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默不禁掙扎而起,才明白過來這不過是夢,然後模了模自己的臉頰,已經濕了。原來自己最擔心的事情不過是妻兒,只願他們一切安好。
蕭默掀起簾子走出帳篷,站在雪地里,任由雪花落在自己的肩頭,抬頭望著天空,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等我歸來。」
白茫茫的大雪包裹了蕭默的整個人,他一直很遺憾,他首先是百姓的將軍,然後才是父親和丈夫,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好父親好丈夫。他下定決心,這次戰役之後,就辭官只陪著思晴蕭念,還有未出世的孩子平平淡淡過完後半生。
今天還有一更日子越平靜就越容易讓人過得心慌,就像暴風雨來之前的平靜一般,如死水,如靜波。
蕭府的大門里駛出一輛馬車遠遠的駛去。
「小姐,二女乃女乃去了程府。」汀蘭小聲說道,思晴微微一笑「程府。」從她與二女乃女乃成為妯娌那日便知道這個人愚蠢,但更不知悔改。當初程錦瀾的事情思晴有意放她一馬,然而她卻不知感恩,反而變本加厲,思晴真不覺得自己與她的利益沖突有那麼大。
「別去管二女乃女乃了,仔細盯著就好,出不了什麼大事,咱們屋里的小廚房也要看好,不許外人出入,也不許外人靠近。」思晴也從未把二女乃女乃當成過對手,畢竟二女乃女乃也沒有那個資格,她前腳一動,思晴便知道她後腳做什麼,現在她更應該關注的是另一件事情。馬車事件的幕後之手是誰。想起那次經歷思晴還是感覺背後直發涼。
明刀易躲,暗箭難防。最讓人恐懼的敵人往往就是隱藏的最深的那位。
「回國公府一趟。」思晴道。
思晴在馬車上緊緊閉著雙眼,似乎在養足精神一般,汀蘭便幫思晴掖馬車里的棉被,便道「小姐你也真是的,柳太太那脾氣,有氣肯定會發你身上,這要是回去氣出病來你可怎麼辦。」
思晴仍然沒有睜開眼楮只是笑了笑「大夫說也要多走動,只要不太勞累就好,每天坐在屋子里也是不好的。不是帶了身強力壯的婆子了,再說我去了也不是看她笑話,而是要琴姨娘幫我些忙的。我是一個孕婦,若是在國公府里出了事,那繼母可就解釋不清了。」
思晴早就想好了一切,才準備開始行動的,畢竟肚子里的這個孩子她比任何人都要珍視。
馬車穩穩的停在國公府前,而站在門前等待的卻是思城。
思城的肩上落下兩片雪花,整個人看起來還是那般模樣。絲毫沒有改變,好像歲月不曾在他臉上留下痕跡般。
汀蘭扶思晴下車,思晴示意性的向思城行禮,思城笑著「有雙身子的人了,還來回的走。」言語間卻沒有絲毫埋怨。
連思城都知道思晴有了暈,那想必整個國公府都該知道了。「就是回來看看,老是悶著也不好。」
兩人並肩進府,婆子迎著思晴進正廳,思晴剛要給柳國公和柳太太行禮,柳國公命人扶了起來,「都是有身子的人了,這些虛禮也就免了吧。」
柳太太則是一臉漠不關心,甚至有些厭惡,好在思晴早就習慣了,不過在思晴看來,這柳太太確實憔悴了很多,連那雙眼楮都少了幾分光彩,想是琴姨娘在其中起了作用。反觀柳太太身後站的琴姨娘則是滿面紅光,神采飛揚。
如今柳太太也要退後了。
思晴忽然問道「二妹,她…」後面話沒有說完,柳太太用一副恨之入骨的眼神看著思晴,思晴則是一臉無所謂,畢竟思凝不是思晴害的,歸根結底倒是她這個母親的錯。
柳國公嘆上一口氣「你二妹回王府了,她那性子也該收收了。」
思晴微微點頭,不去看柳太太,「要是二妹能有個孩子,想必就不是這樣的地位了,怎麼說她都是世子妃。側妃也未必敢爬到她頭上,只不過現在二妹沒有孩子,倒是另外一般光景。」
說起孩子,本不是思晴故意在柳太太面前炫耀,她只是想知道誰恨她入骨,想要治她死地,這話不過是個誘餌。
柳太太眼神中的憤恨越來越濃,可是隨即卻變成一絲絲無奈,思晴看在眼里想在心里,雖然柳太太害她的嫌疑很大,但是看起來柳太太沒有做馬車那件事。
思晴勾起嘴角笑了笑,伸手招過東哥兒,「有沒有開蒙?」
東哥兒比之前更壯了些,性子也活潑了些,「有,最近跟著先生讀書,閑下的時間挺大哥講故事。」思晴滿意點了點頭,柳國公看著東哥兒的一臉慈愛,就像當年看著思城一樣,思晴看向思城,不禁去想柳太太那樣的人怎會有思城這樣的兒子,難不成是投錯胎了?還是替柳太太還債來了?
