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不身在古城,該是靠一張嘴就能當一方之霸的奇人吧。」
「屬下之想請城主收斂狹小的心眼,暫開心胸,保下這個古城未來的一大助力。」
「總有一天,我應該會用紫焰劍氣把你打成瞎子。」
對這種威脅,言常陵向來眉都不抬,只是問︰「城主的意思呢?」
任燦玥冷光沉斂許久,才再開口「牟老在西峰南側的藥屋可供她治傷,但是只要逾越一步,打擾到蘭蘭的安息,那條命就為當年還是蘭蘭付出代價,我也不再仁慈。」
「屬下感謝城主發揮了不曾有過的「仁慈」,確保了古城未來的助力。」
「這個夏季,除非要事,別來西峰打擾我。」
夏季,任燦玥多居斜陽西峰內的長屋,獨思與練劍,每七天,他便到主峰巍峨樓處理需要他決定的過古城事務,若臨時有要緊事,城內會燃黃麟煙。
第2章(2)
「牟老,入夜不會有任何變化嗎?」
西峰藥屋內,剛照顧小倪喝完藥汁的老僕婦,小心擦著她因藥物和天氣逼出汗的小臉,擔心問。
「現在也只能希望老天幫忙,讓她能平安渡過這一劫,以藥物讓她昏睡一整天是不得已的。」
明明是希望她清醒的,但遇上西峰禁地的限令,未免多生波折,牟放子只能這麼做,斜陽西峰是城主下令的禁地,除了牟放子可在此照顧奇花異草以為入藥之外,他人皆不得擅自入,就算是老夫人派來協助的兩名老僕婦,也只能白日幫忙,不得過夜,但牟放子要研究提煉解藥,入夜也無法在此照料,因此決定入夜都以藥物讓她沉睡。
「這城主也真半點都寬貸不得,這孩子傷得這麼嚴重,就養傷期間包容些,便是不讓我們老下人夜晚留在這照料她。」另外一位收拾屋內凌亂的老僕婦心疼道。
小倪平時有空,也常去幫她們做雜活,是大家的開心果,現在變成這樣,讓他們一群老下人不舍。
「老夫現在只擔心,她何時才能醒來,醒來又是何種記憶?」牟放子長聲沉嘆,卻對這樣的做法不得不為。
若不想辦法讓她每天醒來片刻,就算解藥完成,她腦智受損的可能性也增加,只是人的記憶包含著情感,豈是他能掌握,尤其是在瞬失奇毒的影響下,只能盡他所能拿捏的藥力,努力喚醒她。
今夜月光分外明亮,任燦玥再次喚笛時,發現夜晚竟見夜空上聚滿蝴蝶飛舞,星空下的蝴蝶逐漸飛往南峰藥屋。
入夜的藥屋僅有躺在床上痛苦申吟,昏迷不醒的袁小倪,面色青白,隨又轉紅,冷汗幾乎滲透整張痛苦扭曲的臉,冰寒刮骨,炎熱焚肌,兩股氣勁在體內撕扯,枕上的人兒也咬緊唇瓣,隱忍申吟。
「看來是真氣散亂沖擊各處血脈,這個意外可在牟老的意料中,只是在怎麼痛苦,也絕不叫出自己的難受,這一點倒是從小不變。」不知何時來到畔邊的任燦玥,帶著觀賞似的,端詳枕上痛苦申吟的人。「堅韌的毅力,不屈服的個性,可惜對上了我,注定你今生的磨難。」
誰?誰在說話?有人按上她的頸脈,想在探索她的情況,本能的,袁小倪想出手還擊的,但手重的抬不起來,一股渾厚內勁緩緩注入她的身體,漸漸平息了她體內忽冷忽熱交錯的撕裂感。
就在任燦玥轉身離開時,衣角忽然被拉住,同時傳來一聲久違的叫喚。
