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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門混口飯(下) 第46頁

作者︰白裙

按照郭菀央的意思,自己還沒有完全做好進宮的準備,這學禮儀,當然是越慢越好。可是看著徐尚儀這般優雅的風度,竟然是舍不得敷衍了。

郭菀央兩難,郭家的其他女兒卻是非常羨慕。就是頭上包著紗布的郭荺素。

第一天也沒有其他的訓練,就訓練一個坐姿。頭上頂著一只碗,郭菀央一動也不敢動,就這樣坐著。徐尚儀規定,必須坐滿一個時辰不動才算過關,可是第一次的時候,郭菀央才小半個時辰就頂不住,脖子稍稍動了一下……結果,碗打翻了。徐尚儀也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的掃了郭菀央一眼,吩咐道︰「伸出手來。」

郭菀央苦著臉伸出手。徐尚儀拿出戒尺,在郭菀央的手掌心里重重的打了三下,竹子與肌肉相遇,發出了清脆的響聲。三下過去,掌心里紅了一大片。

守在一邊的茱萸,不由心疼的眼楮都紅了。

徐尚儀淡淡說道︰「今天不過是手心挨打,等來日進宮,一個坐姿不端正,一頓板子就下來了。你是情願現在挨打呢,還是將來挨打?」

郭菀央咬著嘴唇說道︰「老師教訓的是,菀央自然是情願現在挨打。」

徐尚儀淡淡說道︰「不要咬嘴唇,咬壞了嘴唇,可是你自己的。」

郭菀央微微點頭,說道︰「老師教訓的是。」果然不敢再咬嘴唇。

又訓練了一個時辰,郭菀央的手掌心已經腫的老高了。徐尚儀微微點頭,說道︰「今天上午先休息一下。你就坐著看看書罷。」

書是徐尚儀帶來的,《女四書》。徐尚儀又說道︰「你是大家出身,雖然進門稍稍晚了一點,可是皇後也稱許過你是有名的才女,這些書自然不在話下,想來都讀過了。只是我們女孩子,這些就是安身立命的本錢,多讀上十七八遍,有新的領悟,將來才能一帆風順,你是極聰明的孩子,自然不用我教導你這些道理。」

郭菀央點頭稱是。于是端端正正坐下來,才翻開書本翻看了幾行,卻見一根戒尺再度遞到了自己面前,詫異的抬起眼楮,卻見徐尚儀端著一張臉看著自己︰「坐下來看書,才多少時間,你就得意忘形了?」

沒法,郭菀央再度乖乖伸出手。小手手的確受不了蹂躪了,連攤開都有些疼。

看了小半個時辰的書,郭菀央連頭發絲也不敢顫動一下。至于到底看進多少書……不足為外人道也。

听徐尚儀吩咐︰「也休息夠了,咱們繼續訓練罷。」郭菀央如蒙大赦,連忙小心翼翼的抬起頭,听到後面半句,又再度苦下臉來。可是這苦瓜臉還不能擺出來,郭菀央急忙將嘴角往上勾了勾,拉出一個笑容來。

卻听徐尚儀吩咐茱萸︰「去打一桶水來。」

茱萸只好去了,臨走還遞給郭菀央同情的一眼。又吩咐邊上另一個丫鬟,去廚房多拿幾個碗來。嗯,這邊碗已經打碎不少了。

茱萸磨磨蹭蹭的,終于將水拎來了。徐尚儀在一個大海碗里注滿了水,端端正正將它放在郭菀央頭上,又吩咐茱萸︰「趕緊去,給你家小姐多準備幾套衣服!」

茱萸自然知道大事不妙,當下飛奔著去了。

郭菀央忍不住露出一個苦笑。雖然很快就將苦笑收起來,可是徐尚儀卻是看見了,當下淡淡說道︰「你若是怕了,那也成。現在也沒有進宮,請武定侯腆著臉上報皇後,收回那份懿旨就是。」

郭菀央不敢吭聲,當下端坐著不動,任憑徐尚儀將水碗放上來。

這下與空碗放在頭上又不相同。重量上的增加還是小意思,更要緊的是心理壓力!郭菀央知道,這一動,冷水就往自己的脖子里灌,現在雖然是春天,天氣卻還涼著,自己可受不了!

