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宮中老人了,要是還不知道主子爺中了強力藥,他都可以去死了!
為此,他也派人準備熱水在一樓,連衣服吃食也備齊,就等著三樓的動靜。
驀地,他看到主子爺下樓了,天啊,眼下發青,臉色泛白,姚光立即含淚跪下,「奴才有罪!奴才沒保護好皇上,害皇上、皇上……」他哽咽的說不出話,用力的甩了自己兩耳光,左右臉頰馬上紅腫起來。
傅言欽皺眉,「現在不是論責的時候。」見他如此自責,他也不好受,姚光對他忠心耿耿,也將他身邊的耳目一一揪出,將內宮管理得井然有序,守得如鐵桶一般,今日之事,非他一人之過。
兩人移身到一樓廳堂,在傅言欽的吩咐下,姚光派了宮人將熱水、吃食及衣物送上三樓伺候孟樂雅,自己則親自伺候主子爺,自然,今日的事知情者若嫌命長敢對外透露一個字,不僅項上人頭不保,還罪及家人。
傅言欽沐浴更衣後,吃了些東西,刑老太醫也被找來替他把脈,松了口氣,「好在這藥雖烈,但宣泄得宜,並不傷身,只是……」他已從姚光口中得知幫皇上的人是孟樂雅,想到那姑娘嬌小的身子,他這老醫者也不由得替她擔心,低咳一聲,「老臣要不要上樓去替孟姑娘——」
「她還是處子。」傅言欽尷尬的打斷老太醫的話,俊臉發紅發燙。
刑老太醫瞪大了眼,目光直接從他臉上往下移到某個重點位置,好吧,要宣泄欲火不一定要真槍實彈的顛鸞倒鳳,但一個男人在中了烈性藥的情形下仍能壓制自己,君王的控制力果真非比尋常。
姚光更是難以置信,胡思亂想著主子爺不會不知道怎麼下種吧?
傅言欽看著兩個最信任的人表情各異,咳了一聲道︰「但她是朕的人已無庸置疑,接下來的事,姚光命暗衛去查,我先上樓,早朝……」他看向姚光,那家伙還兩眼發呆,一喝,「姚光!」
「是,那個——」
姚光還被主子爺尚未成事一事驚得暈乎乎的,被這低聲一喝,急忙回神,向主子爺報告自己被夏荷打昏的事,還有朝臣對皇上沒有上朝一事都感困惑,尤其是左右兩相都說要到皇上寢宮來探望,只是他那時又不知皇上人在哪兒,只道皇上昨夜批閱奏折近天亮,小憩一下甫起床梳洗,硬是拖住眾臣,至于夏荷,被暗衛找到時人已死,秋瑾也同樣遇害,秦太後那里則尚不敢驚動。
姚光陸續報告完事情,傅言欽不得不換上龍袍走了一趟金鑾殿,朝臣原本議論紛紛,畢竟傅言欽是個勤勞的君王,不上朝的時候極少,臨時不上朝的更是沒有,大家不由自主都想到七年多前,幼帝突然幾日沒上朝,由攝政王代為掌政的事。
傅言欽坐在龍椅上,看著下方神情各異的朝臣,朝堂涌動不意外,然而,這里面誰老是忘了他已經長大,敢算計到他頭上,答案呼之欲出。
*
當傅言欽終于回到墨竹閣三樓時,孟樂雅已休息好一會兒,身上一襲粉紅宮裝,發上簡單插了一支玉蘭玉簪,靜靜的坐在榻上,房內設有地龍,暖烘烘的。
一旁有兩名女暗衛隨侍,她們一身窄袖裙服,相貌清秀,自有一股英氣,一看到皇上來了,兩人恭敬行禮後退了下去。
孟樂雅看著他,他看來神情上有些疲憊,唇瓣血色稍淡,但一套玄色瓖金邊的雲紋龍袍,仍俊雅迷人。
一想到兩人曾在床上衣衫不整的近身接觸,這樣這樣、那樣那樣的,此時看著他緩緩走近自己,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雖然剛剛一直思考見到他要說什麼,但現在腦海中,卻只剩一片空白。
