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煞神與福星 第4頁

作者︰寄秋

每個門派有每個門派的門道,看破不說破,他們身為修行人,不該非議他人是非,人與人之間各行其道。

「二師兄。」無明干笑著低下頭。

「龍虎山乃我道門分支,不可輕慢,雖所學不同,但殊途同歸,能造福蒼生便是修行。」幫助別人亦是功德,只要不用術式害人,為非作歹,做出傷天害理的事,蒼天自有回報。

道士分入世和出世,茅山道士是深入民間替百姓驅妖、捉鬼,得平靜生活,他們不求長生之道,只為三餐溫飽,化眾生之惡業,得享太平,這是入世。

而出世指的是真正的修行,修永生之道,以無為有,以空為樂,以眾為我,不執著世間的一切,不貪不求,遠離貪、嗔、痴、怨及生老病死之苦,從世俗枷鎖中跳月兌出來。

但是廣結善緣、積福德是必須的,不是每個人都能修得正道,得以長生擺月兌生死輪回,故而今生不行來世修,生生世世的累積,行善積德,終有一天功德圓滿,種善因、結善果,開出如意花。

「是,我狹隘了。」他不該以偏概全,小眼楮、小鼻子輕慢別的門派,他們也有他們存在的天命。

各司其職,各有各該走的路。

看到四師兄挨罵,無垢在一旁竊笑,不過他才一笑就被發現了,腦門挨了一栗爆,笑聲隨即變哀呼。

樂極生悲。

「無念哥哥,你們要去哪里?都出城了,再一路往北走就到了霍家堡,要不到我家住兩天,我爹最好客了,肯定讓你們賓至如歸。」霍香涵很想學奇門異術,她從未接觸過,讓人感到好新奇。

霍家堡北方一百里處是漠北軍的駐地,朝北推進是抵御外侮的第一道城牆,厚厚的牆那邊是一大片遼闊的草原,冬天一到,冰封萬里,十分壯觀。

但是一結冰,牧民們的生活便受到嚴苛考驗,他們有老有少,也想活下來,因此朝有糧食的關內前僕後繼,不惜用鮮血來打出一條活路。

「你還要跟著我們?」無念不做正面回答,目光清正微帶一絲暖意。

「跟。」跟到底。

其實她平常可不是對誰都這樣多話的,甚至像個跟屁蟲一樣死跟著,是因先前他出手相幫,才想著多聊幾句,誰想到越聊越起勁,她對他非常有好感,想再多了解他一些。

「也許會有危險。」此次前去,他心中略有忐忑,前路不明,又有避不開的死劫,他自個兒都深深懷疑為何要冒險,留在無量山有祖師爺護佑,可保百年無憂。

只是他過不了心里那道坎,世上能讓他在乎的人已然不多了,祖父是其中之最,如果連最後一面都見不著,未免太不孝了,他做不到。

「我不怕。」小胸脯一挺,霍香涵說得氣勢如虹。

沒遇到才敢大聲說出,初生之犢不畏虎,一旦面臨生死關頭,誰敢說無所畏懼,哭著喊著也要逃出生天。

「小姐,奴婢怕。」水草抖了抖雙肩,一臉驚懼。

「呿!丟人現眼。」有什麼好怕的,丟她的臉面。

「小姐,奴婢怕你有事,要是你出事了,堡主和夫人肯定將我和天弓剁碎了,丟進山里喂狼。」她不怕死,怕死無全尸,日後當鬼沒臉見爹娘。

天弓是護衛,身材高大魁梧,有胡人血統,擅弓箭和馬上騎射,腰佩百斤重彎刀。

「你呀!真沒用,我爹娘又不是吃人的老虎,瞧你那副慫樣。」霍香涵沒好氣的瞪了丫頭一眼,覺得她的人太弱了,沒能給她爭氣,但是一轉身她又像好動的兔子,一蹦一蹦的跳向無念。「無念哥哥,你能再變出一只會飛的白鶴嗎?」

水草墜樓時白鶴出現相救,她一直很好奇為什麼白鶴會變成一張紙,薄薄的黃紙還能載人。

「你明白那不是真的。」符紙幻化而成,不能長久。

她一頷首,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純真又無邪。「嗯!我知道,堡中的叔叔伯伯教過我,他們說那是道家的術法。」可她從沒遇過會施法念咒的道士,什麼是術法,比刀劍還厲害嗎?