當下端坐著不敢動,眼楮就直勾勾的看著前面的沙漏。沙漏淅淅瀝瀝作響,就像是在下小雨。可是沙漏道現在還沒有經過那道表示半個時辰的時間線!

近了近了近了。快要半個時辰了。馬上就可以將頭上的碗拿下來了……可是就在這時候,郭菀央的脖子上,不知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脖子不自由的微微顫了顫,頭上的一碗水立馬打翻了,倒在郭菀央的脖子里!

涼颼颼的,果然好滋味。

郭菀央不敢叫,郭菀央不敢跳,老老實實對徐尚儀行了禮,這才跟著茱萸去換衣服。

換了衣服,繼續訓練。

傍晚時分下了課,郭菀央回了東跨院,水芸香忙迎上來,看了郭菀央的手掌心,心疼的落淚,卻勉力笑道︰「徐尚儀如此嚴厲,那是對你負責。你明天要好生訓練才是。」忙忙去翻金瘡藥。

郭玥憤憤說道︰「我們先生雖然也會打手掌心,可是從來不會如此心狠。我看那徐尚儀是拿了皇後的雞毛當令箭……早知道入宮如此麻煩的話,早些就該找借口拒絕!」

郭菀央笑著搖搖頭,說道︰「皇後懿旨下來,我們郭家豈有拒絕的道理?」

正說著話,卻听見前面吩咐︰「老夫人請七小姐上養榮堂說話。」

水芸香已經將金瘡藥翻出來了,卻是去年進京的時候路上用剩的。對郭菀央說道︰「先將手包上了,老太太那邊延遲一會應當是不妨的罷?」

傳話的青瓜笑著說道︰「姨娘不用了,老太太已經知道了今天的事情,傳話讓七小姐過去就是給七小姐用藥的。那邊的藥卻是寧妃娘娘宮中賞下的,比尋常還要合用一些。」

水芸香感恩道︰「老太太心疼孫女。」

郭菀央當下與青瓜一起走。到了養榮堂,李子果然已經拿了金瘡藥在備著了,當下給郭菀央的手心抹上,果然一片清涼,痛楚的感覺登時就消失了七八分。

包上了手,兩個丫鬟都退下。

馬夫人就眯著老花眼看著,片刻之後才說道︰「徐尚儀對你果然是十分看重。莫不成……是你那日自作主張拒絕了皇後一次,所以皇後要給你一個回復?」

郭菀央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馬夫人淡淡說道︰「你想要說什麼?」

郭菀央低聲說道︰「皇後想要給孫女回復,那也該施行在進宮之後,而不是進宮之前。而且……孫女與皇後也曾經交談過兩次,皇後即便想要給孫女一個下馬威,也不會用這等小手段。」

馬夫人沉吟說道︰「你年紀是幼小,卻是皇後親口定下的女官,一旦進宮,品級就與徐尚儀等同。徐尚儀年紀已經大了,你卻是欽點的皇太孫身邊的人,這方面也沒有矛盾。再加上徐家與我家素來沒有矛盾,又同是功臣世家,站在這個角度,徐尚儀也沒有這般為難你的道理……卻是為何,第一天就如此待你?」

郭菀央抬起頭,低聲說道︰「孫女妄自揣測……徐尚儀的意思,似乎是想要叫孫女……知難而退!」

馬夫人眼楮看著郭菀央,說道︰「你怎麼有這樣的猜測?」

郭菀央說道︰「徐尚儀曾經淡淡說過︰如果你現在不想訓練,知難而退還來得及。」

馬夫人眉頭皺緊,說道︰「徐家與我家素來沒有矛盾……為何卻想要算計我家的孫女,讓我家的孫女不敢進宮……」百般思想,卻是沒有答案。當下說道︰「你卻回去睡覺。你卻放心,我明日將我郭家的女兒都帶去拜她為師,總要分散她的注意力才是。」

