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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貴妾(下) 第10頁

作者︰風光

勇國公府成了一個有勇有謀的世家,即便他們眼下對朝廷忠心,誰知道幾十年後也會是如此呢?這對皇室的威脅是很大的,所以宋知劍自請外放,李康睿也知道這是一種表態,倒是欣賞起這小子急流勇退的勇氣。

「好!」今晚的會面,李康睿第一次露出笑容,「朕答應你恢復了李貞妍的身分後,你這御史大夫也別干了,勇國公你無法襲爵,朕便封你為平西郡公,秉任安西都護府都護,宋卿啊宋卿,朕這王朝的西邊大門,就靠你守著了!」

齊王被擒入京後,判斬立決,而他所做的一切壞事,包含先太子府血案,被寫成了黃榜公告周知。

同時,針對當年血案,皇帝為表哀傷,尋覓多年,竟讓他找到先太子的遺女李貞妍。皇帝將李貞妍迎入皇宮,封了她鳳翔郡主,並賞賜不少金銀珍寶。

最重要的是皇帝還將李貞妍賜婚給了他最得力的臣子宋知劍,于是宋知劍很快的便用八人大轎迎娶了鳳翔郡主。

兩人大婚之後,宋知劍便帶著甄妍由京城出發前往安西都護府。途經涼州,甘州,瓜州,肅州,至沙州敦煌,花了一個多月,甚至有一段路還換成了駱駝與皮筏,再換回馬車,但甄妍卻不喊苦,因為她的心已被層出不窮的壯麗景色震懾。

由黃河遠上白雲間開始,馬車駛進了鋪滿了絲綢與黃金之路,沿路的風景越見蒼涼,卻是處處驚喜,遠處的滾滾黃沙,偶見一泉清冽,胡楊林里傳來如泣如訴的羌笛聲,然而一轉眼又是繁華的城鎮。

石窟古堡,險隘雄關,令人帶著敬畏,金戈鐵馬成就了王朝輝煌,天際暮色掩不了歷史滄桑,一路行來的瑰奇風景不僅與京師大大不同,更與甄妍熟悉的江寧大異其趣,如果說江南景色是婉約仕女,那麼邊關風貌便是熱情胡女,少了細致精巧,卻多了神秘奔放。

敦煌外再幾十里就要出關,甄妍坐在舒適的大馬車上,挺著肚子倚著宋知劍,而春草則在一旁捏著她水腫的腳,這一段旅程既溫馨又放松。

「對了,夫人,昨兒個方楮和我說了一個京城的小道消息,可奇怪了,消息里的人你也認識的。」春草突然閑話家常起來。

「喔?什麼消息?」甄妍起了好奇心,她在京城根本沒認識多少人。

「就是那個岑狀元啊!噢,人家現在可是軍器監,正四品的京官呢!」春草神秘兮兮地說道,「听說啊,齊王事敗後,宋將軍與岑狀元班師回朝,皇上大喜便升了他的職,可是差不多在我們出發後幾天,那個岑狀元啊竟在街上被人套布袋拖進黑巷里揍了呢!」