「唔!是我們才有的術式,不輕易在外人面前展露,以免招來不必要的麻煩。」因為大師姊的一朝成名,如今的無量山人滿為患,收徒上萬,幾座山頭都是新來的弟子。

說實在的,他也有些「避難」的意味,因為人太多了,吵得他無法安心修煉,連師父交代的丹藥也煉得亂七八糟,十爐九爆,浪費上好藥材,他自覺有愧于心。

因此借著這次的出行,他想修一修道心,穩定時而風平浪靜、時而狂風暴雨的心境,化身虛無尋回真我。

無念的道行在同輩中算是高了,悟性也極佳,得以通天入地,只是罣念太深,沒法放開世間牽掛,故而終是差一籌,在道門前徘徊,難以前行。

他隨手一揚,召出全身燃著赤紅火焰的大鳥。

「咦!不是白鶴?」兩眼睜得大大的,霍香涵粉腮紅通通,不見怕的居然想伸手去模比馬還大的巨鳥。

「不喜歡?」他作勢要收起。

「不,我太興奮了,興奮得說不出話。」怎麼會有這種鳥,每一根羽毛上都有火,不會痛嗎?

眼神一柔,無念嘴角輕揚,「這是冰焰鳥,上古靈禽,它身上的火不灼手,冰冷凍人。」

「它……是活的嗎?」啊!它在看她,靈活的冰藍眼珠子帶著鳥王的睥睨和尊貴。

「它是妖魂煉化的式神,早已死去萬年,目前為我的坐騎。」他用了三年時間才收伏它,流了身體一半的血。

在烈焰谷發現的冰焰鳥已逝世了一萬三千年,尸身早已化成滋養萬物的泥土,唯魂魄還禁錮在上古遺仙封印的渾天珠里,無意被路過的一清道長踩破,釋放出里面的凶禽。

他想著沒給新收的弟子見面禮,便拎著小徒弟入谷,直接讓無念自個兒去收,將人丟下便不管不問,由著他自生自滅,偶爾送些生活用品看徒弟掛了沒,無念直到收了鳥妖才返回無量山。

當一清道長的徒弟挺可憐,即便他最疼愛的大弟子童玉貞也一樣,他是管殺不管埋……啊!說錯了,是管收不管教,只帶人入門便由他們自行去領悟,若有不解再去問他。

所以呀!這個便宜師父遭到報應了,一個個成器的徒弟生了反骨,開始反擊他當年的「見死不救」,他痛並快樂的享受著,感慨小崽子長牙了,鋒利的牙再也不懼外面的風雨。

當師父最大的成就不是青出于藍,而是看他們活得恣意,自在張狂,不再困在自陷的牢籠里走不出去。

「我能模它嗎?」好可愛,巨大的鳥寶。

「最好不要。」雖然馴服了,仍有凶性在,認主的式神一生只忠于一人,寧願一死不認二主。

霍香涵略顯失望的喔了一聲。

「不過可以騎它。」

無念的話一出,悵然若失的小臉倏地發出璀璨光亮。「真的嗎?我能騎冰焰鳥?」

她不是在作夢吧!人在天上飛?

