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搖頭,下了馬車打算與他一塊跪迎。「這樣的事,以後還會少?」
一句話讓寧夜洛唇角倏揚。
玄凌菲這是在告訴他,之後她嫁給他,成了他的夫人,進宮跪拜自然是家常便飯,這讓他很愉快,非常愉快。
鳳駕很快到來到城門,兩人和一旁百姓一起行禮,靜靜等著鳳駕離去。
「若是累了跟我說一聲。」他不舍的看著她跪在塵土上的雙膝。
「我不累。」左右不過半刻鐘,能多累?玄凌菲覺得好笑,心頭卻是極暖。
鳳駕很快便從兩人面前經過,跟在後面的是太子的車駕,可誰也沒想到太子竟未坐馬車,而是騎著馬,且一眼便認出人群之中的寧夜洛。
「夜洛?」閻陽煦詫異的喚著。
「太子殿下。」寧夜洛朝他行禮。
皇宮有多名皇子,他與三皇子最為友好,與其他皇子的交情也都不差,閻陽煦會直呼他名諱並不奇怪。
「你怎會在這?」閻陽煦示意隊伍前行,自己則下了馬。
「打算帶未婚妻去吞雲用膳,沒想到會遇上皇後娘娘的鳳駕。」寧夜洛如實說道。
「未婚妻?」閻陽煦看了他身旁仍行著跪拜之禮的女子,溫和的說︰「我怎不知你定了親?既是你未婚妻,便起來吧。」
「謝殿下。」玄凌菲也不矯情,站起了身。
在她站起身那剎那,閻陽煦卻愣住了。「這是哪家的姑娘……」
玄凌菲戴著帷帽,遮去了面容,可那一身氣質卻和皇都里的女子迥異。
「玄府的二姑娘,玄凌菲。」
「玄府的二姑娘?」閻陽煦又是一愣,想起了袁國公嫡子袁瑞卿前陣子那大快人心之語……若他沒記錯,眼前這女子就是讓那毒害丈夫的袁氏秋後問斬的姑娘?
「原來是玄二姑娘,久仰大名。」
玄凌菲僅朝他點頭示意,並未多說話,似乎對太子竟知道她這普通姑娘一點興趣也沒有。
她那反應讓閻陽煦挑起眉。「夜洛,你這未婚妻……倒是挺特別的。」
知道他的身分卻還如此淡然,若不是膽子大便只能用特別二字來形容了。
寧夜洛笑道︰「菲菲性子較淡,還請殿下見諒。」
閻陽煦又望了玄凌菲一眼,卻看不清那帷帽下的容貌,最後才笑道︰「罷了!有空找你喝茶,先走一步!」
說罷不再停留,追著鳳駕而去。
如同玄凌菲的估算,鳳駕不過半刻鐘便離得遠了,寧夜洛扶她上馬車前,替她揉了揉腿。
「可會痛?」他是真舍不得她跪。
「痛是不痛,倒是餓了。」玄凌菲知道,若再讓他糾結此事,她今兒個是甭吃飯了。
果然,這句話一出口,寧夜洛忙道︰「你坐穩了,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好。」玄凌菲彎起笑。
吞雲就在官道旁,那山路也不算艱險峻峭,稱得上平穩,不到半個時辰,兩人便來到了食肆。
玄凌菲一下馬車,便讓眼前的景色給震撼住了。
她就像是踏入了另外一個世界,耳邊是瀑布從高空沖下的水聲,隨著山風吹送帶來微涼的水氣,雪瀑沿著山壁沖下,而山頂那未融的白色霜雪猶如一件廣闊巨大的鎧衣覆蓋在錯落起伏的山巒上,連綿到了無垠遙遠的天際。
視線最遠端的山影彷佛與蔚藍色的天空融合在一起,彷佛披著一層朦朧輕紗,而近處的山勢卻陡峭萬分、有稜有角,像是一位鬼斧神工的大師用一輩子心血雕琢出來、充滿層次的宏偉雕刻。
最為震撼的是,遠處山巔旁散布著一塊塊如紗一樣緩慢移動著的薄雲,小的薄雲約莫與一座宮殿一般,大的薄雲完全像是一件冰之紗衣,遮住了蓬萊山的山巔,這片天有多寬,它就有多廣。
「可有讓你失望?」寧夜洛見她瞧到呆愣,忍不住彎起了笑。
