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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門混口飯(下) 第22頁

作者︰白裙

第9章

三場過後,就等著發榜了。這天早上才剛起來,就听見前面傳來稟告聲,原來竟然是三房的郭珮,派人來邀請郭玥一道出去參與詩會。對于這種東西,郭菀央是不太感興趣的,何況又在為幾個月之後的院試問題煩惱,當下就推月兌了。照舊去家塾讀書。到了家塾,才發覺人空空如也,偌大的一個教室里,竟然只有自己一個男學生。

文仲山看著郭菀央前來,倒是略略有些詫異,問道︰「今日詩會,卻是名士徐增山先生主持,我們家中,也接到四份請帖的。我都道你們兄弟四人都去了,你卻如何不去?」

原來是這麼回事。徐增山雖然不在仕途,但是作為第一功臣門下第一名士,徐增山主持詩會,自然是應者如雲。想要借著徐增山的一句贊許得些名氣,從此在科舉一途上一帆風順的不在少數。

可是自己卻不清楚這麼一回事,所以郭珮來邀請的時候就輕輕拒絕了。心中知道,那大哥與二哥,是巴不得自己放棄這次機會,只有同是庶子的郭珮,才巴巴的來邀請。卻也沒有與自己說清楚。

不過兄弟鬩牆之類的事情,郭菀央是不大願意說給先生听的,就是願意說給先生听,也難免要留給先生一個壞印象。家丑不可外揚可是大家族生存的第一原則,抱怨兄弟拋棄你那是傻瓜才會有的說法。于是微笑說道︰「學生想,這樣的詩會,也不過就是博一個名聲罷了。而名聲這東西,其實也無有多少用處,現在科舉考試全都是閉卷的,主考官員即便听說過你的名聲,卻也不見得能認識你的卷子。你名聲越大,越容易引人注目,萬一成績不如何,難免受人之譏。」

郭菀央這樣說話,文仲山點了點頭,說道︰「你這樣想,倒也明白。這三天考試,情況如何,不妨說給先生听听。」

郭菀央就將題目說了,又將自己的答卷情況說了。只是略過主考官一直盯著自己這一節。文仲山听著,神色不動,只是微微點頭而已,心中卻是激起了驚濤駭浪︰自己這個小學生,見識端的不凡。真的只有十一歲?

今天講課,因為沒了學生,文仲山也就沒有繼續講經義。將女學生都交給海氏,自己卻與郭菀央對坐,細細講起歷史。說道︰「你這篇史論,雖然做的極好,但是畢竟粗率了一些,那是因為你見識雖然高絕,但是對史書到底吃得不透的緣故,接下來,你也不用讀經義了,就先將史書先吃透,史論自然能遠遠高出同濟,史書既熟了,策論也能舉一反三……不過照著你的才華,這個也是多慮了。」

如此說了一個上午的史,中午茱萸要去東跨院拿飯菜,卻听文仲山笑道︰「今天卻得了一只野雉,你師母已經吩咐用文火慢慢炖了,加上香菇木耳,倒也是好東西,不如中午你我師生就一道用了。」

先生既然出言邀請,郭菀央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當下恭敬說道︰「只怕給師母與師姐帶來不便。」

文仲山含笑說道︰「有什麼不便的,橫豎家塾里經常來往的,你那師姐你們也不是沒見過,又何必有什麼忌諱。」

文仲山既然這般說,郭菀央也就卻之不恭,當下就恭聲答應了。跟著文仲山到了後堂,果然看見文若竹已經整治出了一大桌飯菜。當中一個瓦罐,那是文火炖的香菇野雉,香氣撲鼻;邊上一盤,卻是四川特色的回鍋肉;蔬菜是菠菜炒雞蛋,蘿卜煨豆腐,開胃的卻是一碟黃金顏色的蘿卜絲與一碟素白顏色的霉豆腐。