他在她身邊坐下,將她擁在懷里。
「皇上你做、做什麼?」她整張粉臉爆紅,熱燙得都要冒煙了。
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的將她擁在懷里,她不知該如何是好,听著他貼近的心跳,不由自主的想到兩人間的親密,她只好胡亂的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像是一早秋瑾催著她去熬南瓜粥、像是本來要親自送粥去給他,但中途卻看到小黑炭,听聞巫嬤嬤已找了小炭幾日的事,所以急著去找,一路找到巫嬤嬤的屋子,巫嬤嬤卻說小黑炭沒有不見,她當時沒想太多,覺得夏荷可能也听錯,但與嬤嬤小聚後,再去陪太後用膳也太晚,而他可能已經去上朝,就轉往膳房去做糕點,再然後就是——
他將她擁得更緊,「夏荷將姚光打暈了,她居然有武功,藏得真深。」
她一愣,抬頭看他,「那秋瑾?」
「查過了,她沒武功,但她們兩人都被殺了,只有死人不會說話,兩人都是孤女,線索都斷了。」他說。
孟樂雅靜默下來,她們兩人與她相處得極好,說笑這麼些日子,難道不是真心的?但兩人都死了……
她靜靜的窩在他懷里,他看得出她眼中的難過。
「樂樂,早上那件事……對不起。」他再一次向她道歉,卻舍不得放開她。
她已經知道是藥物所致,但是誰有那麼大的膽子竟敢給帝王下藥,還是會讓人產生迷幻,讓眼中所見的就是心里想見的那一人?她疑惑的開口問了。
「這件事我心里有懷疑的人,但得有證據才能把人拿下,暫時,我沒辦法給你一個交代。」他低頭凝睇她,「宮廷內可能詭譎莫測,可能處處受限,可能單純之人也會被逼得心機深沉,站在愈高處,愈容易成為靶子。」
她溫和的看著他,傅言欽心里微暖,握著她的手,「高處不勝寒,我原本沒打算也沒心思讓任何一個女子跟我站在一起,畢竟站在高位的滋味真的不好受,但我心悅你,剛剛更是……」
饒是他臉皮厚,想到稍早前兩人的親密接觸,他竟然也臉紅心跳,但她的滋味比任何一道她做的點心都還要好,全是甜的。
面對他熾烈的目光,孟樂雅粉臉漲紅,想到那時全身被細細啃吮,帶著薄繭的大掌一路撫過身上帶來酥麻的感覺,她頭垂低,不敢再去細想。
「樂樂,你願意嗎?你可願意陪著我,與我站在一起?當我的皇後,我以生命起誓會竭盡所能的守護著你,不讓你受委屈,好嗎?」
她遲疑了,不是不心疼他,不是不愛他,而是,怕未來的某一日,他的身邊換成別的女人,還不止一個,她真的不想嫁人的,若是要嫁,那便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得以執子之手,白頭偕老,但一旦入宮,便是步步驚心。
他深愛著她,因而更不願意勉強她,她若無意願,他終該放手,傅言欽眸色微暗,緩緩放開懷里的人兒,站起身來,轉身負手看向窗外,「是我強求了,你單純沒有心眼是優點,但在這復雜詭譎的皇宮卻是缺點,你善解人意又如此美好,我怎能……」他苦笑一聲,「罷了,宮中的日子連我自己都厭惡,怎可誤了你,自私的將你拖入這泥沼,從此過著如履薄冰的日子?我又怎麼舍得?」
孟樂雅深深凝睇,他挺拔身影在此時看來卻如此的孤單,他不願自私,她卻好自私,她從他那里得到那麼多,竟然連陪他走一生的勇氣都沒有?
