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她說的話,饒是自以為心平氣和的楚茉,也掀起了些波濤。
但見含香咬牙切齒地道︰「被陛下斥責的宮女,哪個有好下場呢?偏偏春喜不同,她害了婕妤後只在尚宮局待了幾日,等婕妤一出宮,轉頭她便被調到彩絲院了,听說在魏婕妤面前還頗為得臉呢!」
「魏婕妤嗎……」楚茉柳眉微皺。
當初春喜在蕭清瀾面前挑撥,她一直覺得莫名其妙,如今含香這麼一提,倒是補全了令人納悶的地方,只怕魏紅早前便買通了春喜,更保證了春喜日後無事,才讓春喜豁出去做出背主之事吧。
楚茉再聯想到自己會惹怒蕭清瀾,氣得他貶她出宮,也是因為與魏紅的交談被他听到。
這麼回想起來,那回魏紅的臨時拜訪應是設計好的,而魏紅更是刻意將話題帶到對她不利的情境上,以至于引起蕭清瀾誤會。
這得要多麼深的心機?想不到看上去清秀嬌柔的魏紅一出手就是殺招,她這等涉世未深的中了招也就罷了,連一向做事深謀遠慮的蕭清瀾也不免被算計了進去。
感嘆之余,楚茉的俏臉漸漸凝重,想到了另一樁事。
當初魏紅突來紫雲閣,似乎知道她正在喝避子湯,否則不會刻意提起生下龍種那個話題。猶記得第一次女官送來避子湯時,春喜是勸她喝下避子湯的,若是春喜早被魏紅買通了,那……那湯莫非有什麼問題?
不過隨即楚茉又想開了,若是有問題,當下就應該有反應了,她之後喝了卻也不痛不癢,若有疑慮,找個太醫來把把脈便可知。
「婕妤,你沒事吧?」楚茉忽青忽白的臉色讓含香有些擔心。
楚茉只是聳了聳肩,似是不以為意,豁達地笑了,「含香,你看著吧,我有種預感,那魏婕妤與春喜很快就要倒楣了……」
第八章 自作孽不可活(1)
忙完了一日的政事,月上林梢,蕭清瀾便風火火的來到了紫雲閣。
誤會解開之後,他更是認定了楚茉,此生再不想別人,只是在踏進紫雲閣前,他竟有些近鄉情怯之感。
有了在教坊那一段蹉磨,會不會損了她的膽氣?她會一如既往的對他熱情如火,抑或是收斂了那些真性情,開始對他兢兢業業?
他自然希望是前者,在他面前的她就是最真實的她,如果是後者,他應該會心痛得不成。
總歸是他沒處理好那樁事,委屈了她。
然而一踏入紫雲閣,如彩蝶撲面而來的美人兒馬上化解了他的疑慮。
楚茉一見到他,如往常般依戀地就將手纏了上去,嬌媚的臉蛋埋進了他懷里,滿足地汲取著他身上的味道。
這芝蘭玉樹、豐神俊秀的男子,只愛她,也只屬于她,想想就令人開心。
只她這一抱,蕭清瀾就什麼擔心都沒有了,愛如珍寶地一把將她抱起,直接入了寢殿。
含香等宮女很識相地退開,陛下待婕妤越好,她們這些宮女的臉面越大,自然是樂見其成。
寢殿內巫山雲雨,其樂無比,楚茉在這方面一向很放得開,自也是討得蕭清瀾歡心的原因之一,沒了隔閡的兩個人更能全心投入這樣的親密之中,直教人欲仙欲死,過後仍回味無窮。
楚茉懶洋洋地趴在蕭清瀾赤果精壯的胸膛上,兩人沉默地享受著歡愛的余韻。
突然間,蕭清瀾像是想到什麼,混身肌肉一僵。
楚茉趴得不舒服了,不由納悶地昂首看他。
他臉色有些古怪地道︰「朕已經查清楚避子湯是誰送的,今後若有人再要你喝避子湯,你無須理會,你如今的位分比那些女官都要高了,就算打了她們也是她們的錯。」