郭菀央想不到馬夫人竟然想出了這等主意,當下說道︰「只恐連累了各位姐姐妹妹。」

馬夫人嘆了一口氣,說道︰「縱然要讓你的姐姐妹妹吃虧也沒有辦法,我只恐訓練到了半月之後,徐尚儀進宮參奏一本,說你禮儀之上不過關,到時候就惹笑話了。不但進不了宮,你還要成為全京師的笑柄呢。」

郭菀央這才知道這事情原來是如此嚴重,當下答應了,說道︰「請祖母放心,孫女定然不會再讓徐尚儀找出這麼多錯來。」

只是明天真的能做到讓徐尚儀找不出錯來麼,郭菀央還真的沒有把握。

次日早上,徐尚儀過來,卻見馬夫人出來迎接,後面站著幾個花枝招展的女孩兒,內中一個,頭上還纏著白色的紗布。馬夫人先請徐尚儀坐了,才笑嘻嘻說道︰「徐尚儀,老身卻有一個不情之請。您既然來教我們央央了,對于我們其他幾個女孩子而言,那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對于女孩子而言,坐立行走諸般姿勢,最能見修養,所以也算是至關重要。所以昨天這些孩子來找老身央求,說是想要隨著徐尚儀,學一點宮廷禮儀……好歹這幾個孩子雖然蠢笨一些,卻是難得的好學,如此好學,想來也能吃苦,想來也不會給徐尚儀多增加麻煩……不知徐尚儀能否允了老身這個不情之請?」

徐尚儀倒是想不到馬夫人居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當下看著一群少女,沉吟著還沒有說話,就看見郭蔓青款款上前,躬身說道︰「我們也知道,這般請求,不免唐突。學生也無有其他表示,謹呈五十兩銀子做謝儀,還請老師勿要嫌少,還望收下學生的一番心意才是。」

說著話,後面的小丫鬟已經端了滿滿的一盤銀子過來。有了郭蔓青帶頭,不管徐尚儀收還是不收,小妹妹們輪番上前,各自呈上五十兩銀子,跟著郭蔓青,殷切的跪倒,請徐尚儀允許她們旁听。

徐尚儀倒是當真沒有想到,郭家的姑娘們竟然擺出這樣一副姿態來。心中卻是不甚明白她們到底是為了什麼。然而伸手不打笑臉人,馬夫人一個侯爵夫人如此低聲下氣的與自己說話,又有幾盤銀子在邊上擺著,總不能回絕的太死。當下微笑說道︰「本官奉命給七小姐做宮儀培訓,那是公務,當然不能借機掙錢。若是受了幾位小姐的銀子,那就是貪賄了。還請幾位小姐將銀子收起來,本官是斷斷不能收的。」

馬夫人當下笑道︰「就你們幾個小丫頭心事多,就擔心徐尚儀不肯收了你們,一定要準備銀子來。現在看到了,昨天多心了罷?還不趕緊上前了,行了拜師之禮?」

一群姑娘听聞馬夫人這般吩咐,當下鶯鶯燕燕一起上前,按照長幼次序跪倒,果然行了拜師之禮。徐尚儀當下竟然是不能拒絕。當下無奈,只能受了。心中卻是明白,馬夫人這只老狐狸,是預先與自己的孫女們演練過的,一唱一和,故意曲解自己的話,讓自己沒有拒絕的機會。

受了三拜九叩之禮,師生名分已經定下。

雖然說定下師生名分對徐尚儀沒有多少好處,可是對于郭家的姑娘們而言也沒有多少好處。有了師生名分,老師就真正的壓到了學生的頭上。所以徐尚儀也不擔心郭家的一群姑娘敢搗亂。

收了一群學生,就帶著一群學生一起去訓練。徐尚儀打定了主意,郭菀央是要繼續虐的,她是自己的主打學生;其他學生麼,也要嚴格一些,免得讓人看出厚此薄彼來。只是下手要稍稍輕一些,畢竟不能將郭家上下全都得罪了不是?

