他常常與錦琛斗嘴,事實上他心中是很喜歡這個大哥哥的。
「那我去抬水。」紅杏也乖覺地跟著衣向淳去了。
錦琛笑著向衣雲深致謝後才轉向衣向華,不過語氣可就沒那般恭敬了,而是帶著些賴皮。
「你們都穿了新衣,我可有新的衣服?等會兒我要換上!」
「自然是有,豈會忘了你錦小爺的新衣,就擱在你衣箱里,由里到外都是新的。」
「年夜飯我還想吃油爛大蝦和紅燒肉!」
「油爛大蝦可以,紅燒肉卻是來不及了,但是紅燒鴨子也不錯……」
「還有,我臉上凍傷了。」
「我待會兒拿藥給你,你自己擦上……」
「我手也凍傷了。」
「好,等會兒我替錦小爺上藥總行吧……」
兩人說著說著,好像小倆口斗嘴一般,慢慢的步入內室。
馮總管看著錦琛拿著衣向華給的帕子粗魯抹著臉,衣向華原本邊走邊幫錦琛拍去肩頭的灰塵,瞧他擦得狼狽,索性接手替他擦,錦琛也乖乖低著頭,兩人動作溫馨自然,並不給人忸怩之感,馮總管忍不住露出會心的微笑。
「衣先生,我想,侯爺夫人交代的那件事還是算了吧。」馮總管難掩自己看著這一幕的感動。「瞧瞧他們兩小無猜的樣子,眼中應該都只有彼此,我不忍心……也不應該拆開他們。」
衣雲深深以為然,他可是看著這小倆口一年多了,見證他們由陌生到熟悉,不過還是好奇地問道︰「那你怎麼向侯爺夫人交代?」
馮總管苦澀地一笑,「我在侯府也數十年了,這回拼了總管的差事不要,也會力勸侯爺夫人改變心意,沒有人比衣姑娘更適合我們世子了!」
第五章 花花草草幫助大(1)
一頓年夜飯吃得大伙兒肚兒朝天,衣向華去泡了普洱茶讓眾人消食,大伙兒圍著桌子守歲,衣向淳坐不住想去和鄰居的孩子一起放鞭炮玩,便讓紅杏帶他去了,而錦琛卻說起了他去尋找毒粉來源的經歷。
「我回到京里向父親稟告毒粉一事,父親見茲事體大,便調給我暗衛二十人,親兵百人任我派遣,幸而這趟有所收獲,也算不負大家的期望。」錦琛喝了一口普洱,但似是不習慣這種味道,皺了皺眉。
不一會兒他眼前的茶已被衣向華換成了桂圓紅棗茶,錦琛笑了一笑,端起紅棗茶就喝了大半,續道︰「當初華兒提到毒粉里有黃樟,我便把目標放在了贛省,兼之各種植物有不同的習性,衣叔替我分析出了幾個最有可能的地方,我讓手下分成數批去找,才半個月便有了結果,我們在袁州的萍鄉一帶,找到了大量種植制作毒粉花木的地方,那片土地藏在幾座山林之中,可不是只種了幾分地,而是種了幾十畝地。」
衣雲深听了不由點頭。「萍鄉多山,地勢復雜,南有武功曲,北有翁陵山,西面大屏山、雲霄山,要藏個花田並不困難。華兒說,數十朵朝顏花和曼陀羅也只能煉出一小撮毒粉,若是種了幾十畝地,能煉出來的毒粉有限,要供本地可能都不夠了,所以像這樣的地方應該還有好幾個。」
「衣叔說得沒錯,在萍鄉附近,類似的地方我便找到了三個。又從這三個順藤模瓜,在寧州一帶又找到其他的花田。其實種田的都是當地老農,他們不知種來何用,只是有人出錢聘雇他們種植,所以這背後的人不僅財大勢大,還隱在遠處。」錦琛說道。
馮總管听到錦琛有條有理的分析情勢,老淚都快掉下來。侯爺把這整件事交由世子自己處理,就是想磨鏈他,果然世子的成長令人可喜。
「你說得雲淡風輕,其實遇到不少危險吧?」衣向華突然插口,指著他腰間的香囊。
「你身上的香囊味道不對呢!」
「這你都聞得出來,莫不是屬狗的?」錦琛失笑,但見衣雲深表情怪怪的,他馬上又正襟危坐。「咳,華兒說的對,這回有幾次當真驚險,幸好有你給的盆栽,否則真要栽了。」
衣向華听得眼楮都瞪大起來,也不在意他方才的打趣了。「我自己調配的花香,我自然聞得出來,你香囊的味道不一樣。」
「幸虧我听了你的話,將你給我的盆栽花朵曬干,制作香囊。也不知你那些花怎麼培育的,光澆水竟也能開出一茬又一茬的花,摘之不盡,所以我做了好幾個香囊,索性分給了那些暗衛。」