楚茉美眸幽幽地望著他,「是不是太後讓人送來的?」
蕭清瀾頓了一下,「你怎麼知道?」
「妾身應該也算個寵妃吧?宮中女官膽敢對一個寵妃動手,事後還有勇氣欺君罔上,能給那女官這般底氣的人不多,除了賢妃就是太後了。」
蕭清瀾大手摩挲著她滑膩的美背,像是在安撫似的。
他早知她是個聰慧的,只是因為怠懶所以不欲表現,如果她願意,要在後宮活得風生水起也不是什麼難事,只是她接下來的話讓他更吃驚了。
「妾身還知道魏婕妤買通了春喜,要在妾身喝的避子湯內動手腳……連她上回特地來紫雲閣找妾身閑談,刻意引導談話的內容,恰巧被陛下听到,這些都是她設計的……」楚茉想起來仍有些不依,明明是甜美勾人的嗓音,卻故意說得甕聲甕氣的。
蕭清瀾有些好笑,輕拍了下她挺翹的臀,「朕早知道魏婕妤設計你,讓朕听到你們的對話,不過朕氣的是你居然連愛不愛朕都說不出來……」
「不是說那時沒想清楚嘛……」怕他翻舊帳,楚茉連忙送上一記香吻,「現在倒是想清楚了,妾身最愛的就是陛下了。」
「油嘴滑舌!」不過他很喜歡。他沒好氣地笑覷她,「魏婕妤買通了春喜這事,朕卻是不知,當初杖責春喜也是她挑撥得太過刻意,引朕不喜。你先前既喝過避子湯,朕改日叫太醫替你瞧瞧,以後別再笨得連誰給的東西都不知道就亂喝。」
「誰叫陛下送了嬤嬤來,妾身以為喝避子湯是慣例嘛,當時還難過了很久,以為是陛下不喜歡妾身生下陛下的孩子……」楚茉無辜地咕噥著。
「說你笨還真是夸獎你了,朕……朕再說一次,只有你能為朕誕下子嗣,別人不會有這個機會,你可明白?」蕭清瀾有些不自然地說道。
他就只對她有興趣,換個人他連一點反應都沒有,別說子嗣了,連想像對方月兌光都令他倒盡胃口。
楚茉高興了,笑嘻嘻地在他身上磨蹭,又吻又舌忝的,很快又將蕭清瀾的火給撩了起來。
瞧他反應熱烈,她活色生香地睨了他一眼,嘴角噙著魅惑的笑,默默地拿出了那套秘戲圖,在他耳邊吹氣如蘭地輕聲道︰「陛下,妾身去了教坊也不是全無收獲,陛下不覺得妾身練了舞之後,身段更柔軟、儀態更誘人了嗎?這秘戲圖上一些高難度的動作,妾身已經能夠做到了……」
蕭清瀾听得眼楮都紅了,只覺外頭的人稱她妖妃,還真是沒說錯,除了她這妖精似的美艷及魅力,還有誰能擔得起這名號?在他看來,妖妃可不是貶她,反而是種贊美呢。
他摟過她,聲音都沙啞了許多,「那還不快試試!」
楚茉輕聲一笑,笑聲像個小勾子撥弄了下蕭清瀾的心,于是他終于忍不住翻身壓住她,又是一陣顛鸞倒鳳。
*
楚茉重回紫雲閣,還升了位分為婕妤,魏太後為此氣得大病一場,而另一個更崩潰的人赫然是彩絲院的魏紅。
魏紅不敢相信,楚茉那個妖女不僅位分與她相同了,陛下還夜夜寵幸她,甚至直接向尚食局放了話,有誰膽敢再送避子湯到紫雲閣的,定斬不饒!
歷代有哪位帝王曾經管到後宮這麼細的事情上?偏偏蕭清瀾就是管了,由此可見楚茉被貶出宮一番折騰後,不僅沒有失寵,反而聖眷日隆。
听到尚食局的女官前來稟報不敢再送避子湯至紫雲閣,魏紅氣得直接抓起手邊的茶杯扔到那女官身上。
可憐的女官被杯中茶水燙得眼楮都快睜不開,頭上還頂了個大包,卻是敢怒不敢言。
誰叫眼前這個是魏太後的佷女呢?