「燦、燦玥哥哥。」
任燦玥回頭看到一雙睜開的眼,明亮清澈,,純真如小孩般的看著他。
「這是哪?為什麼我……會在這里?」床上的人兒起身,不解的張望。
這樣一雙全心信賴他的眼神,是她八歲與他相遇時,對他全然的信任與依賴。
她的記憶會慢慢倒退,哪個階段醒來無法掌握。
想起言常陵報告過的話。
「燦玥哥哥?」眼前純真的容顏,對他的神態有些不解的望著。
「你是燦玥哥哥嗎?」異樣的神態沉默不語,這不是袁小倪記憶中的人。
「這段記憶在你心中是有意義的嗎?」
任燦玥從來沒有想到,會再次見到這樣一雙全新信賴的眼神,無邪的綻出笑容,深深撞擊他的內心。
見他遲遲不回應,以及那詭譎的神情,讓袁小倪不敢確認的就要放掉扯住他的衣角的手,卻在此時,任燦玥伸手撫上她的頭。
「燦玥哥哥。」眼前的容顏登時一亮。
盛暑已至,古城位處高山,雖較為平地但白日毒辣直射的陽光也讓古城內的人吃不消,沒特別急迫的事,個個都盡量避開正午的日頭。
但也有不想遵守規定,偷跑往西峰藥屋的實際看到人才安心,比如江織語和其他幾名同伴,卻在才溜到西峰外圍就被顧守的韓玉青攔下。
言常陵在猜到這群家伙會做什麼,特別下令韓玉青負責守禁地,韓玉青非常了解這群‘弟弟妹妹們’的個性個會想出的辦法,個個都被他領著劍層武護攔下他來嚴守自己的責任,無論他們哀求、哭求、懇求,到最後軟的不成來硬的,都不讓任何人越雷池半步。
目前大家知小倪記憶倒退八歲時,以為自己剛到古城不久,對自己為什麼會長的跟大人一樣高,還有一腳似乎怪怪的感到不解,雖可下床走幾步路,但因為她身體虛弱得由人攙扶,牟老只告訴她,她因為生病才變得這樣。
這之中她問起很對人,包括自己的母親袁灩娘和福姥姥,牟老和老一僕婦們都安撫的對她說,她的母親和福姥姥有事離開古城了,知道她出事了正趕回來,從小她乖巧懂事,知道了就安靜不吵。
目前她也一直維持在這個記憶和狀況,在加上她只會在正午時醒來片刻,簡單應答後便又睡去了;這個發展順利的讓牟放子送口氣。
也清楚自己要趕緊制出解藥,因為他不能確定小倪這樣的情況維持多久。
入夜暑氣退,輕風拂來甚至有幾分涼意,也更見深沉時,斜陽西峰的南側藥屋,一道修長的身影進入小屋內,點亮屋內燈火。
任燦玥坐到床邊,按上她的心口,源源不斷的內勁注入,一雙緩緩睜開的眼,從惺忪昏沉中,一見到他馬上亮起,綻出純真無邪的笑容。
「燦玥哥哥……」
這一夜,任燦玥讓她枕在膝腿上,吹著玉笛。
第3章(1)
喚醒小倪為她診脈的牟放子,雙眉微蹙,她以不同日前的死寂氣息,雖還說不上紅潤有氣色,但一掃眉心泛著青黑之氣,甚至每日清醒時的應對情況也維持的很好。
原本牟放子預想,無論她在何時的記憶醒來,應該會思緒、記憶渾噩,甚至偶爾會一片空白,也或許無法延續錢一日的記憶,但這些都沒發生,情況比預期好,這該高興,但牟放子多年的經驗告訴他,不該如此。
尤其連續服用綠玉露和霍心草可暫穩她的情況,但這兩味藥連服數日,定會讓她真氣紊亂,可是至今未發生這種情況,或者已發生過卻被壓制下來了?