文仲山先上主位坐了,又讓郭菀央客座坐下。海氏與文若竹兩邊坐了。文仲山開了一瓶酒出來,笑著說道︰「這還是去年夏天的時候,老太太賞賜下了幾斤楊梅,當日沒有吃完,就浸了酒。味道卻是不錯,這白酒本身有些辣味的,現在卻全都沒了。四公子也嘗嘗?」

郭菀央欠了欠身,說道︰「先生盛情,不過學生尚且年幼,不便飲酒。」

卻听文若竹抿嘴笑道︰「都說四公子與七小姐外貌一樣,卻不想四公子性情還不如七小姐豪邁。不過是兩口酒而已,有什麼講究的。」

郭菀央听文若竹說起,當下含笑說道︰「雖然話是如此說,但是未成年而飲酒,到底是對自己不負責。何況酒這東西,小飲尚可,若是多喝了,難免誤事。一旦有了酒癮,說不定就耽誤大事了。所以酒這物事,年幼之人,能不沾惹,還是不沾惹好。」

文仲山喝道︰「竹兒,四公子不肯喝酒,那是謹慎習性,正是好事,你卻胡說什麼,用什麼激將法?」

文若竹听父親如此呵斥,當下眼睫毛低垂,兩顆淚珠兒就要滾落下來。海氏慌忙笑道︰「你對孩子凶什麼,孩子不過是信口說說罷了。」

文仲山陰著一張臉,說道︰「也不年幼了,轉眼及笄了,就要許人了,若是到了婆家,還這樣沒上沒下的亂說,那還得了?若是等到那時來不及,還不如今天就將規矩給教導好!」

郭菀央一听,這上綱上線了。這事情是由自己而起,當下慌忙勸解道︰「先生先息怒,師姐也是無心之言,雖然也有些促狹之意,卻是本著讓先生如願的原則,也是孝心,並非而已。這都是學生的不是。」

文仲山這才平息了怒氣,說道︰「卻不管他,喝酒喝酒……」說著,很順手就將郭菀央的酒碗里倒了。等倒了兩口,才猛然發覺,當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吩咐文若竹去拿新碗過來。

郭菀央見這般情景,心中疑惑,臉上卻是不能不做做姿態,當下笑道︰「僅此兩口而已,學生就借此敬先生,先生也不必多禮了。」當下一口將酒給喝下了。

這楊梅酒是燒酒,雖然是兩口,卻也熱熱的立即燒上來。郭菀央趕忙壓了兩口菜,又饅頭扒了一碗飯。海氏含笑說道︰「慢慢吃,午休時間還長著呢。」又吩咐文若竹給郭菀央添飯。

郭菀央吃了一碗飯,才將那酒意壓下來,卻听文若竹要添飯,當下就說道︰「師母客氣了,飯量已經足了,不用再添……」

卻覺得有一只柔若無骨的手在自己後背拂過,當即身子一僵,腦子一個轟隆。

自己……好像知道文仲山的意思了?

這叫什麼……色誘?好像還沒有上這個線啊。

卻听見 里啪啦一陣亂響,卻是郭菀央與文若竹,不知哪一個將筷子踫落在地上。郭菀央當即低頭去撿,文若竹忙道︰「我來。」俯子去,兩人的頭幾乎撞在了一起。

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鑽進了郭菀央的鼻孔,郭菀央忙將身子立起,卻覺得一只手,在自己的腳背上,輕輕踫了一下,接著是輕輕的捏了一下。

郭菀央面紅耳赤。這位文若竹小姐,平素看起來也是端莊大方的,今日怎麼盡做這等無來由的事情?不是說明朝的讀書人都是很有風骨的嗎?怎麼這位文先生,居然也參與了這等齷齪事情?文若竹難道就嫁不出去了,居然將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若自己真的是男子,如此懵懂之際,肯定心亂神迷。到時候做些私相授受的事情出來,不見得能娶文若竹做妻子,卻肯定也會納文若竹做妾,這事情也算成功了。

只是自己偏生就是一個柳下惠!