錦琛皺眉說道︰「我們後來模到了制作毒粉的地方,因為要知道里面有多少人,如何作業,才能一網打盡,所以在外面埋伏了好一陣子觀察。想不到制作毒粉似乎會散發毒氣,才躲個半日我們腦袋就開始暈眩了。情急之中我想起了這香囊,便放到鼻間,果然一聞就覺得神清氣爽。也就是靠著這香囊,我們成功的伏擊了幾處制作毒粉的地方,抓到一百五十余人,其中重要的領頭人已經先讓親兵送回京里。」
所以他決定要長期戴著這個香囊,除去對她的念想之外,這可是保命的好東西。反正她給的花好養得很,澆水便長,里頭的花瓣可以一直更換。
「這是立了大功啊!世子怎麼沒跟著回京城呢?」馮總管不由急急問道。「而且那還能證明李森的死與世子無關,洗刷世子的罪名!」
「呃……」錦琛不語,只是看了看衣向華。
他答應過她,一定會回來找她的。
衣向華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這個傻瓜竟然放棄了親自證明自己清白的機會,也要為一句承諾千里迢迢趕來,一時間她覺得心里又酸又甜,在桌子下偷偷拉了下他的手。錦琛反抓住她,知道她已通曉他的心意,這一抓就不放了。
衣雲深不是沒注意到兩個孩子偷偷模模在桌下做什麼,不過錦琛算是他自己帶出來的,這樁婚事就算一開始他不太滿意,現在也樂觀其成,索性就當作沒看見,將話題轉回了案子「李森暴斃一事,證明這毒粉已滲透到京中,不過這種毒听起來腐蝕身體甚重。時日一久,人力凋零,國力必然大減,對天朝可不是一件好事。」
衣雲深想事情一向想得很遠,他這麼一說,其他人也警醒起來。
「何況這毒粉有成癮性,吸食者很容易被控制,如果用在顛覆皇權上,那更是動搖國本的災難。錦琛,你若想再繼續調查這件事,不若往這方向去思考,恐怕這樁陰謀的背後主使者,不是只想得到金錢利益那麼簡單。」
這的確是大問題,錦琛益發覺得毒粉一事水很深,放開了衣向華的小手,向衣雲深一揖。「錦琛受教了。」
一樁案件分析到這里,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些沉重,眼下可是除夕夜,這樣的氣氛不太適合,衣向華那水靈靈的眼眸一轉,突然小聲地插口道︰「你們難道都沒想過,這毒粉有沒有解藥嗎?」
「你有解藥?」錦琛倒抽了口氣,表情震驚。這回連衣雲深及馮總管都訝異地看向了衣向華。
她卻是不慌不忙,慢悠悠地說道︰「解藥我當然沒有……」
所有人都忍不住給了一記白眼。
「不過,我可以試著做啊!」衣向華不以為意地繼續說道︰「其實在錦琛去查案的這幾個月,我雖沒有做出解藥,卻研究出了一個緩解的方子,那方子雖然無法立即讓上癮者除去毒癮,但至少能緩解毒發時癮頭上來的痛苦,幫助中毒者成功撐過去。」
錦琛猛地一拍手。「是了!華兒說過這種毒物上癮者,若有非凡的意志力撐過毒發時的痛苦,那麼一年半載不吸食便能戒除毒癮。有了緩解的方子,能加強戒毒,某種程度來說也是一種解藥啊!」
得到了這個消息,氣氛終于輕松了下來,錦琛傻兮兮的沖著衣向華直笑,兩人又開始斗起嘴來,衣雲深只是但笑不語地喝著茶。
馮總管心中百感交集,突然開口說道︰「明日我便回京去。」
錦琛驚訝問道︰「馮叔為何如此心急?這案子還沒完,等到元宵過後我也要回京,可以一道兒走。」
馮總管苦笑起來,卻又說不出真正的理由。「我是奉侯爺夫人之命來看世子好不好,自然得先回去稟報,如果與世子一道走,豈非等于沒達成夫人之命?何況剛過正月事多,丟下侯府里的事我也不安心。」
既然如此,眾人也不強求了,馮總管與衣雲深相視一眼,或許只有彼此知道他急著回去的原因。
他要在錦琛回京前,想辦法打消侯爺夫人退親的想法啊!
