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老夫讓你們來是商討如何應對,因為沒有確切的證據也不好捉人,咱們想個辦法讓血狼軍無法蹦睫。」不能為他所用就一舉拔除,他不會留下擋路石給自己添堵。
「相爺,你……」有人欲言又止。
他們都很想說︰相爺別拖我們下水了,那是你的兵,與我們何關,我們想要的是從龍之功而非送命,跟戰無不克的血狼軍杠上,傻子才這麼做。
相爺的兵死了也是白死,他敢去報官嗎?
那支私兵原本就不允許存在,如果挑明了,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宰相大人也得鋼鐺入獄,判以謀反大罪。所以這個虧是吃定了,還無處申訴,啞巴吃黃連。
「報——」
這一聲,眾人听得提心吊膽。
「說。」東方承沉著臉。
「山鹿山莊一千三百二十名死士一夜暴斃,死因皆是眉心插入一枝三寸長弩箭,沒有其他傷口。」
「什麼!」
弩箭……又是血狼軍。
「欺人太甚!」一口腥甜涌上又往回咽下,氣得摔破茶盞的東方承一張臉黑得不能再黑了。
「相爺,你到底是怎麼招惹血狼軍,為什麼會招來這樣凶狠的報復。」他得趕緊和宰相府破開關系,否則血狼軍找上門來,他想哭都哭不出來。
「怕了嗎?張尚書。」他做了什麼……呵呵!也不過派了幾十名死士去刺殺血狼軍之首單七鶴,那小子太不識相了,居然拒絕他的招攬,還揚言只做純臣,不入黨派。
「這……」張欽干笑,怕呀!哪能不怕,他雖然一把年紀了,卻也還想多活幾年,抱抱曾孫,享享兒孫福。
趁著宰相府一團亂,幾名官員趕緊拱手走人,深怕再留下會受到牽連。這彷佛是個預兆,張欽等人前腳才走,後腳又有管事臉色發白的沖進廳堂。
「不好了、不好了,我們『東方酒樓』後院被發現有死人,挖出整整十八具尸骸,其中一具被出是大理寺卿的嫡長子,生前曾遭過……凌辱……」
「什麼?」听到「凌辱」兩字,東方承真的不好了,一口心頭血吐了出去。
他的兒子……也就是東方艷色的父親性好漁色,而且男女不拘,他曾放話要將徐彥均弄到手,狠狠的玩死他——徐彥均便是大理寺卿之子,去年的探花郎。
「相爺、相爺,大事不好了,咱們遇到老千了,有個小子在『東方賭坊』贏走五百萬兩銀子,小的攔不住……」簡直見鬼了,把把皆贏,沒一次失手。
「你……你說多少?」他說錯了吧!是五萬兩,以東方家的家底還輸得起。
「五……五百萬兩,他們還在賭,小的不曉得還會輸多少。」賭場伙計低著頭,沒臉見人。
「五百萬兩!還真是好膽氣……」幾乎是他的全部家產了,一個小子……哪來的小子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造次!
他不知道,假扮男兒贏得不亦樂乎的單九淨舌忝了舌忝手指數銀票,還不忘給身後的「小弟」雷霆、張陽、陳彬等人分紅,一丟就是一千兩,把他們樂得直呼老大。
沒出老千怎麼可能贏錢?她前一世正好被閨蜜拉去上課,課程上的便是賭術,一個禮拜只上一節課,為期一年,上課的老師是香港賭王,他不只教人賭術,還告訴學生如何出老千,後來閨蜜真的去了澳門賭場贏了近千萬的港幣。
身家沒了的打擊還沒平息,東方承又見有人哭喪著臉進門。
「相爺、相爺,完了,二老爺名下的艷娘坊被官府查封了,听說被搜出大量的阿芙蓉膏,阿芙蓉膏會使人上癮,朝廷明令禁止,二老爺他……他被捉進大牢了……」
「誰捉的?」那個孽子,叫他少走旁門左道偏是不听,他們東方家還缺他銀子用嗎?