他問過協助照顧的兩名僕婦,想了解是否她那些玩伴們偷跑來看她,為她疏導真氣?兩名僕婦都搖頭,牟老心中疑惑大起。
但從她的情況來看,得提早換個方式治療,要讓瞬失奇毒釋放一些,剛中毒時的小倪太虛弱,連能否撐過來都不知道,他只能讓她身體和意識恢復到一定的程度,再接受釋毒的方式。
「小倪,今天感覺怎麼樣?」
「好像……比昨天的好。」昨天她醒來說話有些費力。今日她覺得精神好很多。
「有覺得身體冷冷或熱熱的感覺嗎?」對八歲的她,他必須斟酌的她了解的詢問。
她搖頭,「牟老,娘和姥姥……還要多久就回來?」她等了幾天,都沒盼到。
牟放子愣一下,「快了,再過幾天她們就回來了。」
她剛醒來,像孩子般難受與身體的毒傷,卻能忍住不哭鬧。只是不停的問母親和姥姥在哪?還有二少爺和蘭姐姐會不會來看她。
她目前八歲的小孩子記憶與性格並不難哄,只是會充滿疑惑的長著一雙骨碌碌的大眼,費事的轉動的值硬的頸項看著這陌生的屋子。
「我是不是……病好了,身體就會回到正常的樣子,腳也可以走?還是可以讓哥哥背我到樹林內追到小鳥?」她天真的問。
明牟放子听了,心有些微酸,卻還是撐著面色朝他頷首,安撫她幾句。
他知道她的是,病一好,身體會不會回到小孩的模樣,這樣以後可以跟兄長沈雲希繼續游玩,她一直在乎的是以後還要回到沈家,怕自己生病變這麼大,又走不了路,兄長背不了她,爹娘也會擔心。
想到現實中的她扛在雙肩的事,牟老不禁沉重的一嘆,只希快些協助她的完成師妹的心願,保住師傅的血脈和武學傳承,讓她盡快擺月兌束縛,有她自己決定要走的路,「小倪,晚上可有來?或者發生什麼事?」牟老覺得事有蹊蹺。
「晚上……我、我睡得很死,不知有誰來?」燦玥哥哥說,他晚上來的事是他們兩人的秘密。
沒多久,老僕婦來了,左右各攙著她在屋內走一圈,一刻鐘後,她躺回床上,再次沉沉睡去,看著這一切的牟老扶著胡須,神態沉思。
夜晚,再次來到藥屋的任燦玥,將她抱去,開始為她灌輸真氣,沒多久,靠到他肩窩的容顏開始有了動靜,一雙清亮的大眼看著他,隨即綻出笑顏。
「燦玥哥哥,你來了。」
這一粲笑也像點亮任燦玥。他輕撫他這麼留戀她的笑容,她每一聲燦玥哥哥,都讓他意識到自己的心有空間,隨著她的笑喚,再一點一滴的填起。
「今天感覺怎麼樣?」
「下床不昏了,但是牟老還是不讓我出藥屋。」就著他撫來的手,她枕到他膝上。
「等你病好了,牟老就會讓你出去了。」
「昨晚你也這麼說。」她像小孩一樣撇唇,總覺得自己的手腳只有一點力氣,唯一不缺的是說話的力氣。
這些她臉上的青青紫紫退去一大半,露出一張清秀可憐的容顏雖不知其母明艷照人的美貌,卻帶著清甜,有些崛起浮現。
她有著一張耐看的容顏和神韻,初時不經意,卻總在嫣餐一笑時,讓人想停目而視,平日她將自己掩藏在一頭亂發和斑斑紫紫的擦傷下,為何?女孩子不都是愛美的嗎?
「這張臉未來要真能勾人,那就毀了這張臉吧,哪有疑惑?就提早毀掉。」
這是她小時候,在她廢了他的腳時,曾經說過的話!