初一一大清早,一打開家門,衣雲深便帶著兒女及錦琛在門口放了串鞭炮,象征新的一年財源滾滾,壞事莫近。
馮總管吃了一盆餃子後,也拜別了衣家眾人,動身趕回京城。
通常這日是親友彼此拜年走動之日,衣家雖然在馳江鎮沒有親人可拜訪,但衣雲深身為書院夫子,自然有許多學生及家長前來拜年,且衣家平時與鄰里交好,附近人家來串門子的也不少。衣向華索性擺上了各式糖果、桂花酥糖、徹子、油子喂,還有瓜子花生等,打開自家小院迎客。
每個來到衣家的人,莫不稱贊衣家小院水木清華、潔淨幽雅,孩子們包括衣向淳都玩瘋了,在院里跑來跑去,零食也不停地補上,衣向華甚至給了幾個親近的孩子壓歲錢,衣家在初一這日還比別人家要更熱鬧幾分。
到了下午人潮散去,衣雲深躲懶拉著兒子睡午覺,衣向華讓紅杏守著院子,自己卻帶著錦琛往林家行去。
衣向華制作出的毒粉解藥,最理想的試藥人莫過于林來順了。
林來順著實被那毒粉害得不輕,本覺得自己這輩子毀了,想不到衣妹妹居然有能耐研制解藥,橫豎情況不會比原來更壞,他自是一口氣答應。
帶著錦琛去林家,也是想讓錦琛看看解藥使用的效果,畢竟林來順服用解藥也有幾個月了,錦琛可是知道之前林來順看上去有多糟糕,更是親眼見過李森慘死的可怖情況,就算服了解藥也不知能改善多少。
很快地,林家就在前方。年節期間,林家門口也貼上了新的春聯及福字,看上去還是新寫的,錦琛在門口站了一下,不由挑起眉梢。
「春聯上的字還挺不錯的,雖然還差小爺一點。這莫不是林來順寫的?他有力氣提筆嗎?」
瞧這家伙到底是損人還是贊人,話也不好好說,衣向華好笑地道︰「是順哥的筆跡沒錯,至于他能不能提筆,你等會兒親眼看了不就知道了?」
由于林來順先前瘋癲的情況傳遍鄉里,即使過年,來林家串門的也沒幾個人,錦琛與衣向華進門時,院子里靜悄悄,連只雞也沒有。
「林嬸?順哥?小嬌?我是向華,來拜年了!」衣向華喚了一聲,倒是沒有無禮的直接闖進去。
不一會兒,林家正廳里鑽出了個人,居然就是兩人討論的主角林來順。他見到衣向華來拜年,喜悅之情溢于言表,步伐也快了些。
而他身後跟著小嬌,一見到衣向華也是心花怒放,直接沖過來便抱住她的大腿。
「該是我去貴府拜年才是,衣妹妹如何親自來了?」林來順拍了拍妹妹的頭,但小嬌堅持抱著,他只得接過衣向華遞來的零食盒子,也知推辭不得,反正不是什麼貴重東西就受了。「兩位請跟我進來吧!」
這番互動雖然看得錦琛酸溜溜的,不過他還是認真的打量了林來順。原以為就算不死也去了半條命,總該是個形銷骨立的樣子,想不到他臉色還不錯,身形也不像之前毒發那時瘦得月兌了形。而且他那妹妹也不像以前那麼怕他了,足見這陣子林來順的表現是正常的,不會再發狂失控。
「你身體大好了?」錦琛問道。
林來順知道錦琛身分不同,對于他的問話不敢怠慢,老實說道︰「也稱不上大好了,只是書能讀得下了,還能替家里做些農活。」
「那還恢復得挺不錯的,你現在還會毒發嗎?」錦琛一點也沒拐彎抹角,問得直率,因為他不要模稜兩可的答案。
這如同正面損了林來順,他尷尬地抹了下臉,說道︰「還是會有癮頭,不過之前是每天發作,現在約莫半個月一次。每回發作時喝下衣妹妹給的藥,勉強能撐過去,所以對我的生活已經不會造成太大影響。只是我的事傳遍鎮上,沒有人敢替我做保,以後可能考不了科舉了……」
也就是說,這解藥肯定能讓人回復到正場☆態,只是時間拖得長點兒罷了。林來順已慢慢接受自己以後無法出仕的現實。
錦琛又問了一些諸如解藥所能緩解的程度,還有毒粉對身體的影響等等問題,對這毒粉戕害身心的狀況又多了一份了解。
三人就在院子里談了起來,不時小嬌再插句童言童語,也算氣氛平和。
林太太或許是久不見兒子女兒覺得奇怪,出門來找,赫然發現衣向華及錦琛居然來了,不由愣了一下。
錦琛反應極快地將衣向華擋在了身後,他對林太太這個潑婦可是印象深刻,絕對不會再給她機會辱罵欺侮衣向華。
然而林太太的反應卻出乎了錦琛意料,她居然一副喜上眉梢的樣子笑吟吟地迎了過來。
「唉呀!向華啊,怎麼就來了呢,我還想著帶籃鵝蛋到你家去拜年呢!」林太太居然出奇的熱情,「來來來,進屋子來吃點麻花,我早上才炸的,我再炸點年糕和肉丸子什麼的,你們一起吃吧!順子和小嬌這兩個孩子也真是,居然讓你們在外頭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