「皇甫天絕,皇上封他為大都督。」因為帶了兵來,根本沒人敢上前攔。
「呵……大都督……」皇上對他到底多寵信,連掌控衛所的大都督這位子也給了他,皇後千方百計想為兄長求取都無功而返,原來是為這妖孽留下。
「祖父,我收到這個……咦!祖父,你怎麼臉色這麼難看,發生什麼事了。」看到祖父一臉頹色,心驚的東方發色連忙扶他坐下,並讓人送上一碗蔘湯。
「不急,先讓祖父看看你收到什麼?」千萬不要再是壞事,他承受不起接二連三的打擊。
「是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敢動我哥,我動你的根。」她念了出來。
東方承氣得手都在哆嗦,說話聲音虛軟無力,「這……這人是誰,好大的口氣。」
動他的根……等等,酒樓、賭坊、青樓,還有他暗藏的兵,接下來……不、不會的,不可能,真要出事,他也完了。
「單九淨,單七鶴的妹妹,皇甫天絕的未婚妻。」聲音帶著嫉妒的東方艷色眼眶泛紅。
東方承沒當一回事,「她是個什麼樣的人?」一個小姑娘有什麼本事翻雲覆雨。
「張狂放肆、目中無人、伶牙俐齒、善于口舌。」她的句句形容都在割著己身,她便敗在這樣的人之下。
「與你比起來又如何?」能讓一向心高氣傲的孫女恨之入骨,只怕也非簡單人物。
東方艷色一咬牙,「要不是皇甫天絕出面,我一定能扳倒她……」
東方承嫌惡地看了孫女一眼,「夠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東方家用心栽培你十余年,竟不如一個西北來的潑婦……」子孫中竟無一人有出息。
「祖父……」
她還想說什麼卻被喝退。
「你下去吧!我不想看到你……」
話語未完,一陣天搖地動,連連的爆炸聲震耳欲聲,連瓦片都掉下來幾片……
「不、不是的,一定不是,是地牛翻身……」東方承快步地跑到院子,朝皇家獵場的方向看去,皇家獵場的位置有陣陣濃煙沖向天際,讓他想瞧不見都不行。
東方艷色小心翼翼地跟上去,就見東方承頹然坐倒在地,旋即彷佛瘋了似的笑了起來,喃喃自語,「完了、完了,東方家完了……哈哈……完了……什麼都沒了,多年算計一場空……哈……」
煙霧彌漫處,正是東方家兵器鑄造處,里面有十萬件兵器,還有百萬斤鐵砂,這一聲爆炸,什麼都埋在地底了,再也取不出來。
第十二章 世子爺大喜(1)
「干得好呀!知謹,朕沒看錯你,果然是個陰險狡詐的,甚得朕心……」憋屈了二十幾年,這口氣終于吐了。
年近四十的一國之君此時像個吃到糖的孩子,仰天大笑,兩手還叉著腰。
而他一點也不為意,還用力往地踩了幾下,十足的任性,不像帝王倒似個頑童,被欺壓多年的怒氣找到了出口,他踩呀踩的要把害他跌跤的土包踩平,看它還怎麼絆倒他。
這種孩童似的行徑叫某人十分鄙夷。
皇甫天絕冷淡道︰「皇上,陰險狡詐好像不是什麼好話。」奏章批多了果然會讓人腦子批壞,他得多讀點聖賢書。
「哎呀!自己人何必計較太多,朕曉得你是聰明人,一出手就為朕解決多年隱患,朕這顆心可以放下了,不用時時擔心有人要朕的命。」他說了句大實話,心有感傷。
當然有人要他的命,他不死,新帝如何上位。
這也是皇後所生之子為何是第三子,而非嫡長子,皇上是為防嫡長子一出生,東方承就認為他這皇上沒用了,把他弄死,畢竟幼帝上位才好控制,輔政大臣、太後垂簾听政,趙家江山落入他人手。