他日若他變了,身邊有其他女子又如何?她也曾經陪他走了一段,那些值得她這一生追憶了!她忽然想起為愛遠走江南的殷如秀,她也要為愛勇敢,她想陪在傅言欽身邊,能走多少日子就走多久吧,她就是舍不得他一個人。
她緩步走到他身後,伸出雙手環住他的腰,低聲說︰「我跟你已經……不是,我其實早已……喜歡你,也情不自禁的愛上你,我願意、願意嫁給你,願意陪著你,你不可以不要我,我跟你已經有肌膚之親了,這一生賴定你了。」她破釜沉舟的表白。
傅言欽剛開始僵立不動,懷疑自己听錯了,半晌後他驚喜回身,一把將她摟進懷里,深情追問,「不騙我?」
她方才話說得大氣,但面對這張俯低的絕美容顏,還是有點害羞了,輕咳一聲,低如蚊蚋的說︰「當然不騙——唔……」
他的唇猛地攫取她的紅唇探入,深情吻著,這一次,她羞澀回應。
*
第十一章 七年後再救吾皇(2)
左相府的地下密室,傳出一陣乒乒乓乓的當啷聲。
「失敗了?這麼好的機會!文武百官等著皇上上朝,內侍一定會去找皇上,你與皇上成事,太後也不能置之不理,你成為後妃是板上釘釘,為什麼?那藥明明百無一失的,你怎麼能失敗!」
秦凱怒氣沖沖,一室的地上杯盤狼藉,能摔能踹的都被他狠狠的拿來出氣,此時則是怒指著廢棋破口大罵。
秦佳音哭成了淚人兒,父親的眼中不只有怒火,還有似冷潭射出的寒光,她甚至相信若她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她應該已經被千刀萬剮了。
因而,她更不敢跟他說,本來是可以成事的,就因為她答錯了一句話,讓中了藥把自己當成孟樂雅的皇上意識到跟他親密的人不是真正的孟樂雅。
她還想誘惑他的,他卻恢復理性……
不,不對,在兩人可以更進一步的時候,他竟然能忍受,還說要把最好的留在他們的洞房花燭夜,他竟然那麼愛孟樂雅,為什麼?她哭得不能自抑,同樣的,秦凱的咆哮雷聲滾滾,守在密室入口的心月復只能頻冒冷汗,慶幸這座院子空置,沒有引來任何人。
秦凱功虧一簣,在他離開密室後,立即回到書房,派人將一些幕僚尋來商量對策,女兒進不到後宮,他亦感受到年輕帝王對他握在手上的權勢看似不經意卻是扎實的打壓,長久下來,他地位不保。
須臾,幾名住在府中的幕僚齊聚書房,對目前皇上一手牽制兩方勢力又避納後宮後妃等事,商量如何走下一步?
尤其是將西域秘藥用在皇上身上這步棋竟然沒成功,他們在宮中的耳目已得到消息是孟樂雅解了皇上的藥性,她成為妃嬪是確定的,問題就在皇上知不知道原本讓他誤認的女子是秦佳音?
秦凱與眾幕僚皆是相交多年,從他們神態間也能明白對這一步原本完美的將軍之棋卻幫了他人也有不悅,但如今再爭論誰是誰非也無用,只能重新布棋。
*
無獨有偶,在肅穆皇宮中,寧和宮的暖閣里,氣氛一樣凝重,華嬤嬤跟姚光垂手站立,目不斜視,而他們也是留在殿內的唯一一奴才。
秦太後坐在榻上蹙眉看著兒子,心情著實掙扎,她喜歡孟樂雅,但現在的情況是要她答應讓皇上立孟樂雅為後,而且後宮僅有一個皇後,不會有其他妃嬪?