思城感受到思晴的目光,轉過頭,沖思晴微微一笑。
門口傳來一道清麗的聲音「听說大姑女乃女乃回來了,媳婦兒就趕了回來。」思城望著香菱,眼神里說不出的生疏,思晴也注意到這點,但卻沒有多想,畢竟兩夫妻不合的事實所有人都知道。很多夫妻能做到面和心不合,但是思城與香菱連面子上的功夫都不願多做,可見彼此僵到什麼地步。「媳婦見過父親母親。」
第41章
柳太太示意香菱起身,香菱笑著走到思晴面前,左看看右看看,「姑女乃女乃真是越來越好看,看來還是夫妻恩愛,」說道夫妻恩愛四字時眼神飄向思城,只是思城紋絲不動,像是一切都與自己無關,香菱繼續說道「現在又懷了孩子,真是有福。」說完掩面笑了笑,柳太太看兒媳對思晴很是親近,心里十分不爽快,只是這媳婦兒家世好,早就壓自己這個婆婆半頭了再怎麼生氣也不會表現的太明顯。
思晴也是很奇怪,什麼時候自己與香菱關系這般好?要說好也該是思凝這個親小姑好,實在琢磨不透,「大嫂真是會說話。」說起來兩人現在的狀況,說是妯娌更像姐妹,真真假假人人心里明鏡。
「你們姑嫂和睦最好,我也乏了,和你母親先離開了。」柳國公道,說罷便示意柳太太與自己一起離開,年輕人的天地自己終究融不進去了。
媽媽帶走東哥兒,柳太太帶著琴姨娘離開,屋里只剩下思晴,思城還有香菱。
香菱坐在思晴身邊關切道「胎兒怎麼樣?有沒有覺得不舒服?」如果之前沒有想去,那表情絕對讓人信以為真。
思晴笑著回答「還好,大夫囑咐過注意,飲食行動都很注意。」香菱听了點了點頭,但心里一直在思鎖什麼,忽然香菱問道「家里的下人也真是要管好,要不再發生向上次馬車掉輪子的事,那就糟糕了。」
思晴听到眼中閃過一絲精明,再看了一眼思城,思城以若有若無的姿態搖了搖頭,思晴接道「是啊,上次也算是劫後余生了。」說著笑了笑,一直看著香菱,香菱心里有些毛,但表面卻強裝淡定。思晴注意著香菱手上的小動作握拳,抓衣角,再一次確定心中的想法,只是思晴怎麼都想不到動機。
回府之前思晴便設下一個圈套,這件事在最開始听取了蕭默的意見,一直保密,沒有傳開,
思晴買通兩個婆子在國公府幾處碎嘴,說起馬車的事情,小範圍自然是只在主子面前說,婆子的話一般都會半信半疑,思晴只是想讓婆子做出樣子,讓幕後的人誤以為是這件事傳遍了整個府,可以說是說者無意听者有心,婆子只是說了馬車事故,並沒有說是那一部分出了事,是馬,還是車,所以只有幕後的那個人知道的最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思晴一開始並沒有絕對的把握把幕後之人引出來,所以只把這件事告訴了思城,思晴對思城是無條件信任的,所以才會在香菱說出後,向思城提出疑問,思城搖頭則是表示沒有告訴過她。
思城的眼神越來越暗,渾身似乎發出了另一種從不屬于他的氣質,這種氣質更像是蕭默身上的凜冽。
思晴繼續道「大嫂怎麼知道馬車是車輪掉了?」
香菱臉上的笑瞬間凝固又恢復原樣「不過是听家里的婆子說的,你也知道下人嘛,得到點新鮮事就要講個不停,難不成是因為別的什麼?」香菱雖然盡量平靜,但她的緊張還是出賣了自己,她的手雖然緊緊攥著絲帕,但還是不停的顫抖,似乎像是得了什麼病一般。骨節因為攥得太緊而隱隱發白。
