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最後,在狐朋狗友的慫恿下,教人要救到底,因為夏淑兒太美了,夏大娘保護不了,今日月兌了狼爪,難保明日又落入虎穴,不如帶回國公府保護,反正不差兩張嘴吃飯,否則這英雄救美沒有意義。
霍璞深以為然,他貪愛美色,夏淑兒值得他收藏。
于是,夏家母女的賣唱地點從酒樓移至國公府,專門唱給霍璞听,天天咿咿呀呀的,懷孕中的魏清馨怎麼可能不知道?
反正等周家的人得到消息,只知魏清馨在一場混亂中遭霍璞一腳踹倒,流產了,五個月的男胎沒啦!榮國公夫婦簡直氣瘋了,夏家母女被痛打一頓趕了出去,霍璞罰跪祠堂,連魏清馨都在事後被訓斥,她就不能待在屋里好好養胎?
在國公夫人眼里,夏家母女就似破瓦片,隨時可丟棄,哪值得較真?有錢的公侯之家、江南鹽商,都會養舞姬、戲班子,不過是作樂的玩意兒,何須在意?
小姜氏上門探望,魏清馨痛哭流涕,霍璞根本不是安生過日子的良人!
小姜氏能說什麼呢?路是你自己選的,跪著也要走完。
她帶了許多補品上門,安慰魏清馨養好身子要緊,什麼都是虛的,生兒育女、守好自己的嫁妝最重要。
魏清馨在周府當仙女當慣了,做了世子夫人,終于下凡塵,不再清高自持,小姜氏的肺腑之言,她听進去了。
經過一年多,她再次懷孕,周家的人也替她高興。
周清藍抬起頭看著窗外,小巧的碧璽耳墜隨之晃動,窗外的月季花已提早盛開,繁花燦爛,看了心情就好,所以她才喜歡親近花草樹木,簡單又快樂。
元徽三十年十一月初一,宜嫁娶,好運來時福祿至,夫妻團聚壽百春。
多福院里,異常熱鬧,連靜王側妃周雲丹都一大早便回娘家,周雲溪帶著丈夫、兒子昨晚直接在娘家過夜,榮國公夫人親自陪著魏清馨過來,顯然有意和周府交好,要不然不會讓懷孕的媳婦來人多的地方,怕沖撞了。
魏清馨去瑞萱堂陪周老太太,沒有去多福院,怕喜沖喜。不過,多福院也夠熱鬧了,姊妹、表姊妹、年輕嫂子們湊在一起,嘻笑聲不絕。
內室里,周清藍身著正紅色繡龍鳳婚服,金色的蟠龍繞飛鳳交頸相偎,旁邊圍繞著纏枝牡丹花,火紅的顏色象征著正妻之位。
因是皇上正經八百的聖旨賜婚,長興侯府是比照給世子迎娶原配的禮儀來辦,周家心里舒服了,陪嫁十里紅妝。
小姜氏又是高興又是傷心,高興心肝兒有了歸宿,傷心以後不能日日看著心肝兒,萬一受了委屈怎麼樣?
至于擔心女兒一進門便當了後娘?別逗了,她有的是後招。
周定山又是欣慰又是心酸,欣慰寶貝女兒不須低嫁,處處看人眼色;心酸以後不能天天見到阿寶甜絲絲的笑容,人生何以解憂?