要看見菲菲震撼的模樣,可是難得。
玄凌菲收回了目光,看向他。「謝謝你帶我來。」
若非有他,她這輩子都不可能看見這麼美的景象。
「傻瓜!謝什麼?」寧夜洛瞪了她一眼。「你我之間何須客氣,你若喜歡,我便常帶你來,可好?」
「好。」玄凌菲揚起了笑。她是真心歡喜。
看著那掩在帷帽下的嬌顏,他忍不住抱怨。「菲菲,下回與我出門可否不要戴這些礙事的東西?」
他喜歡看玄凌菲,就算她面有殘缺,可在他眼里仍是最漂亮的姑娘。
「不能。」玄凌菲一口回絕,見他面露失望,才又道︰「現在還不能,爹爹吩咐過我,只有認親之後才能在人前露出我的臉,待我找到親人後我便不戴。」
她不明白爹爹為何會如此慎重的交代她這事,但這是爹爹的吩咐,她得听,且也一直做的很好,只除了在寧夜洛面前。
認真說來,他是除了爹爹、小昭與子莫之外,頭一個見過她長大後真容之人。
兒時她戴不住,時常被爹爹責罰,後來認識了寧夜洛,那一回她不小心落了面紗,再後來兩人重逢,他又一次扯掉了她的面紗,說起來,兩人的緣分還真是妙。
寧夜洛听見此話後,卻是擰起了眉。「認親?親人?」
他為何听不懂她話里的意思?她不是已經回玄府尋親了嗎?
「先進去吧,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
寧夜洛點頭,兩人這才進了食肆,點了幾道招牌菜,玄凌菲剛吃一口,雙眸便是一亮,忍不住低呼。「好吃。」
她不重吃,對她而言,能填飽肚子就好,卻沒想到這小小的食肆做出來的食物,竟好吃到讓她差點連自己的舌頭都吞下肚。
寧夜洛見她喜歡,自然歡喜,又夾了滿滿的菜到她碗里。「好吃就多吃點,若是喜歡,我讓人天天煮給你吃。」
玄凌菲是真餓了,專心在眼前的飯菜之中,只當他在哄她,直到吃飽喝足,寧夜洛才問起她方才所說的話是何意。
玄凌菲這才將自己不是玄學紹親生之事告訴他。
寧夜洛听完很是詫異。「玄二叔讓你回皇都找親人,直到找到親人前不能讓人知道你的身世?那你怎會……」
「你不是外人,為何不能知?」她挑眉反問。
一句話讓寧夜洛安了心,忍不住道︰「菲菲,你其實挺會哄人的,外頭那些人真是瞎了眼。」
他的菲非哪里不懂人情世故?哪里會不通情理?她不過幾句話就讓他身心靈舒坦得不得了,明明就是個體貼的姑娘,那群家伙真是不識貨。
「我只是說實話。」玄凌菲不懂。
她納悶的模樣讓寧夜洛忍不住低笑出聲,情不自禁想將她摟入懷中。「菲非,我想親你……」
這想法在他心里很久了,可兩人見面,每每都有他人在,不是在命案現場,就是有陸清那家伙攪局,再不然便是有玄小昭和玄子莫那兩個護著小雞的母雞,好不容易將人給拐出城,且就只有他們兩人,他不想放過這大好機會。
他的直接讓一向處事不驚的玄凌菲俏臉微微發紅。「我戴著帷帽,你要怎麼親?」
雖然害羞,但她並沒有拒絕,而是點出了重點。
「這有什麼難?」寧夜洛勾起一抹邪笑,攬過她的腰,微挑起帷帽外頭的薄紗,讓她那精巧粉女敕的菱唇顯露出來。
看著那微啟的粉唇,他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渴望,傾身一吻。
兩唇相觸的剎那,玄凌菲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身子不由自主的發麻癱軟,一顆心彷佛快要從胸口跳出來似的,這陌生的感覺她從未體驗過,頓時有些慌,下意識便想推開他。
寧夜洛怎麼可能放開她?