但上有二子一壓,立長、立嫡、立賢可就大有爭議了,東方承那老賊難以一手遮天,只好讓皇上繼續活著,暗中施壓,悄悄布局,三皇子還是極有可能被立為太子,加上三皇子之母為一國之後,還能爭不過嗎?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算計來、算計去,竟然敗在一名十六歲姑娘的雷霆之怒下。
「不是臣聰明,是皇上運氣好,誰叫有人不長眼惹錯了人。」他家小九就是個悍婦,不折不扣的悍婦,被他寵得不知天高地厚。
皇上笑著拍桌,「極是、極是,知謹說得都對,朕有你這個小舅子是朕運氣好,你說朕賞你什麼才好,金銀珠寶……嗯!你好像比朕多,要不高官厚祿、美女……呃,似乎也美不過你,朕真是苦惱……」
皇甫天絕忍著不弒君,「榮王府廢棄已久,不如賞給臣吧!再把大都督這官位拿回去……」他不想當官。
沒當官就已經為腦子有洞的皇上姊夫收拾不少爛攤子,再入朝為官,只怕連奏折都扔給他批,整日帶著皇貴妃游山玩水,把他累得未老先衰。
皇上搖著手,表示大都督給了他就是他的,少把事情丟回來,「你有衛國公府,為何還要榮王府,你那兩個弟弟朕給他們封侯吧!再賜宅賜土地,美婢嬌妾。」
這胡鬧的皇上……他姊姊肯定是瞎了眼,才會看上這個無良皇上。
皇甫天絕從齒縫吐出兩個字,「聘禮。」
「聘禮?」皇上怔住,一時沒能理解這兩個字的意思。
「臣要成親了。」
「喔!你要成親,恭喜恭喜……啊!等等,你……你成親?朕沒有听錯嗎?」他一副看到「錦鯉化身為人來報恩」的驚訝樣,一蹦蹦到小舅子面前。
「臣是要成親,特來求皇上賜婚。」有這道聖旨也省得妍月公主上門來鬧,他對她的耐性已然告罄。
「哪家的閨女?」他堂堂一國之君居然不知情,國公爺太壞了,竟瞞著他。
「單家。」
皇上想了老半天也沒想得起京城名門世家中有姓單的,「你指的是哪個單家?」
「柳葉巷、門口種了白楊樹的單家。」一想到他家的小九,面有冷意的皇甫天絕眼神忽地柔和了幾分。
「沒听過。」難道他孤陋寡聞了?回頭叫小文子去查查,天子腳下竟然有他不知道的事,他這皇上不夠英明。
「忠勇侯的佷女,你說他尸位素餐的那位,這次查東方家,也查出他的罪行,奪了他終身俸祿,降侯為伯的五良伯。」諧音無良伯,正合無良大伯這身分。
一提到五良伯,皇上恍然大悟,「原來是那只凸眼蛙呀!原本朕想把他直接貶為庶民,可他家祠堂祭祀著單家列位英豪,朕不能寒了邊關將士的心,只好讓他多蹦睫幾年。」
「臣的未婚妻便是單家四房之女,幾年前分出來另過,與本家無關。」
「啊!原來是單四的兒女,真是虎父無犬子,將門出虎女,這對兄妹可真是好,血狼軍這回也讓朕大開眼界,昔日的傳奇果然是實打實的,朕才打了個盹他們連虎牙都拔了。」
「皇上不賞點什麼嗎?」有過則罰,有功要賞。
「賞、賞,一人賞十兩銀、兩匹緞子、三斤酒、米糧各十斤。」嗯!夠慷慨了,皇上很窮的。
听著皇上的賞賜,皇甫天絕薄女敕的面皮抽了兩下,「皇上這種賞賜臣都替你難為情。」
皇上臉皮很厚的說︰「兩萬血狼軍,不是兩千,或是兩百,一人十兩國庫就要支出二十萬兩,加上布匹和水酒、糧食,少說要朕五十萬兩,朕沒錢呀!」
「皇上在跟臣哭窮?」有這麼不要臉的皇上嗎?