「居然被揍了?」甄妍先是不解,但隨即想到什麼,帶有深意地瞥了眼彷佛八風吹不動的宋知劍一眼。

「是啊!而且查了好久都不知道是誰揍的,岑狀元也只能吞下這口氣。這件事已經成了京師趣聞,這還是方楮大哥告訴我我才知道的。」

方楮及慎悟也隨宋知劍來了,他們兩個隨時與京里保持書信往來,此時方楮正在前方駕車,慎悟則是坐在後面另一輛馬車看守行李貨物。

甄妍听完這個京師趣聞,雖說主角是甄平的學生,但她仍忍不住彎起唇角,更加暖昧地看向了宋知劍。

宋知劍知道了她的意思,淡淡地道,「別忘了那時我們已經出發了。」

不是他嗎?甄妍小臉轉為疑惑,然而他的下一句話,差點沒讓甄妍笑得肚疼。

「不過,當麼子就是有這種好處,不管什麼事都有父兄幫忙出頭。」

宋知劍說得正經八百,但甄妍春草主婢已笑得東倒西歪,雖然心里是同情岑明書的,但他幾次對宋家人出言不遜,給點小小的教訓好像也不為過。

在這種歡欣的氣氛下,馬車拖著長長的痕跡出了玉門關。

將近一個月後,馬車接近安西都護府縣冶所在的西州,沿路看到的是水天一線,草木蔥蘢,天彷佛變得很高,參天的雪山雄峰都無法企及。風很大,甚至是帶著沙粒,刮上臉令人生痛,卻擋不甄妍一路對天外景色的喜悅與贊嘆。

宋知劍無奈地替她加上了面紗,讓她能好好欣賞馬車外的風景。

甄妍臨盆前,馬車終于進入了西州,這里是個熱鬧的地方,甄妍興致勃勃地不想放下馬車的簾子。

西州的人穿著翻領窄袖的胡衣,腰間系著革帶,戴著胡帽,穿著胡靴,雖說這樣的打扮在京師也見得到,但式樣上畢竟不同,這里顯得更加色彩繽紛,樣式花俏,甚至這里的女子也會穿著京師流行的石榴裙,風一吹來裙擺飄動,像一朵一朵艷麗的花,美得人目不暇給。

西州人說話大聲直爽,臉上笑容可掬,甄妍發現,這里比她原本所憧憬的更加令人向往。

「我們以後就要住在這里了嗎?」甄妍興奮地道。

宋知劍很少見她情緒如此外放,心忖這一趟真是來對了。「是,你喜歡嗎?」

「太喜歡了!」甄妍簡直想沖下馬車,深深的呼吸一下這里的清新空氣,只可惜她大大的肚子不允許。

「在這里,你可以自在的生活。」宋知劍笑著替她調整了面紗,其實他沒有注意,自從離開京師他的笑容也日漸變多,不再像以前一樣見人總板著臉,「我帶你來這里,就是想著你成為李貞妍後在京城生活必是活得束手束腳,一舉一動都會被人側目,所以我們來到這里,你便可以過得無優無慮。你善于擺弄那些花草,這里的植物很多你一定沒看過,夠你玩的,你精通刺繡,這里的繡花樣式絕對大開你眼界,還有這里的食物,這里的人情,這里的風景,我就想著你會喜歡。」

都是為了她……甄妍無比動容,牽動了肚內孩子,忍不住低頭輕撫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感慨道,「但你為了我,須得遠離家鄉……」

「我不只為了你,也為了我自己,為了整個勇國公府。」宋知劍苦笑。「我知道皇上太多隱密的事了,也牽涉入當年皇子奪嫡之爭太深,加上勇國公府勢大,我們遲早會成為皇上的眼中釘。皇上一定會想透過控制你來牽制我甚至整個勇國公府,所以我們離開才是最好的選擇。」

甄妍顧不得春草在車上,偎進了他懷中,「三郎,辛苦你了。伴君如伴虎,皇上對你及勇國公府的猜疑,實在也太……太過分了。」

「不辛苦,因為我也不喜歡京師那個地方,而且臨走之前,我也訛了皇上一把。」宋知劍想到自己的獻策,順帶又擺了皇帝一道,不由輕笑出聲,「皇上不是喜歡大度嗎?在恢復你的身分又封你為郡王後,他不得不送來金山銀山讓你帶走,甚至你肚里這個若是男娃兒,皇上還得封爵送禮,可以說咱們未來在安西的日子,就靠你們母子吃穿了啊!」

馬車里瞬間充滿了歡笑聲,尤其是甄妍,笑得猶如春花般嬌艷,眼波流轉之間有著令人銷魂的媚態,宋知劍深深看著她,只覺自己眼里心里已經被這女子完全充滿,再容不下其它。

突然,他將車上一件斗篷往春草頭上一扔,蓋得她滿頭滿臉,春草莫名其妙地看著自己眼前變得一片漆黑,手忙腳亂想將斗篷取下,但才露出一顆眼楮,卻見宋知劍與甄妍已浸于幸福的熱吻之中,她臉一紅,又把斗篷連蓋回自己頭上,索性鑽出了馬車,來到當車夫的方楮身邊。

「你怎麼跑出來了?」方楮突然看到一個蒙頭蓋面的人出現在自己身邊,嚇了一跳。

「那個……」春草只有半張臉由斗篷里露出來,因為她仍臉紅不已。「里頭……在忙。」

「在忙什麼?」方楮納悶,就想回頭看。

「別看!」春草卻阻止他,但她一個嬌滴滴的女子,如何拉得動方楮這五大三粗的漢子?

