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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貴妾(上) 第12頁

作者︰風光

最後兩人來到了藪春舫中,當初禍事就是在這里發生,地上還有著幾灘深色的痕跡,或許是侍衛與刺客相搏流下的鮮血,宋知劍以為她會忌諱或害怕,想不到甄妍視而不見地走了過去,一直來到舫尾。

她緬懷地撫著這塊舫尾的奇石。「如果說這府里有什麼最值錢的,其實是這塊碧石。听我爹說,這塊碧石是他千里迢迢由北方運來的,花了他不少銀子,偏偏我父親不是個石痴,卻總是看他不時的在這石頭上摩挲,愛不釋手的樣子。」

宋知劍也上前來,模了模這塊赤紅石。「此石呈赤紅泛紫,紋理不多,表面光滑,的確是北方的碧石。不過這塊石頭只勝在造型奇特,頂多值點銀子,卻不是價值連城。」

他順手敲了敲,卻發現里頭是空心的,兩人都听出了異樣,不由面面相覷。

宋知劍又繼續在這塊石頭上敲敲打打,終于在底部發現了個向上的缺口,幾乎是毫不猶豫的,他彎伸手進去掏了掏,卻模不到什麼東西。

甄妍想了想,說道,「讓我來,我父親都是這個樣子坐在這里的。」

她回憶著甄平的模樣在石頭旁坐下,以某個奇異的角度將手探入石頭缺口,果然一陣掏弄後,被她抓出了一捆綁起來的信件。

找到了!宋知劍心情復雜地拿著信件,總覺得里頭有著天大的秘密。「你爹果然是個奇人,當初一群高官權貴甚至是皇帝都坐在這舫內,眾目睽睽之下,卻沒有人發現這塊奇右的蹊蹺。可嘆大理寺的人幾乎掘地三尺,今日若不是有你在,相信我也會無功而返,大隱隱于市,你爹算是把這句話利用得淋灕盡致了。」

「拆開看看吧!就這些信件,也不知能不能找出證明我爹清白的東西。」藏得如此隱密,甄妍總覺得這些信給她一種不安的感覺。

為防風吹,兩人進到藪春舫中,宋知劍將信件小心翼翼的一封一封拆開,仔細的閱讀里頭文字。

而甄妍在一旁跟著瀏覽,他也沒有阻止。

花了一個時辰左右的時間他們才將信件看完,兩人卻默默相視無語,尤其是甄妍,花容月貌慘白得都令人心疼了。

「想不到……」宋知劍表情復雜地看著甄妍。「甄平竟曾經是先太子的謀士!」

與甄妍身世有關的玉是皇宮里才有的東西,而甄平的身分是先太子謀士,卻領養了甄妍……這說明了什麼?

難怪甄平會覺得牡丹太惹眼,易招禍事,反而種了一樣繁盛卻低調不爭的茶花。在他心中,甄妍便是如同茶花般的存在吧?

甄妍也想到了某種可能性,嬌軀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起來。她看向了宋知劍,很想和他說自己不會受影響,很想和他說這一切不是真的,可是她努力了半晌,張口卻說不出任何話,眼眶反而漸漸紅了。

她只能低著頭,不讓自己的無措與失態展露在他面前,可她眼前的地面,一滴、一滴,被沾濕了。

無助的她連哭都不敢出一點聲音。

小小縴柔的手突然抓住了宋知劍的衣袖,終于,甄妍哽咽地說出了一句話。「讓我拉……一下……一下就好。」

因為這個時候的她真的需要一個依靠,讓她能慢慢接受一些她根本不想接受的事。

宋知劍一直覺得自己應該是天性涼薄,注定一輩子冰冷無情,但眼前脆弱的她卻讓他人生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心疼。