什麼,孫子孫女也很可愛?全部捆在一起也不如阿寶一聲甜甜的「爹爹」令他心花開。
何榮芳不傻,想把女兒培養成第二個阿寶討好公婆,問題是她和周雲奇都不是寵愛女兒的人,周雲奇即使派人送信和年節禮回府,從來不記得給兒女送生辰禮物,信中提及對兒子教養,卻從不提女兒。
周清藍是泡在蜜罐子里長大的,祖母和爹娘齊心寵愛才養成那樣的阿寶,那笑容呀,好似溫暖的陽光能驅散一切陰霾。
姜武墨一身深紅色的喜服,大張旗鼓來迎娶,全福夫人扶著周清藍拜別父母時,周老太太狠狠瞪了新郎一眼,給了紅包。周定山眼眶含淚,小姜氏眼角微紅,說完祝福、期許的話,一對新人出了大廳,小姜氏便掩面大哭,周定山掩袖拭淚後,低聲安慰小姜氏。
賓客們有些傻眼,呆呆的小女兒高嫁出去了,是喜事啊,又不是喪事。
呃,開始擔心女兒會被克死?那的確該哭一哭。
周雲溪有點不是滋味,她出嫁時爹娘有些不舍,但沒到落淚的程度。算了,古代女子又不能常回娘家,尤其一入侯門深似海,阿寶的確教人不放心。
周雲丹笑得眉眼彎彎,「爹、娘,外面很多貴客等著招呼呢!」
周定山振作起來,和周海山、周雲陽、江平堯去外院招待男客。
至于大女婿靜王殿下,去了長興侯府。
相隔數年,長興侯府再次張燈結彩,迎娶世子夫人。
八人抬的大轎,響徹雲霄的鼓樂和喜炮,混雜著街道上人群的笑論聲。
周清藍端坐喜轎中,被抬進了長興侯府正門,落轎,地上鋪著長長的大紅氈毯一直通往正院喜堂,在喧囂著鞭炮賀喜聲中,周清藍被人塞了大紅綢子在手心里,扶出了轎子,踩著紅毯和姜武墨緩緩前行。
挽著雙同心結的大紅牽巾連系著一對新人,一步一步踏向有你有我的未來。
進到正廳,禮樂聲漸漸遠去,兩人拜了天地、祖先和父母,對拜後進入洞房。
喜房里,有人笑著道︰「快掀蓋頭,大家等著看新娘子呢!」
姜武墨手持秤桿挑開繡龍鳳的紅巾蓋頭,一張稚女敕甜潤又嬌美的小臉蛋如淬玉般瑩白,像是一朵清晨還沁染著晨露的嬌花,惹人心顫。
眼前驟亮,清藍眼楮微眨,對上了他的眼,羞怯地紅了嬌顏,不敢抬眸。
姜武墨的眼眸里閃過一絲驚艷,眼波流轉出星夜般的溫柔。
這是他真心喜歡想迎娶進門共渡一生的姑娘,只須一個淺顰輕笑,便讓人有一絲隱隱的幸福感。他啥也不求,只求她好好活著,與他共白首。
飲了合巹酒,新郎官出去敬酒待客,留下一屋子女眷。
「不愧是世子爺,都第三次成親了,熟門熟路,一點都不怯場。」杜氏唇畔帶著故作矜持的笑容,「見過新大嫂,我是你二弟妹杜氏,旁邊這位是三弟妹許氏。」
這女人是故意的吧!不只在場的陪嫁丫鬟和其他女客,連許氏都這麼想。
周清藍抬眸,面前的年輕婦人約莫二十五歲,穿著一件緋紅色繡花褙子,頭上金珠翡翠,臉上涂脂抹粉,面容姣好,打扮得十分隆重。
杜氏就是故意的,拖了許久,新的世子夫人到底進門了,她偏要提醒她,身分再尊貴也不過是續弦、繼室,她可是嫡次子的元配。
許氏心里冷笑,這二嫂看來也不是多聰明的人!她走向前一步,笑道︰「見過大嫂,我是立和的媳婦。大嫂天真明媚,花貌娉婷,又是周家的掌上明珠,莫怪聖上明旨賜婚,果真是天賜良緣!世子爺好福氣。」
許氏明著捧大嫂,暗地里敲打杜氏︰皇上賜婚,哪能不好?皇上最英明了,賜婚的也一定最有福氣的!誰敢唱衰?二嫂你說話小心點!
因是皇上賜婚,全天下的男子都可以休妻,只有姜武墨不行。
杜氏果然消停了些,她敢說皇上不英明嗎?皇上怎麼可能不英明!
周清藍好像這時才反應過來,一臉好同情她的表情道︰「我明白你的酸楚,換作是我,一把年紀了要喚一個小姑娘做‘大嫂’,也會不舒服。」
她從來是這般的胸無城府、坦率直言,在貴婦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所以才不想聘回去當兒媳或佷媳,因為被噎了也沒地方說理去。
太直白了!簡直是大實話。
杜氏氣得肝疼,說她一把年紀了?她明明是一朵正盛開的嬌艷鮮花!