方楮把頭鑽進馬車里,卻是慘叫了聲又伸了回來,臉色竟跟春草一樣紅,額頭還有一記特別深的紅印。

春草看著他的糗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笑得花枝亂顫,撓得方楮心癢癢的,也跟著傻笑起來。

此時,馬車里頭傳來宋知劍沒好氣的聲音。「很好笑嗎?」

外頭的笑聲停了。

甄妍帶著笑意的聲音也跟著傳出。「再笑,就把你們兩個送作堆!」

想不到此話一出,方楮由原本的噤聲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春草羞不可抑,縴手往他的胸膛上一打,想不到被他一手握住,她羞窘之余卻也被他的傻樣逗笑了。

馬車里,甄妍與宋知劍對視著,手牽著手,也緩緩地笑了。

有情人終成眷屬,應該沒有比這更好的結局了吧?

番外  補回童年記憶

宋振邦在宋知劍離京前,很是努力地讀了一陣子《楚辭》與《詩經》,雖然最後還是無法與宋英杰媲美,但至少不會搭不上話了  重點是,他的文辭稍稍變得文雅起來,檢討起自己以前替孩子取的名字也感到頗為羞愧,最後整整翻了三天三夜的書,終于替宋知劍的孩子取了個滿意的名字。

男孩叫宋英皓,取自《楚辭•漁父》「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塵埃乎」,由此可觀之宋振邦對孫兒的期待,就是如他父親宋知劍那樣高潔,為不受皇帝猜疑連累家人,竟自請外放到安西都護府那麼遠的地方。

兩年後,宋知劍與甄妍又生了個女兒,或許是對宋英皓這個名字還算滿意,這次取名的仍是宋振邦。

于是宋振邦又翻了三天三夜的書,替女娃兒取名宋英姝,由來是《詩經•靜女》「靜女其妹」,希望她如母親般的嫻靜貌美,要知道甄妍可是個奇女子,才德兼備不說,光靠漂亮的容貌就可以打趴京城所有貴女閨秀啊!

五年後

五歲的宋英皓牽著三歲的妹妹宋英姝與父母難得回京,在勇國公府里玩翻了天,而他們的大哥哥宋英杰已經十三歲,學問直比當年的宋知劍,早早就考了個秀才在那放著,還在考慮來年是不是要一鼓作氣考到狀元,干掉三叔當年十八歲的記錄。

不過這回遇到了難得回京的三叔三嬸,他也難得扔下書本,放縱地陪著弟弟妹妹們瘋玩了一陣。

宋知劍回京述職,其實也不過就陪著皇帝聊了下天。

這幾年在宋知劍的大力改革,安西都護府的風氣變得清明,貿易互市也更活絡,那些小國潘王都被他壓制得服服貼貼。

李康睿對此早有所聞,听完宋知劍敘述西疆現況,在言談間不斷感嘆宋卿大才,此為丞相之能,卻被放在安西都護府那樣的地方,很是屈才。可是宋知劍的確幫他看好了西邊大門,暫時動不得,于是李康睿默默的又將宋知劍平西郡公的位置挪了挪,成了安西郡王。

許多觀望的人也才明白,宋知劍雖然外放,但聖眷不衰啊!

宋知劍這次回京的時間長達一個月,安西都護府如今人人安居樂業,事事都上了軌道,再加上他也培養了幾個得力助手,不用事必躬親,所以他帶甄妍在京城狠狠玩了幾天。

反正勇國公府多的是人幫他們帶孩子,甚至他們想帶孩子走都還得先看過宋振邦及徐氏的臉色呢!