他伸出了手,輕輕將她擁入懷中,卻不敢太用力,現在的她太過縴細,太過荏弱,好像只消輕輕一握就能將她捏碎了。

他沒有出言安慰她,只是讓她哭著,發泄情緒,直到她哭得累了,眼淚止住,發現自己居然毫無顧忌地癱在他懷里,不由尷尬地輕掙開他,坐直了身子。

他輕輕說道,「你可能的身分……若是曝露出來,只怕後果會很慘。」

「我知道。」她黯然說道。

「可是……」看看她紅腫的眼,他驀地搖搖頭。「可是現在都還沒曝露,你就哭得這麼丑,那不是更慘。」

甄妍沒想到在這個骨眼他竟這樣打趣她,冷不防的就被他逗笑了。

宋知劍見她好受了些,也收起玩笑的情緒,鄭重地道,「你放心吧,無論如何都有我呢!」

「你不在意我的身分很有可能……」甄妍欲言又止。

如果這猜想是真的,那她可是比罪民之女還嚴重多了,藏匿她的下場可能會被陛下砍掉腦袋。

「不是還沒證實嗎?而且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宋知劍不以為意的說。

「與父親通信的那個人也知道。」甄妍提醒著他。

宋知劍卻淡淡地笑了。「那就讓他以後都不知道好了……」

第七章  賜婚危機(1)

與甄平通信的那個人並沒有署名,但由信件上看來,那人與皇宮應該關系匪淺,若不是出自宮里,就一定是能接觸到極為高層的大官顯貴。

但是那個筆跡宋知劍不認得,不過由信件的年分看起來,那人應該從十年前在皇宮里就是很有地位的人。

看信件來往的內容,大多是因先太子的遭遇而埋怨當今皇帝,比較像是失意政客的長吁短嘆,並沒有提到要行刺事,所以甄平似乎是真的沒有涉入刺殺一事。

初時皇帝南巡會至甄平住處,只是見其精美隨興而為,乍看之下是不太可能遇刺,然而當天的情況顯然是刺客早已埋伏在甄平住處等著,足見主謀者相當了解甄平住處的布置,還瞞過甄平這個主人。

這個主謀者,宋知劍有理由相信就是與甄王通信的那個人。

同時,主謀者還能不著痕跡地把皇帝引至甄平住處,知道皇帝會對那里產生興趣,所以他必然是跟隨在皇帝身邊,非常了解皇帝的人物。當天跟在皇帝身邊的官員不少,不過能做到這些的卻不多,如此過濾起來,有嫌疑的人便大大減少。

如果那個主謀者知道只憑這幾封信宋知劍就能推斷這麼多,那人應該會驚異于宋知劍思緒之縝密,也會後悔自己竟留了這麼多破綻。

有了頭緒,此次密赴江寧查案的宋知劍已算達成任務,擇日即可回京。

在啟程的前夕,宋知劍特地帶甄妍來到甄平的墓前。

皇帝被刺不可宣揚,但甄平死去總要有個由頭,宋知劍既納了甄妍為妾,當初回京後便做主讓人在江寧城南尋了塊風水寶地,以甄妍的名義替他立了墳。

甄妍也是到了這里才知道原來父親還有墳,而且可以入土為安還是宋知劍出了大力幫忙,對他除了戀慕之外又多了幾分感激。

「……如今女兒有三郎照顧,望爹在九泉之下能夠安息。」

甄妍喃喃地將這陣子發生的事向父親敘述了一遍,包括對宋知劍的傾心,連宋知劍在場她都毫不介意地侃侃而談,倒是令他有些意外。

就甄妍的立場而言,反正該不該听到的他全听到了,這世上再沒有人比他知道她更多的秘密,她對他還有什麼好隱瞞的?