心中一邊好笑,一邊卻是嘆息。沒有任何反應,卻听見主位上,「拍」的一聲巨響,卻是文仲山將自己的碗筷,重重的拍在桌案之上,厲聲說道︰「夠了夠了!可鬧夠了沒?」

郭菀央一驚。

自己方才沒反應……這位文先生,還是硬打算將文若竹往自己身上摁?

現在人家一家三口,自己孤身一人,就連茱萸,也回東跨院用飯去了。人家說自己趁著用飯的時候調戲文若竹……那自己可再也沒有地方說理去!

心中苦笑,面上卻是一片什麼都不懂的模樣︰「先生緣何生氣,不過是筷子掉了罷了……」

文仲山寒著臉,怒聲說道︰「我倒是不知道你母女這麼客氣做什麼,卻原來是想著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我文仲山好歹也是讀書人,卻不想,自己的妻子女兒,肚子里裝的,全都是黑漆漆的見不得人的貨色……幸虧今天我還在場,若是我不在場,文家的臉面,還不讓你們全都毀了去!」

郭菀央這才明白,感情之前的這些,文先生與妻子女兒的配合,全都是無意之間完成的。他懵懂了半天,現在終于看出來了,于是按捺不住,要整頓門風了!

文仲山這樣一發怒,文若竹是臉色蒼白,抽抽搭搭的就哭出來。文若竹本來打扮的甚為艷麗,一身桃紅印花緞面對襟褙子,粉色方口立領中衣,淺紅的印花長裙,這一哭,卻正像是桃花帶雨一般,別有一番風致。

郭菀央不由驚嘆,這才叫真正的小家碧玉呢,哭起來也比自己笑的模樣好看。

海氏臉色也發白,卻是強笑著說道︰「你這是在胡說什麼,我們卻又怎麼丟你的臉了,不過就是掉了一雙筷子麼,地上的筷子也不用撿了,我去拿一雙新的去……」

文仲寒著臉,怒聲說道︰「你也用不著裝傻,文家沒有你這樣的媳婦!還說是官宦人家……等回頭見了老岳丈,我自己與他說去!」說著話,也不管郭菀央了,站起來,轉身就走!

郭菀央一看,這事情鬧大了。自己這個先生是要休妻呢。再鬧下去,文若竹都非自殺不可。說實話,對文若竹這樣的舉動,郭菀央很頭疼,但是轉個角度來考慮,文若竹這也算是大膽追求自己所愛是不是?這樣想起來,若是被這個老爸逼著自殺,那也忒可惜了。

當下站起來,對文仲山行禮,神色卻有幾分茫然,說道︰「先生,發怒卻是何緣由?都是學生的不是,學生不該將筷子踫落地上,因此才引來先生生氣……先生如果要責怪,那就先責怪學生才是。」

郭菀央這些話是說的清晰無比,那神色是迷惘無比,仿佛根本不知道文仲山生氣的緣由。

郭菀央又說道︰「莫不成先生是生氣師姐不該幫學生撿筷子,以至于……」低頭,略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神色,說道︰「學生也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不過那是無意之失,那說起來,也是學生莽撞……請先生無論如何,不要生氣了。」

听郭菀央這樣說話,文仲山臉色稍稍和緩了一些。畢竟在這個學生面前就這樣發落自己的妻子女兒,卻是嚴重失禮。何況自己這個學生,年紀才僅僅十一歲,這樣的年紀,雖然聰慧異常,但是男女事情上,卻不一定都懂得了。

雖然說,大家族的男孩子女孩子,比尋常家族的男女更容易早熟,但是這個郭玥,卻是自幼在外面長大,也許根本不知道自己女兒這些舉動的真正用意。自己再罵下去,只怕郭菀央馬上就懂得了,反而不美。當下將臉色松下來,說道︰「待客之道,恭敬有禮。先出言無狀,再舉止失措,導致失箸,豈是大家待客之道?竹兒你退下罷,今日之事,本是你母親安排欠妥,你少年女子,本來就不該同席。」