夫妻兩人穿著一般的胡衣,在京城里倒不算很突兀,不過甄妍衣服上那顯然比旁人還妍麗的色彩,總是讓人想多看兩眼。

他先帶她來到了西市,今日正是趕集的日子,這里有許多雜耍及攤販,萬頭攢動,連馬車都進不來,坊市上皆是四海珍奇之物,茶樓酒肆人來人往,琵琶及胡瑟繚聲于耳,公哥們玉扇翩翩,仕女們羅裙飄香,都趕來湊這一份熱鬧。

甄妍習慣了西疆的純樸情調,回到了京城,感受事事都那麼燦爛奪目,又重新勾起了她的新鮮感,甚至興致勃勃地駐足在畫糖的攤子前,肴看著栩栩如生的糖人兒一一成形。

宋知劍問道,「你喜歡什麼樣兒的?」

甄妍本能的回答,「我喜歡猴兒的。」

宋知劍笑了起來。「莫不是想起咱們家那兩只猴崽子?爹娘都快被他們弄瘋了,偏偏又護得很。」

「猴崽子?」甄妍不太滿意他的形容,但想一想也笑了。「他們是猴崽子,你這做爹的不成了猴大王?」

宋知劍啞然,突然想起不知道幾年前自己曾被方楮形容成一表人才的猴子,想不到今日還能相互印證。

他笑不出來,結果是那做糖人的老板笑了。

「兩位郎才女貌,生的孩兒也必然不凡,人說猴精猴精,那是在說人聰明啊!」他邊說邊將一枝做得活靈活現的猴子送到甄妍手上。

宋知劍給了塊碎銀,笑得老板更是闔不攏嘴。

甄妍拿著糖人兒,有些不知道怎麼下口,畢竟她從小到大沒吃過這個,就算吃過大概也忘了。

宋知劍見她這麼注重形象,索性把頭湊過去,一口咬下。

「啊!我的猴兒尾巴!」甄妍好氣又好笑地瞪著他。

「直接吃就好了,你看這街上誰不在吃?」宋知劍搖了搖頭。

甄妍一眼看去,還當真人手都是食物,不分男女都是邊走邊吃的,就算比較講究的仕女會拿把扇子或用袖子遮著,可是看上去更不自然。

她也放開了吃起糖人兒,入口的滋味甜蜜蜜,就像身旁的宋知劍,一舉一動都令她甜入了心里。

他又帶著她一路逛,給她買了白糖糕、豆沙糕,還買了許多不同口味的糖飴,吃得喜甜的甄妍眉開眼笑,畢竟對她來說,這些市集上孩童庶民吃的玩意兒很是陌生。

宋知劍一手拎著她的零食,一手牽著她,本朝風氣開放,他們又是夫妻,這般牽著手只會含人艷羨,倒不會有人說什麼。

一路走到了雜耍的地方,一個伎人正在表演軟骨功,只見那伎人將腳折到了頭頂,惹來一陣掌聲,甄妍轉頭低聲朝宋知劍道,「這個我也會。」

在西州閑來無事,甄妍便與當地的胡女嬤嬤學了柔術,她原就筋骨柔軟,練了柔術後更顯身材,尤其是在某一方面簡直讓宋知劍意猶未盡,便也鼓勵她繼續練習。

听到她這麼一說,宋知劍的眼中透出暖味。「下次做給我看?」

她如何能在他面前把腳抬到頭頂上?甄妍臉一紅,不依地推他,「你老愛捉弄我,要知道我官階比你還高,小心我治你罪!」

在她想來郡主比郡公是要高出那麼一級,但那是因為她最近沒注意京城里的最新消息。「不好意思,這次回京皇上剛升了我郡王,現在我們平級了。」

宋知劍哈哈大笑,弄得甄妍更是直跺腳。現在京里不認識他的人居多,他也不必像以前那柱老端著架子,或許也是西域的奔放感染了他,讓他整個人多了股豪邁之氣,連宋振邦都說宋家兒郎就應該是這樣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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