只是徐尚儀的如意算盤算是打錯了。今天練習的是走路。郭菀央走路的姿勢其實已經相當不錯,只是作為宮廷女官,要求嚴格一點總不錯是不是?

練習的方法其實也簡單,就是讓姑娘們頭頂著一個罐子,一只手扶著罐子小心走路,不能讓罐子摔下來。一程也不算長,不過是房間里走一圈,不過是十來丈路而已。郭菀央第一個走,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罐子居然沒有掉下來。走完一程,當下松了一口氣。

徐尚儀臉色一沉,說道︰「七小姐也是大家閨秀,當然要知道走路的時候最要緊的就是儀態風度。罐子雖然未曾掉下,可是你連上的神情,卻是戰戰兢兢,貌似大禍臨頭一般。肩膀高聳,頸項卻是低垂,這般形貌走路,皇帝陛下皇後娘娘看見了,難道會舒心?昨天教導你的‘端莊大方’幾個字要訣,你卻忘到哪里去了?你將手伸出來,我要罰你!」

徐尚儀這般刑罰,郭菀央心中自然不服。只是心中也明白,徐尚儀是跟自己過不去了。今天祖母拿出這麼多銀子賄賂,徐尚儀都不肯接受,那就是打算繼續跟自己過不去。

既然這樣,郭菀央也不打算求饒。當下將手伸出來,卻端莊的微笑說道︰「老師您懲罰,戒尺能否不要再打手心?」

徐尚儀听郭菀央這樣說話,眉頭一皺,說道︰「宮廷規矩,不能放松!」

郭菀央含笑說道︰「學生自然知道不能放松。學生只是說,能否不要再打學生手心,轉打手腕胳膊?學生手心已經紅腫,學生只怕十余日之後進宮,被人看見,說起學生蠢笨也就罷了;只怕不知情的,只說老師虐待學生,那就有損老師聲譽,學生就萬死莫贖了。多打幾處地方,等十余日之後也就消腫了,別人也不能因此饒舌。」

郭菀央含笑說話,徐尚儀不由被憋了一憋,噎得說不出話來。郭菀央這是威脅,可是這廝的威脅竟然不帶任何煙火氣。相比較而言,自己這般赤果果的舉動,竟然落了下乘。當下一面是惱怒,一面卻又有幾分羞愧,沉著臉,冷聲說道︰「既然你這樣說,那就打胳膊罷!將袖子捋起來!」

其實現在天氣已經轉熱,郭菀央身上也只是穿了一件夾衫而已。但是顯然徐尚儀大人已經與尚未進宮的郭尚宮大人杠上了,就這一點也絲毫不肯放松。

戒尺落下,脆生生作響。胳膊上的皮膚比手掌心要女敕得多,一鞭子下去,馬上就紅腫,接著就浮出一條烏青的血痕。郭菀央穿越次數多了,也多受了苦楚,也不算無法忍受。

只是這一鞭子落下,徐尚儀就听見一聲尖叫「啊……」聲音高亢,穿雲裂石,顯然痛楚無比。徐尚儀心中略略生起了一種成就感……畢竟,能讓這麼一個學生叫出聲音來也算是壓住這個學生一頭了是不是?

可是徐尚儀馬上就呆愣了一下。因為她看見了站在面前的郭菀央神色如常,僅僅只是皺了一下眉頭而已。慘叫聲發生于自己身後。惱怒的回頭,卻見郭荺素躺在地上,而郭蔓青與另外一個丫鬟,正努力扶起郭荺素。

徐尚儀皺了皺眉,努力摁下心中的怒氣,問道︰「怎麼回事?」

卻見郭菡翠上前,柔聲回稟道︰「老師息怒。六姐姐素來要強,可是她偏偏身上有病。聲音略略響了些,刺激了一些,她就有些頭疼欲裂的感覺,方才是听見戒尺的聲音,竟然抵不住了。」

徐尚儀听說過有暈血的病癥,卻沒有听說過居然還有暈聲的。心中有些明白,可是這頭上的病癥卻是最復雜的,自己偏生無法戳穿。當下還不能生氣,只能溫聲說道︰「既然身子不好,那就歇息著,回去躺著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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