「這件事本來已經被夫君封鎖了消息,消息不過是我放出來的。婆子們說的是馬車事故,但並沒有說哪里出了事故。只是沒想到真的有人會往坑里跳。」
香菱的臉看上去有些蒼白,思城一直望著她,眼神冰冷似乎要把她看穿一般,又像是兩道利劍活生生的刺著香菱。
香菱淡定下來,用手輕輕拂了拂耳邊的碎發,反而顯得更加從容,「大姑女乃女乃這是什麼話?說話可是要有證據的不然就是冤枉人。」
思晴微微一笑「沒有證據,只不過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人在做,天在看。」說完思晴站起身,準備離開。
走到門口的時候,香菱則喊道「做了虧心事的分別是你跟你的好哥哥!」
思晴停下腳步,身子有些僵,這些都管思城什麼事?香菱剛要繼續說道,便被思城冷冷的聲音打斷「家務事何必這般宣揚,還不夠丟人麼?」
思晴從來沒見過思城發如此大的火,下人們更是沒有,听到家務事三個字更是紛紛退去,沒人敢留在屋里。經常發脾氣的人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從不發脾氣的人突然動了怒。
屋里靜悄悄的好像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能被听到,忽然出現陣陣抽泣聲,思晴回過頭,見香菱已是淚流滿面,「柳思城,你敢不敢把你心里的話說出來?」
思晴不得不一驚,對于古代的女子,誰也不會直呼丈夫的大名,更別說這說話的語氣,男尊女卑,不是說說而已。
思城則輕聲道「別再鬧了,好好生活不好麼?」
香菱則笑了笑,眼淚卻一直在臉上流「你不說我說。」她現在的樣子看起來無比惡毒。
「柳國公的嫡長子愛上了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這是不是天大的笑話。」說完哈哈大笑,思城的眼楮好像一潭死水,臉上更是毫無表情,絲毫不像被揭穿秘密的人。
而思晴是滿臉驚訝,甚至說不出話,她自是不願相信香菱的話,但這卻是一切事情的最好解釋,記憶中與思城相處的回憶碎片漸漸拼起,一切接踵而來。
思晴不敢相信,更是不敢想像,思晴微微的張了張嘴,恢復理智,畢竟這件事傳了出去對思城有很大的影響,「大嫂真是說笑了,這樣蹩腳的理由怎麼好登上大雅之堂。若是大嫂還是想不明白繼續血口噴人的話,我也懶得再听。」說完推開門準備離開。
「他的書房放著你寫的字,畫的畫,甚至還有你的畫像,他每天都要去你住過的抱廈,站在梨樹下吹笛子,你覺得這樣正常麼?」香菱說話有些瘋狂,那眼神是極其的嫉妒,好像這麼久的壓抑一下全部釋放出來。
思城站在那里一動不動,似乎也在等待思晴回答什麼,甚至望著思晴的神情有些絕望,思晴微微一笑「我自小與哥哥感情就好,要說愛,真談不上,要說喜歡,思城一直對我是妹妹般的喜歡,我就當大嫂多想了做了糊涂事。」說完這次真的離開,只不過更像是落荒而逃。