會是因此讓她不在乎自己的外貌,甚至多方掩藏住自己,只為了避開他曾說的話?任燦玥忽然想知道她還掩藏了多少真是的模樣。
「燦玥哥哥,為什麼我都沒看到蘭姐姐?」脖上的袁小倪有些不解的問。
以前她若生病,就算有母親和福姥姥,蘭姐姐也一定來看她,甚至主動的照顧她,蘭姐姐總是溫柔細心的幫她擦汗,吹涼湯藥喂她。
這回好奇怪,這麼多天了,她每天醒來見到的都只有牟老和兩位輪流來照顧她的老僕婦。
此時,放在她頭上輕撫的大掌停住, 枕在他膝上的袁小倪感覺他的身軀似乎一直,一股詭譎的沉默氣氛突降,任燦玥緩緩眯起眼,瞳中眸芒萬分復雜,一絲凜寒掠目。
「燦……燦玥哥哥?」膝上小臉仰望這他,看到那俯視的眼透出銳利,甚至是讓人是一顫的戰栗,大掌卻以又撫上她額前的發。
「她有事,不在古州。」任燦玥閉了閉眼,再次以波瀾不驚的神色看著她。
「怎麼大家都不在……」她咕嚨。
「我再次吹笛給你听吧。」
小臉亮起,一雙瞳眸純真的回以甜笑,歡心又信賴的枕在他的膝上,這讓眼光也跟著溫和起來,他不想了解自己為何從那天起,使天天到此探望她,也不想去探究內心為何對她的反應有奇特的感受?只知他還不想讓那雙信賴的眼離他而去。
一曲之後,她已在膝上沉睡,她撫著她的發,靜靜的看著她。
藥屋外,牟老神情復雜的從窗外看著屋中情況,片刻後轉身離開。
任燦玥眼角余光看到窗外,對那遠去的背影都沒多理會,繼續撫著膝上的人。
任燦玥站在敞開的窗前,看著窗外的一片繁華吐艷,神態若有所思,今天是他慣例到巍峨樓處理城中事務的日子。
「瞬失奇毒,牟老有進展嗎?」
「目前所知進展應不差。」一邊長桌言常陵整理著要他過目的文件。
「袁小倪的毒傷……,牟老……沒問題吧。」聲音擔心道。
言常陵抬頭看著他,隨又繼續埋首在自己的工作上。
「盛夏暑意中,城主若感覺頭昏不適、精神狀況不佳,在解暑上,牟老還是在行的。」
「你以為我中暑頭昏?」
「屬下只想說,袁小倪的狀況不需要勞煩一城之主關切,身為古城城主,武林大局,大勢該如何因應與作為,才是你的要務。」何者為要事,別搞錯了,就讓袁小倪好好養傷吧,
只要事關袁小倪的,任燦玥的任何「關切」,最後的演變可能都是一場災難,某種程度,言常陵同情袁小倪的遭遇,淡化袁小倪在古城內的存在感,盡量不讓城主的眼神再次落到她的身上。
「有個這麼為主著想,忠心直言真令人刺耳,完全不怕死的大總管,真是古城之福,本城主心頭之厭」卻也只能忍了,畢竟少了他這個得力助手,跟廢了他本身功夫差不多。
「城主謬贊了,今日這些處理完了,您便能繼續回西峰過你那吃飽撐了,閑晃整個夏季的日子。」一堆整好的文件推到任燦玥眼前。
霞光已染天際,兩名老僕婦先行離開,幫袁小下完針的牟老,正收拾藥箱,當床上的人一身低吟,緩緩睜開眼,牟老神色一肅,因為此時不該是她醒來的時間。
「老、老伯伯,你是誰?我為什麼在這?」
不認得他?莫不成記憶回到她八歲之前?
「小倪?你別怕,我是……」
「小倪?」袁小倪疑惑側首。「我叫霓霓,小倪……不是我真正的名字,那是……」隨又見她搖搖頭。「不,不對,另一個娘說……小倪才是真正的名字,可……那只有另一個娘會叫,不可以跟跟人家說的。」
「我是你另一個娘的朋友」看來,她停留八歲的記憶時間已過。
只怕接下來不好哄了,畢竟在月泉下,她備受呵護,不需在古城得壓抑自己,,同時,謊言也不好騙住她,家人隨時在身邊,八歲之前的她,只怕還不曾試過落單的滋味。
「那……那另一個娘在哪里?」袁小倪四處張望,是一處完全陌生的小木屋。
「她有事,暫時不在,交待我照顧你,你受傷了,讓伯伯先幫你治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