「上來。」先一步上了鳥背的無念仲出手。

又歡喜又雀躍的霍香涵抖著身子,柔若無骨的小手往大手一放。

因為沒騎過鳥,她心慌意亂,一腳踩到鳥頸沒站穩,整個人差點往下跌落,她反應極快的抱住眼前的「柱子」,像溺水者捉住浮木,死也不放手。

須臾。

春風三月似剪刀,刮過霍香涵的臉龐,她才覺得有點疼,抬起頭就望進一雙深幽黑瞳,莫名地,她心如擂鼓跳得飛快,水女敕的臉兒泛起桃紅。

第三章  承襲宗主令(1)

黑暗降臨,月兒當空,星辰羅列。

一道流光劃向天際,墜入帶著淒美傳說的淚湖,星空下湛藍的眼淚閃著點點星光,似在說——

我等著你,等你生生世世。

驀地,淚湖邊竄起一抹暗影,像風,又像雲,輕巧滑過八棵相對的楓樹,楓葉輕輕一動,流風追雲陣悄然被破,殺人于無形的楓刃聞風未動,靜靜的隱于暗處。

風聲、竹林、亂石坡,位于千峰山的墨門共有九九八十一陣橫列,由歷代先人編陣而起的護門大陣,若是不知陣法排列,即便是家主親臨也未必能一一闖關,走到最後。

不過陣法再難也難不過飛掠而過的身影,若是自幼在墨門成長,也許此時就被難倒了,恐怕會困在陣中不得月兌身。

可是和無量山一百零八座護山大陣相比,眼前的陣仗顯得微不足道,只是給新入弟子練手的程度,彈指可破。

入了千峰山,墨門遙遙可見。

只是,這才是剛開始。

墨門分外門、中門、內門,外門戒備森嚴,有上百羅漢尊者守門,他們不是真人,全是機關控制,真正的澆銅水鑄成的銅身,力大如牛,刀槍不入,水火不侵,誰敢擅闖必遭輾壓,十息內輾成肉泥。

中門外布下天羅地網,雪山上飼養的金蠶所吐的雲絲編織而成,它像個遍及八方的蜘蛛網絕地網殺,叫人上天無路,下地無門,人一沾上雪絲便黏住了,越是掙扎黏得越緊,直至死亡。

多可怕的布置,千百年墨門一直是不可侵犯的存在,連朝廷中人也忌憚三分,不敢輕易冒犯。

而今有這麼一個人如入無人之地,暢行無阻的由外門進入中門,手戴千毒萬蛛織絲手套撩開天羅地網,長腿一跨來到內門前的朱漆龍環蔭天門,幾乎不費力的掌心一貼合向內推開。

沉重的鐵門許久未有人進出,發出刺耳的嘎吱聲。

「誰?」

蒼老但厚沉的聲音如一口老鐘,沉穩而堅定地傳來。

「年叔,是我。」

「你是誰?」

叫他年叔?

看來比實際年齡老上十來歲的中年漢子彎著背,灰白的頭發遮住半張臉,半佝僂著身子盯著月光下的年輕男子。

「小謹。」

「小謹是誰,我不認識……等等,小謹……謹之少爺?你是大公子,你……真的是你嗎?」他沒听錯吧!是失蹤十幾年的大公子,他……他……

曾為管家的年峰始終記得老爺子最疼愛的長孫,他抱在懷里的小小娃兒。

「是的,年叔,我回來了,我回來看祖父。」內院的景致依舊,但想必好多他熟悉的老人都不在了。

墨門不等同墨家,佔據一座山頭的墨門是祖先基業,大多是德高望重的耆老和既將老死的墨家宗親住在那,內門後有一條山路直通山頂,那是本家祠堂所在,墨家人死後會葬在山頭。

墨家家宅在三十里外的平安鎮,鎮上的人大都是墨家族親和分支子孫,以及他們的左親右戚。因墨家人排外,較少外人在此定居,千戶人家中找不到二十戶。

「好、好,老爺子一直在等你,他相信你一定會回來,撐著油盡燈枯的身子不肯……」闔目。

年峰眼眶泛紅,偷偷地拉起衣袖擦拭眼角溢出的淚。

「年叔,帶我進去吧!」近鄉情怯,他竟有些畏怯了,不敢見垂垂老矣的老人家。年峰笑中帶淚的直點頭。「嗯!跟老奴進來,大公子長大了,真好、真好,老爺子終于等到這一天……」

重振墨門指日可待,老爺子不會有遺憾了。

在前面帶路的年峰不時回頭往後看,他越看,嘴角揚得越高,兩行老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掉。