手臂收得更緊,讓她緊貼著他,雙唇輾轉反惻,愛憐的輕吮著那甜如蜜的小嘴,霸道的探入唇舌,勾繞著她柔軟的小舌,極輕的、佔有的吮咬著。
他這舉動無疑讓玄凌菲身子更軟,這是兩人初嘗親密之舉,她從一開始的無措、心慌,到慢慢沉醉在他的溫柔之中,縴臂不由自主勾上他的頸項,甚至試著學他,用自己軟糯的小舌圈繞著他……
她這番動作讓寧夜洛身子一震,吻得更加的激烈,像是要將她給揉入骨子里一般。
相擁的兩人,彷佛能這麼天長地久,永不分離……
兩人沉浸在只有彼此的氛圍之中,完全不知廂房外的窗縫旁,有雙充滿佔有欲的眼神,正死死的盯著他們……
自從「采花賊」楚玉楓落網後,便再也沒有人失蹤,皇都百姓惶惶不安的心也漸漸穩定下來,只有寧夜洛和玄凌菲知道真正的凶嫌根本還未抓到。
百姓們都認為楚玉楓就是凶手,若要證明他的清白,只有抓到真正的凶嫌,只要凶嫌再次犯案,便能證明楚玉楓並非真凶。
然而打從將楚玉楓關入大牢後,一切風平浪靜,那凶手竟未曾再犯案,似乎殺害常金鳳之人真是楚玉楓。
但玄凌菲十分肯定不是他,寧夜洛信她,于是兩人商量過後只有一個決定,那便是—— 等。
他們相信凶手定會再犯案,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罷了,于是打算將計就計,讓凶嫌以為他們將楚玉楓當成真正的凶嫌,在這段時間暗中持續調查,好找出蛛絲馬跡。
這段時間寧夜洛沒事可做,每日除了上下朝便是纏著玄凌菲,今日也不例外,一回府便往玄凌菲的院子跑,然而——
「玄二姑娘,我心儀于你。」
他尚未踏入院子,便听見這句赤果果的挑釁,這讓他挑起眉,正要上前,卻突然有人將他一拉,把他拖進一旁的樹叢。
他轉身一看,竟是玄子莫,正要開口,一旁的玄小昭卻朝他比了個噓,接著朝他無聲用口形道︰「小姐說她會處理,讓我們先退下。」
讓他們退下?但他們為何連他都給攔下?
寧夜洛沉下眼眉,卻見玄子莫朝他搖頭後又用下巴努了努前方,他俊眉一擰,這才看向前方石桌旁面對面的兩人。
「多謝你的美意。」玄凌菲語氣雖淡,卻是十分的真誠。
她從未想過陸清會喜歡她,並非她對自己沒自信,而是從小不討人喜歡的經歷讓她很清楚自己的缺點,所以她連想都不曾想過,若不是寧夜洛三不五時在她耳邊叨念,要她離陸清遠一點兒,她也不會發現他的心意。
她心有所屬,自然無法接受他的心意,與其害他白費力氣,不如將事情給挑明。
她的回應讓陸清俊秀的臉龐微黯,心里那一絲期望如同微弱的火花般熄滅。
她的態度與回應,似乎已說明了一切。
「你不會接受我,是不是?」他沙啞的問。
「很抱歉。」玄凌菲斂下眼眉。
陸清極好,可惜兩人並無緣分。
玄凌菲的直接讓他露出一抹苦笑,沉默了會兒,他又問︰「寧夜洛有什麼好?」
一提到寧夜洛,她便想起那日在蓬萊山上的一吻,唇忍不住微微勾起。「他很好,樣樣都好。」
愛情很盲目,就如同那日她問寧夜洛她是否值得他這般對待,他回答她不知道的道理是一樣的,她也說不出寧夜洛什麼地方好,她只知道與他在一起她很安心、很舒服,最重要的是他只會對她一個人好。
這答案無疑讓陸清的心情更差,但他又能如何?