雖然在身分上,他承諾會讓孟樂雅由庶變嫡,可這實在是……
「母後,樂樂救了兒臣兩次,七年前一次,七年後一次,刑老太醫說了,那是極為強烈的藥,沒有解藥,只有行房才能救命,母後知兒臣甚深,若沒有樂樂,兒臣——」
「哀家知道。」她煩躁的打斷他的話,被那種骯髒手段逼迫與陌生女子行房,皇帝平時都不近,又怎麼肯屈就?肯定會用其他方法折騰,也許整個人泡在冰桶中,但這種寒冬天氣,身子萬一落下什麼病根……她可沒有忘記這是用藥喂大的孩子,有多少日子她都是哭求老天爺別帶走他。
她抬眼看著靜心等待她回答的兒子,「罷了,皇帝與那孩子著實有緣,哀家又怎能棒打鴛鴦?就照皇帝的意思吧,不過,朝臣那邊……」
「兒臣身邊連個嬪妃都沒有,朝臣們為此上了不少奏折,如今好不容易願意立後,皇後人選或許不是他們眼中首選,但總是有個女子能為皇室開枝散葉,他們『暫時」不會有異議。」他微微一笑,「何況,孟軒德如今的官職微妙,有心在官場往上爬的官員,不會也不願在這個當下得罪他。」
秦太後這一听,頓時明白了,皇帝原來下了一盤好棋啊,孟軒德目前擔任門下省侍中這官職雖不高,卻是可以在他們官位高升時說得上話的。
「皇帝對孟三這丫頭真是勢在必得啊!」她不得不感慨,為了走到這一步,他花了多少時間及縝密心思,但老實說,她對孟樂雅還是感激的,皇上是在當年遭難回宮後,才真正像個帝王,若孟樂雅當年沒有施以援手,此時的母子對談更是沒有。
「兒臣只想要她一人。」傅言欽表情嚴肅,字句間卻是堅定不移。
秦太後抿唇一笑,「行了,也不怕哀家吃醋,好了,去告訴她這個好消息吧,既然決定立後,相關的事宜就吩咐下去,皇帝大婚是多少人的期盼,這事好好召告天下,讓老百姓也高興高興。」
「母後放心,待該處理的都處理好,兒臣就會召告天下。」
「那下藥之人……」她說不下去,皇帝已告知她,他懷疑是她的哥哥秦凱所為。
「兒臣會派人查明,未有證據前不會動左相,母後也別多想。」他已經派人夜探左相府,他思忖再三,用這種下三濫與他成事,求的不過是站在他身邊的位置而已,放眼朝臣,有勇氣也敢這麼算計他的只有他的舅舅左相,被安排與他上床的女子在事發後,他跟母後只有啞巴吃黃連,不得不認的也只有秦佳音,這讓他懷疑秦佳音根本人在京城!
傅言欽明白的事,秦太後還是歷經前朝之亂的人,哪會猜不出幕後人,她寒心,哥哥行事如此狠毒,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將親生女兒以那種見不得光的方式送到皇帝床上,就算真佔到妃嬪之位,往後的日子仍與待在冷宮無異啊。
傅言欽回到偏殿,屋里布置典雅,姚光與兩名宮女已退出屋外。
傅言欽凝望著孟樂雅,她一襲煙柳色長裙,一見他進來,連忙迎上前。
他深情的看著她,伸手將她落在臉頰的青絲捋到耳後,對上她那微急又期待的明眸,眼底浮現笑意,「母後允了。」
她粉臉染上愉悅的笑意,「真的?」
「對,什麼都不用擔心,等著當我的皇後吧。」
他將她擁入懷里,眷戀著她身上的氣味,卻什麼都不敢做,連個親密的吻都不敢,他對她的渴望來得太快太急,所有的感官都在經歷那場親密的接觸與探索後蘇醒過來。
他只敢以略帶薄繭的手輕輕撫模她柔如綢緞的滑女敕臉頰,貼近她耳畔,低聲說著,「我等待著那天,我們的洞房花燭夜,我要輕輕的……」明明沒有真實踫觸,但沙啞呢喃的低沉嗓音說著大膽的之話,她竟發出如蘭般的無助喘息。
他終是忍不住,深深的吻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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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余暉斜照,四周籠罩在暮色里,一輛馬車轆轆駛進皇宮,孟軒德下了馬車,在姚光及兩名太監的引領下,一路步往御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