人還在,他不是作夢,千盼萬盼的小主子是真的,已經長成大人了,三分像大老爺,七分相肖老爺子年輕的模樣,是墨家的血脈,不會錯。

越想越高興的年峰進了內室,熟稔的點亮屋里的油燈,雙腿彷佛注入生機,邁起步子比往日快了幾分,一下子來到面容枯橋的墨老爺子床前,歡快的聲音略微揚高。

「老主子、老主子,醒醒,有好事呀!你快睜開眼瞧瞧,大事呀!醒醒……」

老人本來就睡不多,加上身子日益衰敗,年峰一喊,氣弱無力的墨老爺子勉強一抬手。「吵……吵啥呢!就不能讓……讓我老頭子安……安安靜靜的死去嗎?」

「不能死、不能死,老主子的好日子要來了,你快看看這是誰,你日盼夜盼……」

不等他說完,墨老爺子不耐煩的打斷,人老了脾氣不好,重病纏綿,令人意志消沉,兒孫不孝,家業不興,想等的人等不到,人又快死了,他哪有好臉色,只能在絕望中等死。

「滾!不管是誰都叫他滾,我誰也不見,等我死了他們就稱心如意了,一個個……白眼狼……」他後悔了,後悔不該心軟,收容妻妹的遺孤,讓她斷了墨家根基。

墨老爺子原先對于妻子帶了個父母雙亡的孤女回府一事不在意,反正不缺一口糧、一雙筷子,養大了給份嫁妝也就沒事了,墨家給得起。

誰知那丫頭是個心大的,妄想墨家家業,暗地里搭上少根筋的大兒子,想霸佔當家主母的位置。

墨老爺子自是不能讓她如願,當機立斷到百里家下聘,迎娶當年給大兒子定下的女圭女圭親,並將包藏禍心的女人送走。

哪曉得百密一疏,野心不減的丫頭又找上大兒子,兩人私下偷來暗往,趁他出外訪友,在大兒媳懷胎九月將臨盆時納新人進門。

事後知情的墨老爺子氣到狠狠揍大兒子一頓,罰跪祠堂三天,他以為自己做出了樣子,兒媳該消氣了,與大兒子重修舊好,一個妾而已,能生什麼風波?最多看緊點,不給小妾生事的機會。

可惜他看了前頭,卻誤判了媳婦的剛烈,她寧可玉碎也不願破鏡重圓,將丈夫拱手讓人,間接害了長孫一生。

「祖父,我不是白眼狼,只是學藝不精,師父不讓我歸家。」祖父他……老了。

酷似老人的雙眼瞬間紅了,身著黑衣的俊秀男子雙膝落地,朝著床頭的方向狠磕三個響頭。

「你……你喊我祖……祖父?」听著不太熟悉的男聲,墨老爺子緩緩轉頭,已經看不清楚的眼楮只瞧見光影。

「祖父,我是你的長孫謹之,小謹。孫兒不孝,未能盡孝于你跟前,真該天打雷劈。」他應該早點回來的,卻因為放不下心中的仇恨和怨慰而滯留在外,想用「死」來懲罰護不住他的人。

此時此刻他知道自己錯了,他該是挺身而出保護家人的那個人,他的祖父、他的親娘,切不斷的血脈至親,他們需要他,而他躲開了,避世避入不會有人傷害他的地方。

祖父濃密的發稀疏了,滿頭銀霜成灰白,凹陷的雙頰都見到突出的骨,眼中無神,眼窩塌得厲害……

他健壯的身子骨呢?怎麼只見骨瘦如柴,外頭包著一層皮,無肉的雙手枯瘦,如同枯爪,手背青筋浮動。

心,抽痛著。

「什麼,你……你是謹哥兒?」他的嫡長孫?

難以置信的墨老爺子睜大眼,倏地從床榻上挺起身,伸直手臂想捉住眼前的年輕人。

但畢竟身子不允許,剛一動彈就用盡全身氣力,手還沒捉到人便無力的垂下,喘氣喘得急,往後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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