甄妍獻上三炷清香,看著裊裊青煙,此次來到江寧,告別的不只是父親,還有以前那個單純無愁的自己。

夫妻兩人就要離開時,墳塋附近忽然來了一名身著靛色長衫的男子,做著文士打扮,書生之氣甚濃。

那男子左顧右盼像在尋找什麼,抬頭看到宋知劍等人時忽然眼前一亮。

「甄姑娘!」男子快步地走過來,表情又驚又喜。

甄妍看了看來人,也有禮地福了福身,回道︰「岑公子!」

竟是認識的?宋知劍不語。

那男子朝著甄妍頷首示意,像沒有看到宋知劍一般,眼光在她嬌美的臉上流連不去,雖然知道這樣有些唐突,但這麼久才有機會再遇見她,他真的控制不住。

宋知劍微微皺起了眉,不過仍是按兵不動,看看這個姓岑的究竟想搞什麼鬼。

岑明書目光看到了她身旁的墓碑,忽然一臉哀感地嘆道,「此次岑某赴京趕考,幸運中得狀元。岑某父母早亡,只有老師是最牽掛的,前些日子同鄉前來拜訪,帶來老師往生的噩耗,岑某便不顧留京等候分發官職,連夜趕來江寧,至少將高中的消息讓老師知曉,以慰他在天之靈。」

甄妍客氣地回道,「岑公子有心了,父親泉下有知一定也為公子開心。」

「只是我方才先去了甄府,卻見里頭破敗空無一人,不知甄姑娘如今所居何處?」岑明書語氣相當誠懇,不帶一絲褻瀆地道,「岑某蒙恩師栽培,如今終有點成就,姑娘失去父親,獨身一人只怕生活不易。如果甄姑娘不棄,岑某希望……希望可以照顧甄姑娘,帶甄姑娘上京。」

他話說得含蓄,但孤男寡女怎麼可能莫名其妙同住一起?那叫無媒苟合,言下之意就是有意求娶了。

甄妍表情瞬間變得有些奇怪,余光瞥了眼仍然面無表情的宋知劍,微微退後一步,朝岑明書斂衽道,「多謝岑公子照顧,不過甄妍已有去處,不便打擾岑公子。」

「你一個柔弱女子,能去哪里呢?」岑明書似乎有些急了。

甄妍還想說什麼,但一旁宋知劍的聲音卻冷冷地傳了過來。

「岑明書,去年南京府鄉試解元,今年春闈中第,殿試一甲第一,此等之士該是出類拔萃之輩,怎地眼光如此短淺,竟連甄妍梳著婦人髻都看不出來嗎?」

「什麼?」岑明書被這麼一打岔,才正視起宋知劍的存在。「你是誰?」

「我是她夫君。」宋知劍語氣沒有什麼起伏,但一股氣勢卻是油然而生。

岑明書這才驚覺甄妍的變化,他方才乍見她太過興奮,確實是沒有注意她的婦人裝束。

「這……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你只是她父親教過兩年策論的學生,與她或許有數面之緣,如何就覺得自己能管她的事了?」宋知劍雖然不凶,但話中的意思可是萬分凌厲。

甄妍卻听出宋知劍是真的不高興了,芳心里居然有一點竊喜,但又有些不安。不知道他這難得的情緒表露,是不喜歡自己妻子被人覬覦,還是純粹為了他身為人夫的尊嚴問題?