許氏心里像是寒冬時喝了一杯熱姜茶,舒服極了,但表面上裝作不懂,笑道︰「年紀再小也是我們的大嫂,堂堂正正的世子夫人,以後還請大嫂多指教。」
周清藍笑容如溫煦的晨曦,不再多言,本來也不需要新娘子應酬。
開席的時辰到了,杜氏以女主人的姿態請女客們去坐席,她娘家人也來了,正好給家里的弟妹們尋對象。
步出世子居處「致和院」,杜氏回眸望著懸掛雙喜字的燈籠將朱紅色的大門照耀得紅光閃爍,輕輕念著門楣上三個鎏金大字,「致和院……」語氣里有難以遏制的晦澀和嫉妒,一個什麼都不如自己的傻妞,卻名正言順的住在這里。
自從元配穆以萱難產而亡,多年來姜武墨一直是一個人住在致和院,蔣四小姐進門不到一個月便移居不遠處的九秋閣養病,病逝後便封了九秋閣。
姜武墨第三次大婚,杜氏幫著忙里忙外,從中也撈了幾百兩銀子入袋,原本挺開心的,但致和院的布置和奴僕的安排卻一點也不讓她插手,想將自己人安排到致和院當掃地丫頭也不行,姜武墨直接交給安嬤嬤和白總管安排。
昨日周清藍的嫁妝抬進來,不只杜氏、許氏,有眼楮的人全看直了眼。致和院正廳和喜房的家俱全換成陪嫁的黃花梨木全套家俱,加上一百二十抬的嫁妝,新娘子睜開眼楮用的全是自己的東西,自然可以在婆家挺直腰桿。
連穆以萱當年只陪嫁了喜房里的梳妝台和一對西番蓮紋方角大衣櫃,如今放在女兒姜心月的閨房使用。
姜武墨和他的父母倒不意外,畢竟女方事前便要派人來丈量尺寸。
姜泰和楊氏自然高興新進門的大媳婦深受娘家看重,以後周家也會偏向姜家。
杜氏在姊妹、表姊妹中素來以嫁入高門自豪,過去病殃殃的蔣氏進門她都沒嫉妒過,如今,周清藍這小姑娘居然財大氣粗的壓了她一頭,真氣人,人家的爹娘怎麼就這麼寵愛女兒?也不怕把家里搬空了。
許氏跟在她身旁,將她的表情全看在眼里,笑問道︰「二嫂在想什麼呢?」天色暗了,就懶得掩飾自己嫉妒的嘴臉?世子大婚,到處燈火通明呢!
杜氏呵呵笑道︰「俗話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但是看大嫂的嫁妝,一輩子都吃穿不愁了,世子豈不英雄無用武之地?」只差沒說世子可以直接吃軟飯了。
許氏微訝道︰「二嫂說笑了!二嫂的嫁妝也夠你嚼用,不怕餓肚子,但每個月你們那房的用度不也送到二嫂手上嗎?當然,致和院的用度也不例外。」公中給的銀兩是固定的,女子的嫁妝多用在補貼兒女身上。
杜氏對許氏是話不投機半句多,轉頭拉了自家妹妹杜澄香去坐席。
許氏暗暗嗤笑一聲。這二嫂太照顧娘家,連親事都想幫著張羅,以為姊妹都嫁得好,她既有面子又能得到好處?小心偷雞不著蝕把米。
喜房內,丫鬟們服侍周清藍取下沉重的珠冠,淨了面,重新梳了一個流雲髻,插上一支金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排簪,換了一身大紅色雲錦裙裳,優雅地坐到小圓桌前,姜武墨安排的人已送來好克化的桂圓蓮子甜粥、紅棗雞茸蔬菜粥和六碟小菜、六碟點心。
周清藍覺得疲累又緊張,沒什麼胃口,夫家的體貼讓她放松了些,隨意用了些粥菜,便撤下去讓丫鬟們吃。
「女乃娘,我想爹娘了。」她習慣了跟爹娘一起用膳,都不用丫鬟布菜,一張包公臉的爹爹很清楚她愛吃什麼,和溫柔的娘親爭著給她夾菜。