「是。」他大言不慚。
只有更、沒有最,皇上的無賴每每讓他震驚。
「那就多賞賜一些宅子、土地,把那些沒人敢要的皇親國戚舊宅給丟出來,臣不嫌棄破舊,鬧鬼、惡僕佔宅。」
皇上一听抽了口氣,「很得罪人的。」
皇甫天絕似笑非笑,「皇上看臣怕得罪人嗎?」別人不得罪他已是祖上積德了。
皇上干笑,「呃!听說宰相大人欠很多銀子……」
「很快就沒有宰相大人了。」東方家,完了。
皇上大喜,「要不你來當宰……」
沒等皇上說完,皇甫天絕語氣凌厲地道︰「皇上還是快點下旨賜婚,別耽誤臣的洞房花燭夜。」
「好好好,馬上賜婚,朕一會兒就擬旨,你別急呀!又不是只娶一次……」三妻四妾、左擁右抱。
「臣、只、娶、一、次。」他咬牙切齒。
「是是是,家中妻賢夫禍少。」信他是傻子,哪有男子只守一妻,過幾年便自打嘴巴了。
「還有妍月公主……」這事不解決不行,拖久了容易釀出禍事。
正為皇女頭痛不已的皇上躊躇道︰「你不會突然看上了吧?東方家一倒,你想娶也不是不成……」
皇甫天絕目光一冷,「和、親。」
「……!?」
「臣的未婚妻和臣一樣脾氣都不太好,若是妍月公主不消停的找她麻煩,臣不敢保證她會不會做出讓人心驚膽顫的事。」宮里什麼骯髒事沒有,一個公主死于意外也不稀奇。
皇上听得皺起眉頭,「不能通融嗎?」雖然不喜皇後母女,可女兒終究是親生的,再怎麼不喜歡也不至于讓她去和親,和親可是遠離故土,要吃許多苦。
皇上之所以被東方家欺壓甚久,起源于性格中的優柔寡斷。
「臣的未婚妻精于醫理,最擅長用藥和下毒,她的毒從不害死人。」
皇甫天絕語氣好似在說,今日春暖花開,適合野游,皇上卻是听得心肝兒直顫,眉毛抖三下——用毒讓人生不如死,那是多可怕的折磨呀!難怪會是一家人,都是狠人吶!
「還有,這次打垮東方家的計劃全是她一人所想,殺私兵、滅死士、破兵器庫,以及掀出東方家那些見不得人的產業皆是她暗中安排,皇上說若與她為敵會是何下場?」他不過從旁協助,給她撐腰,任她玩得痛快。
「不要說了,朕允了、朕允了,你別再嚇朕,朕膽子很小。」皇上裝出膽怯的樣子想博取同情,實則暗笑在心。
他這小舅子最大的弱點是護短,對自家人容易心軟,他只要擺出朕無能,急需臣子救駕的假相,這頭猛虎就會跳出來。
說是帝王心術,還不如說是狡猾,自己懶得做壞人便把小舅子往ぞ刖推,他不花心力,還能得賢名,豈不樂哉?
所以當皇帝的都不是好人,太會算計人了,還有人背鍋。
「還有……」
皇上捂著胸,佯裝心疾復發,「還有什麼趕快說。」
「公主遠去外邦無人陪伴定是思鄉甚重,不如帶個媵妾吧!最好是她熟悉的人,和她說得來的姊妹,兩人一起出嫁才有伴。」敢慫恿妍月公主上單家鬧事,那就自食惡果吧!沒人會同情。
熟悉的姊妹……皇上想起經常進宮陪皇後說話那幾位,他若有所思地看向皇甫天絕,從那張妖孽的容顏中,他知道該怎麼做了。
皇上沉吟著點點頭,三兩下寫好了賜婚聖旨,交給了皇甫天絕。
皇甫天絕一刻也不肯停留,挽拒了皇上下盤棋的要求,出宮準備聘禮。
不過剛一出御書房,花容憔悴的皇後正迎面走來,她一身素淨的宮裝,並未配戴過多的發飾,與她平日華麗的裝扮截然不同,一副前來領罪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