文若竹黯然退下,郭菀央松了一口氣。只是擔心這文若竹之後被先生發落了,當下只當做不知道這事情的嚴重性,卻指著面前的席面,笑著說道︰「這可是蜀中特有的回鍋肉?卻是美味撲鼻……先生不是蜀中之人,怎麼文師姐竟然會做如此地道的川味,學生卻是不解。」

她看似無意的一句話,海氏卻是眼楮一亮,說道︰「這丫頭什麼時候學會川菜的,老身卻也不知道……竹兒,你卻是什麼時候學會川菜的?」

文若竹抽抽噎噎,此時正走到門口。門外一個小丫鬟,正膽怯的往里頭張望,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情。郭菀央見文若竹還未曾開口,當下又笑道︰「學生在遼陽的時候,也曾吃過一次回鍋肉,那次卻是在一個大酒樓上吃過的,當時以為美味,一直未曾忘記。後來卻一直不曾有機會。今天卻不想在先生的家常小菜之中,得償所願。」

郭菀央這般絮絮叨叨的稱贊,文若竹當下豈有不明白的,當下抬頭說道︰「若竹不過是看著書上記述,試著學做罷了。學了兩次,居然也有些像了。只是未曾嘗過真正的川味,不知有幾分仿佛。」

郭菀央含笑說道︰「沒有先生,只是照著書上記述來做,就能做出如此美味,師姐這方面,卻是有些天賦,足以讓郭玥羨慕了。」

文若竹噗嗤一笑,說道︰「君子遠庖廚,你卻羨慕這個做什麼。」

文仲山見郭玥與自己女兒說說笑笑,一時之間竟然不知如何是好了。難不成……郭四公子,對自己女兒還真的有意?

郭菀央轉過臉,對文仲山說道︰「看在師姐如此用心學習的份上。」

文仲山見郭玥不計較,似乎也不懂得,當下哪有不允的道理,當下文若竹就回來,一起用飯。只是經過這樣一番,飯桌之上的氣氛,到底有些僵硬了。不過僵硬也好,郭菀央至少不用擔心文若竹再弄出什麼花樣出來。

等用了飯,文仲山自己去書房讀書,海氏母女收拾碗筷,郭菀央回教室讀書。才翻了兩頁書,就看見文若竹出現在教室門口,低眉斂目,神色羞赧,卻拿著一個扳指,說道︰「四公子,這是你是東西不?方才在門口看見的,卻似乎是男子的樣式。」

這一片刻功夫,卻又換了一套衣服,卻是一身半新不舊的。月白交領蘭花刺繡長襖加上湖藍印花披肩,素素雅雅的,正如一支白梅花兒。

這是要改走清純路線了?

郭菀央知道文若竹找自己有話要說,這事情不與她說明白,她到底不肯十分死心,那就後患無窮了。當下對茱萸點頭示意,說道︰「你回我屋子,將那塊徽州的松香墨拿來,下午寫文章要用。」

茱萸翻了翻眼楮,知道公子是有意將自己支開了。但是看看文若竹,覺得文若竹也沒有多少威脅力,當下對郭菀央遞過一個「小心」的眼神,就自己去了。

文若竹見郭菀央將丫鬟支走,不免又會錯了意思,那看著郭菀央的眼神,羞澀之中又有了幾分熱烈起來,當下款款走進來。

郭菀央笑了一下,站起來,說道︰「卻是勞動師姐了,這委實不是小弟的東西。」

文若竹微笑道︰「內院除了我父親,別無男子,這東西既然不是四公子的,卻不知是哪位公子的,請公子收了,等下次三位公子都來了,幫著問問罷。」將那個扳指遞到郭菀央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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