「廢物!全都是廢物!」魏紅氣得一拍茶幾,「把春喜給我叫來!」
外頭的宮女立刻前去喚春喜。
春喜如今在彩絲院並不是大宮女,做的只是一些折衣鋪床等輕省的工作,雖是比起在尚宮局時被派去做粗重活兒要好得太多,但只消多了解魏紅一分,她就寧可自己仍在干粗活。
魏紅表面清秀溫柔,事實上壓根是個自私殘忍的人,只要她一個不開心就有人會遭殃,彩絲院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宮女太監被她打殘打死,只是被魏太後壓下去罷了。
所以當魏紅傳喚時,正在用金斗熨平衣服的春喜不小心燙了自己的手一下,混身都忍不住發抖。
來傳喚的宮女也只是同情地看了眼春喜,心忖好好的紫雲閣你不待,偏要自投羅網到彩絲院來,怪得了誰?
後宮里誰不知道,楚婕妤得寵卻不驕傲,對下人寬厚溫柔,只要有她一口吃的,下面的宮女就有一口。那含香于楚婕妤面前得臉,在後宮走路都有風,偏春喜是個傻子,竟想著背主。
他們都清楚魏婕妤將春喜弄到彩絲院可不是什麼報酬,而是方便就近看著人,怕春喜出去亂說話,也方便以後解決了呢。
春喜快步來到偏殿時,魏紅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一見到春喜露面,還不待對方行禮,直接抓起一旁的小鼎就摔了過去。
「就是你這蠢奴!讓你辦個事都辦不好!」魏紅越罵越生氣,想到自己的謀畫沒一樣成功的,只能將氣出在身邊人身上,「我連絕育藥都給你了,你卻被陛下趕出紫雲閣,還連累我得救你出來!像你這般蠢奴就該盡早殺了,免得費我彩絲院的食糧!」
那小鼎可是青銅制的,砸在春喜頭上,馬上就撞出了一個口子,血汩汩的流,她卻連擦也不敢擦,只是垂首拼命解釋,「婕妤饒命,婕妤饒命,奴婢當初的確是下了藥的,在女官第一次送避子湯至紫雲閣時就下了。可是那碗湯被楚……楚婕妤打翻了,之後奴婢就被陛下送出了紫雲閣,才沒了機會……」
這些話魏紅已听了千萬遍,到如今只覺得是狡辯。尚食局因為負責帝王膳食,內侍省盯得緊,很難直接叫女官下藥在楚茉的避子湯里,所以她才特意買通春喜動手。而春喜身為一個卑賤的下人,辦事不力還有那麼多話說,不是糊弄她這個主子又是什麼?
魏紅又扔了一個花瓶過去,在春喜身上砸破,直接割得她血都染紅了一只手臂,但她那逆來順受的模樣更令魏紅大怒,幾乎坐不住了,直接站起身來,走到她面前抬腳猛踹,「借口那麼多,都是你蠢!你知不知道現在陛下夜夜都留宿在紫雲閣?萬一真讓她懷上皇嗣,我就打死你!你不是待過紫雲閣?還不快想想紫雲閣有什麼漏洞,能再一次給楚茉下藥!」
現在內宮六局二十四司都被陛下加強監視著,要從局司里做手腳幾乎是不可能,而且定會留下證據,只能直接從紫雲閣下手。
春喜抱著頭任人痛揍,不敢反抗,更不敢躲,只能哭哭啼啼地道︰「楚……楚婕妤如今受寵,要再動她……奴婢會被殺頭的呀!何況……何況奴婢在紫雲閣中人緣並不好……」
魏紅踹人的動作停了,卻不是饒了春喜,反而露出一個陰惻惻的冷笑,「那我還留你何用?你怕被陛下砍頭,就不怕我?不如直接打死了!」
如果一直挨揍能讓對方息怒,春喜寧可受一陣皮肉之苦。但當魏紅連打都不打了,撂下狠話,她反而更怕了,因為她知道草菅人命的事魏紅絕對做得出來。
為了保命,春喜只能硬著頭皮改口,「不不不,魏婕妤饒命……奴婢……奴婢知道紫雲閣有一處狗洞,奴婢親自去,親自去……」