「小姐……啊、不,如今小姐可是長興侯府的大女乃女乃了,必須改口才是。」薛嬤嬤的笑容極包容極寵溺,「小姐長大了,總是要嫁人,老爺和夫人也是千萬個舍不得,老奴比老爺夫人幸運多了,可以一直服侍小姐、陪伴小姐。」
茶心和茉心也一起笑道︰「奴婢也是。」
茉心又道︰「嬤嬤不是說要改口嗎?還一口一個小姐。」
薛嬤嬤目光溫柔,「怕小姐不習慣,明日再改口吧,沒有人比小姐更重要了。」
在薛嬤嬤的耳提命面下,服侍周清藍的十二個大小丫鬟全都以見到小姐的笑容為最大使命,讓小姐笑不出來的人那就是敵人。
平嬤嬤站在角落看著,見怪不怪。她原是長興侯府的家生奴婢,在姜柔玉父母雙亡來投靠姜老夫人時,和另一個小丫頭被指給姜柔玉做二等丫鬟,幾年後隨姜柔玉嫁到周家,在周家成親生子,由平安媳婦到如今成了平嬤嬤。
小姜氏被扶正,她也受到重用,自從聖旨賜婚下來,她很快被調到多福院,她一家人的賣身契都給了三小姐,作為陪房跟著三小姐嫁到長興侯府。
平嬤嬤沒有任何不滿,她明白小姜氏希望她成為周清藍的助力,因為她的親人好些個都還在長興侯府,下人之間的關系網不可小覷,能夠幫助周清藍和陪嫁過來的人很快融入這個大家庭。
平嬤嬤相信自己很快便能證明自己的重要性。
到了二更天,姜武墨才帶著梳洗過的清爽進新房。
眾人忙給他請安,他揮揮手,薛嬤嬤帶人退出內室,貼心地關上了房門。
新郎新娘坐在喜床上,他用他那雙黑玉般的眼眸囚住她。
周清藍紅著臉看他,「大表哥,世子爺……」要怎麼稱呼這有點陌生的熟人呢?
姜武墨溫然含笑,只覺得一顆心溫軟如水。「你可以叫我阿墨,我叫你阿寶。」
「私底下叫嗎?」
「阿寶真聰明。」姜武墨不吝惜用微笑化解她的緊張,清雋的嗓音如磁石哄著她,「別怕,我們先說說話。」
他輕輕抬手撫過她的眉眼,「得知阿寶將成為我的新娘,我內心竊喜,又很惶恐。我比你足足大了十二歲,要如何保養身子骨才能與你白首偕老呢?不怕你笑話,我作夢都想跟自己的妻子活到白發蒼蒼。」
他的手掌很溫暖,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阿墨表哥……」
「阿寶一定能活到很老很老,你可以什麼都不會,只要你活著陪我就好。」姜武墨將她的手舉起來送到唇邊,輕輕吻了一下。
周清藍忍不住顫了顫,強壓著羞澀,沖他微微一笑。
她望著他,眼楮笑成彎月,「我會做你的好妻子,也會陪你到老,我爹說皇上最英明了,聖旨賜婚一定是佳偶天成,白首到老。」
姜武墨幸福地輕笑,「那是,皇上最英明了。」
他毫不猶豫的肯定皇上的英明賜婚,珍重而期許著。
「結發為夫婦,恩愛兩不疑。」他用溫柔的眸光困住她,「清藍,我真歡喜。」
軟玉溫香抱入懷,他眸光閃爍,心跳奔騰。
紅燭高照,人影成雙,幽情若夢,一室的春光正旖旎。
第六章 指控親爹貪嫁妝(1)
一早起身,姜武墨梳洗拾綴好了。坐在西次間喝溫水等她。
今日要奉茶見禮,須打扮得喜慶,周清藍換上大紅繡牡丹彩蝶的緞子對襟襖,胭脂紅素錦月華裙,頭發梳了婦人的鳳尾髻。薛嬤嬤給她戴了米珠雙喜字如意蝠頭金步搖、兩朵黃蕊紫芍藥珠花,墜著一對兒寶珠耳環。
年紀尚小,卻清麗如梅。一張鵝蛋臉比芙蓉出水更有秀色。鮮妍欲語。
姜武墨看她猶顯椎女敕卻梳了婦人發髻,更顯得脖頸細長優美,心想可以多為她置辦瓔珞項圈,點頭道︰「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