「我明白了。」苦澀的站起身,他語氣仍然溫和。「既然你選了他,我祝福你,倘若哪天,你後悔了,我依然等著你。」
這是他的情意,即便她心有所屬,他依舊放不下這個特別的女子。
「陸清……」
玄凌菲想告訴他不必等,身子卻突地被一道黑影攬入懷中,緊接著便听見耳畔傳來一句霸道的宣言——
「她永遠不會後悔,你死了這條心吧!」
寧夜洛將她藏在身後,眯起一雙俊眸,宣示主權似的看著陸清。
陸清見此還能說什麼?掩去心頭的落寞,他對寧夜洛道︰「既然凶手已落網,案子也破了,陸某也該離開了,今日便向兩位告辭。」
劉梅那邊也沒有動靜,他已沒有借口留下。
要說這陣子有什麼開心事,肯定就是這件事了!寧夜洛沉下的俊臉頓時一松,破天荒的給了他一個笑臉。「慢走,不送!」
情敵見面分外眼紅,更何況寧夜洛還這麼大剌剌的在他面前環抱著他心儀之人,那畫面只要是有血性之人都忍不了,陸清再溫和也是個男子,自然不願多看一眼,只能落寞的轉身離去。
寧夜洛的直接讓玄凌菲很無奈,卻也只能看著陸清離去的背影,無法多說什麼。
直到看不見人,寧夜洛才低頭給她一個大大的笑臉。「菲菲,我真的樣樣都好?」
他還不知道他在玄凌菲心中的評價竟是如此之高。
見他一臉掩也掩不住的好心情,玄凌菲失笑。「你就這麼高興?」
「自然高興。」他只差沒放鞭炮慶祝呢!「你還沒說,我真的樣樣都好?」
他那孩子般討拍的模樣,讓玄凌菲一向淡然的俏臉緩緩放柔。「目前的確是挑不出缺點。」
討她開心、帶她吃好吃的、陪她玩好玩的,她無心的一句話,他都能緊緊記在腦中,疼她疼得無邊,如何能不好?
當然,愛吃醋這點除外。
「目前?」寧夜洛不服了,從胸前拿出一張紙,遞給她。「給你。」
「這是什麼?」她接過,一看見上頭的內容,那雙平靜無波的雙眸頓時掀起一絲波瀾,詫異的問︰「這是吞雲的房地契?」
他是從哪弄來的?
「我說過,你喜歡吃,我便讓人天天煮給你吃。」他疼寵的朝她一笑。「現在,吞雲是你的了,你要吃隨時能去,若是懶得去,便讓人將廚子招來府里,想吃隨時都可以。」
玄凌菲胸口微熱,她以為他那日說的不過是句玩笑話,沒想到他竟是認真的,且還直接買了下來,轉贈給她……
「這很貴吧……」他的俸祿才多少?吞雲人滿為患,若沒點身分地位可是去不起,一道菜更是尋常人家一年的嚼用,他盤下來得花多少銀子?
「不貴,只要是你喜歡,一點都不貴。」
玄凌菲不似尋常女子,喜歡胭脂水粉、發簪首飾,就是吃食、錢財都不計較,生活淡如水,好不容易有讓她喜愛之物,再貴他都會拿下,再說了,他的家產可不是她以為的一點俸祿而已。
玄凌菲很感動,感動的並不是手上的房地契,而是他的那份心意,就像方才她說的,寧夜洛會牢牢記住她任何一句無心之語,她感動的正是這份細心,這讓一向冷情的她做出連自己都不相信的事。
她踮起腳尖,朝他唇上輕輕一吻。
這一吻讓寧夜洛當場傻住。
兩人相處,一向都是他主動,玄凌菲是姑娘家,矜持是必要的,加上她性子較淡,別說是親密的舉動了,就是手都沒主動拉他一下,打一開始就是他纏著她。
可現在她卻主動親他!
這讓寧夜洛怎能不欣喜若狂?他正想反被動為主動時,玄凌菲卻已退開,這讓他不舍,可就在他收緊手臂,打算回她一吻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