「哼!有這樣的事你不早說,可是又想欺瞞我?」因春喜這句話,魏紅的心火終歸是消了些,又慢悠悠的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好,「你在這里給我磕頭一百下才準走,三日之內我要看到紫雲閣出事,否則你的腦袋也別想要了!」
春喜抖抖索索的磕著頭,每一下都是響亮又用力,磕得她頭暈目眩,感覺自己就要死去。
下了這樣無情命令的魏紅似是不覺得這一幕惡心或刺眼,反而帶著冷笑饒有興致地看著。
她不知道,地上那個磕頭不止的春喜,心中的憤怒與不甘已然燃燒了所有的理智……
*
這日休沐,蕭清瀾在紫雲閣的寢殿中醒來,只覺胸口沉甸甸的,彷佛被什麼壓著,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他視線微微朝下,看清了究竟是什麼壓著他,一時無語。
一只修長的玉腿就這麼跨在他胸前,他的視線再朝著腿兒的主人看去,只見楚茉不知怎麼睡的,頭居然跑到了床尾,而且半截身子在外面,一個轉身就要翻下床,如果不是他及時拉住她的玉腿,她肯定摔得鼻青臉腫。
然而那不安分的女人,腿兒被他抓住,居然還生氣的蹬了兩下,蕭清瀾英俊的臉龐險些中了一記,幸好他閃得快。
這算不算暗算皇帝呢?他僵著臉暗暗想著。
蕭清瀾無奈地起身,將楚茉抱起擺正,但見她閉著眼開始模索身旁的位置,柳眉緊皺著,彷佛很不樂意身邊位置是空的。
于是他又將自己塞回了床上。
楚茉模到了他的胸膛,眉頭終于松了,相當熟練的靠了上去,完美的瓖嵌在他的懷抱里,繼續熟睡著。
瞧她那種孩子似的依賴,蕭清瀾不知怎麼地笑了,索性摟著她又閉上了眼,準備今晨偷個懶。
不知是紫雲閣位置偏僻安靜,又或是她的存在讓他放松,蕭清瀾真的又睡了過去。
直到日上三竿,早膳時間都過了,寢殿外傳來不安的叩門聲,蕭清瀾才幽幽轉醒。
身旁被他鎖著所以沒有再次滾得歪七扭八的楚茉,也揉著惺忪的睡眼,像是一時還搞不清楚狀況。
「陛下?陛下可起了?奴才有事稟報。」胡公公的聲音由外頭傳來。
蕭清瀾輕輕拍了拍楚茉的背,清了清喉才說道︰「起了,什麼事?」
胡公公的聲音听起來似是有些緊張,「陛下,彩絲院的魏婕妤出事了。」
一席話說得楚茉也清醒了,直接坐起了身。
蕭清瀾眉頭一攏,問道︰「魏婕妤怎麼了?」
胡公公說道︰「魏婕妤用完早膳後,突然血崩不止,匆忙請了太醫。太醫說她正值癸水,卻誤食了絕育藥,才會引起大出血……」
這件事胡公公既然已經知道得這麼清楚,恐怕整個後宮都知道了。一想到魏紅與魏太後的關系,蕭清瀾就是一陣煩悶,索性翻身下床,外頭的含香等宮女立刻端了水進來服侍清洗更衣。
蕭清瀾本想叫楚茉再睡會兒,想不到她也起身了,正色道︰「陛下,帶妾身去吧。」
「你……此事與你無關,你去怕會被太後或魏婕妤遷怒。」蕭清瀾自是不會讓她去受這種委屈。
想不到楚茉搖了搖頭,「魏婕妤曾想透過春喜對妾身的避子湯動手腳,如今傳出她誤食絕育藥的消息,要知道現在春喜可是在她那里……妾身總覺得這件事與自己有關。」
被她這麼一說,蕭清瀾心頭一動,似乎已經掌握到魏紅發生這件意外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
「那你便隨朕去吧,不要離開朕的身邊。」
兩人很快打理好了衣冠,由胡公公領路,一行人去了彩絲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