思晴听見香菱說了那樣的話後,就不知要如何在思城面前自處,怎麼都感覺自己是,任人的眼光在自己身上考量。
更不能面對的是思城的眼楮,思晴就是再不相信,在看到思城那絕望的眼神之後也有九分明了。事情說開了,兄妹還要怎麼做。
屋里只剩下思城夫妻,思城上前去扶香菱,輕輕的幫香菱擦干眼淚,香菱有些不敢置信,她想像過自己若是說了,思城會發多大的火,甚至會找理由休掉自己,只不過她沒想到,在這樣的時候他還溫柔的替她擦干眼淚,心里更是窩火,他們兄妹就是這樣,都以為自己是聖人,把全部的過錯輕而易舉便進行原諒,好似給了別人多大的寬容與恩寵,香菱躲開思城的手「不必假裝慈悲,我也不用可憐。」
思城收回頓在半空中的手,嘆了一口氣道「你並不可憐,只是有些可悲。」
第42章
香菱坐在原地,看著思城慢慢走出屋子,她的眼神有些空洞,然後如木偶般笑了笑,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怒,有些無奈,似乎也有些蒼涼。
夜蘭王朝最盛行的便是世家子弟的聯姻,你來我往,便形成了巨大的關系網,氏族深深扎根,彼此依靠,緊密相連。
而王府似乎變成最受歡迎的去處,不用擔心它像侯府一樣被皇上拔根,畢竟與皇上連著親,也不用擔心像國公府一樣命數將近,畢竟是世襲罔替,不用擔心失寵,有些東西賞了皇上就受不回去,所以大多數世家一直打著主意。
作為世子妃的思凝卻沒有那麼好運了,現在的她才了解為什麼平平淡淡才是真,才是福氣。低嫁要比高嫁活得痛快。
不得不說她是有一陣子幸福日子的,便是她剛嫁進來的時候,她人生得美,世子看了也喜歡,每夜都停留在她房里。
只不過幸福的時光總是短暫的,世子很快就被一個歌妓吸引住了目光,常常夜不歸宿,甚至幾夜都不回家,最過分的是他到底還是把那個歌妓接回了府里,放進了獨門獨戶的小院里。
思凝听說後事又急又氣,頓時亂了方寸,一心只想著殺去那小院,治治這個奪了寵愛的歌妓。
那歌妓確實生得美貌,不僅美貌,更多了一份媚氣,別說是男人,就是女人看見她都挪不開眼楮。
思凝是又氣又恨,真想一把掐死那歌妓,而她卻沒那麼做,只是上前打了那歌妓一耳光,那歌妓似乎早有預料,躲開了那耳光,還嘲笑的看著思凝,思凝再次打歌妓時,歌妓卻沒有躲,硬生生的接了那一巴掌,還借力一頭撞在了柱子上。
思凝剛覺得有些奇怪,世子便出現在思凝身後,一巴掌打得思凝的嘴角直流血,抱著那歌妓,心疼的像是一件珍寶,大罵思凝「賤人,妒婦。」
思凝不可置信,跑回自己的房間,委屈的哭了起來,自打那以後思凝就一直不斷的流眼淚,若不是王妃前來勸阻,思凝死的心都有了,明明是良配,一瞬間卻變了樣子,往日的寵愛全部煙消雲散,竟然為了歌妓打正妻。
王妃苦口婆心的勸思凝,並賞了很多寶貝,輕聲細語的關切的思凝,更是為思凝做主,把世子大罵了一頓,還把歌妓弄死扔到了亂墳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