「我尊敬老師,對于甄姑娘自然……自然敬她如妹。」岑明書也知道自己立場單薄,但他有他文人的傲氣,宋知劍如此不留余地的指控,令他不悅,也就本能頂回去。

「你既來祭悼你的老師,那麼敬意就要用在對的人身上。」宋知劍可是一點面子也不給他,不過依兩人目前的身分地位,他也不需要多忌憚就是了。

于是他帶著甄妍,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要離去。

被輕視至此,岑明書真的動怒了,他對著宋知劍的背影大聲問道,「敢問閣下是誰,憑與老師的情誼,我也該明白自己視為妹妹的姑娘所嫁何人?」

「京城宋知劍。」倒是沒有一點隱瞞,宋知劍拋下了自己的名字,帶著甄妍大搖大擺的離去。

宋知劍?好熟的名字……岑明書皺眉苦思,他雖是今科狀元,畢竟仍在等待分發官位,尚未真正出仕,所以認不出在百姓面前十分低調的御史大夫也是情有可願。

岑明書不得不承認宋知劍的氣勢不凡,儀表出眾,而且那人方才還一口氣就說出自己的背景,代表他對京城消息很是通曉,同時言語犀利,絕非什麼平民百姓。

他很認真的去回想京城里姓宋的有幾個大戶人家,還得養得出那麼杰出的後輩,突然想到某個一家彪悍的武將世家,似乎出了個才子,他的心頓時涼了一半……

另一頭已經離開的宋知劍夫妻之間的氣氛卻是有些詭異。

宋知劍自從見過岑明書之後就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雖然他平時就很沉默,但是甄妍很明顯的感受到這次不一樣,他的情緒並沒有表面上那麼平靜。

她知道,是她該開口的時候了,而且她也有種預感,他在等她說些什麼讓他消氣。

于是她停下了腳步,認真地解釋道,「你不必在意岑明書的,我和他一點關系也沒有,甚至稱不上熟識。」

「但他卻很在意你,甚至有意求娶。」宋知劍也止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顯然余怒未消,只是在他臉上卻是化成一片冰冷。

「我也不知道他竟有那種想法啊。」甄妍也覺得自己很無辜。「若是有意求親,當初他總該和我父親提過,可是我從沒听過父親提到這方面的事。」

就算岑明書真的表示過什麼,依甄妍可能的身分,甄平也不可能讓她隨便嫁出去,不讓她知道也很正常的。宋知劍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你覺得很可惜?」

「可惜什麼?」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可惜自己錯過了新科狀元。」宋知劍努力讓語氣變得平靜,可是他語里那種酸溜溜的意味卻是清楚地傳到了甄妍心里。

她抬起頭來對上他的眼,突然領悟到這種內斂的男人別扭起來只會猛鑽牛角尖,要是不好好開解,以後處理起來可能會麻煩十數倍。

她突然噗嗤一笑,態度變得撒嬌,親昵地拉著他的袖子。「我的夫君可是王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狀元,人稱神童宋三爺,官拜三品御史大,還是皇帝面前的大寵臣,我會去在意今年狀元是誰?在今日以前,我連岑明書在干什麼都不知道呢。」

她這招拍馬屁很顯然地奏效了,宋知劍原本犀利的目光頓時變得柔和了一點,甚至還含著毫不掩飾的自得。

瞧著他得意的樣子,她笑得更甜蜜了,甚至大膽地踮起腳尖,在他臉頰旁印下一吻,說出了她以前一定會羞死,現在卻豁出去的告白,「你應該知道我的眼中只有你一個人,方才岑明書認出我之前,我還認不出他呢。」

不過大膽的行動之後,甄妍又有些後悔,她突然想起來他不太喜歡別人踫他,也不知道這樣會不會弄巧成拙,反而把兩人好不容易拉近一點的距離又推遠了些。

但宋知劍只是靜靜地看看她,驀地丟了一句讓甄妍的心差點化了的話。

「你只能是我的。」說完他竟牽起了她的手,繼續前行。

不管她的身分究竟是什麼,他知道自己已經放不開她了,既然如此,那就緊緊抓住吧!

正當宋知劍與甄妍的感情在江寧發展得如火如荼的時候,遠在京城的勇國公府卻發生了一件大事。

「不好了不好了!」勇伯拿著一封信匆匆忙忙的來到正廳。

此時宋振邦正與徐氏在喝茶談話,同時抱怨著少了甄妍的點心,這茶喝起來都少了點滋味。

幸好甄妍多多少少教了廚娘做一些簡單的食物點心,讓府里的膳食改善不少,否則她和宋知劍一去江寧就是好幾個月,可不讓勇國公府里嘗過她手藝的人嗷嗷待哺等著她回來?

宋振邦很少看到勇伯如此慌張,記得上一次好像是十幾年前征戰北方的時候,有枝冷箭朝著他射過來,勇伯如今的表情跟那個時候也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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