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心狠的,外表倒是只溫馴小羊。」
「我哪里就是真的心狠呢?只是有了想要守護的人,所以有些事不得不做。」
聞言,花素錦挑了挑眉,忍不住問道︰「你當真決定跟著他去闖刀山、過火海了?」就她看來,那殷驥驍可真不是一個好對象啊!
那小子性子那麼別扭又小氣,更別說他出身皇室,哪里避得開紛擾,他到底有什麼好的,還不如她的蕭大哥。
想到蕭洛里,花素錦的臉色黯然。
那日雲淺淺一語戳破了他們的盲點,想叫他們不再自責,一點就通的她興匆匆地去找蕭洛里,想將雲淺淺的話一股腦地說給他听,可誰知道他卻依舊躲著不肯見她。
他不是個絕情的人,她知道,可是望著他的背影,真有那麼一時半刻,她希望他干脆絕情一些,好讓她從此慧劍斬情絲。
或許,待雲淺淺和殷驥驍成親之後,她就該離開了吧。
「姊姊看四皇子自然不如淨空大師,但我看淨空大師,也覺得他不若殷驥驍呢!」
這就叫做情人眼里西施,但她的打趣只換來了花素錦訕訕的表情,心思靈動的雲淺淺怎麼可能看不出她正勉強打起精神來應付自己。
她有些心疼伸手將花素錦摟進了懷里,輕拍她的肩,給予她無聲的安慰。
或許也該趁著這次的事情,一並解決了蕭洛里這個腦袋僵化了的蠢男人。
但該怎麼做呢?
望著窗外春意盎然的鮮花,一個計策在她的心里浮現,微彎的唇畔露出了一抹小狐狸般的淺笑。
她揚聲喚來另一個殷驥驍派來的老嬤嬤,與她低聲說了幾句,听完後老嬤嬤詫異地瞧了她一眼,隨即眸中滿意乍現。
這樣的姑娘,的確有資格伴在她們的主子身側啊!
「姑娘此計甚佳,足以引蛇出洞,也可成全花姑娘的一片心意。」老嬤嬤是何等的人精,只听雲淺淺略略一說,就知她的想法為何。
「那嬤嬤準備,至于四皇子那邊,就暫時先別說了吧。」
兩人交頭接耳的商量完,雲淺淺這才轉向花素錦,卻見她一臉愕然,顯然將剛剛她與老嬤嬤的交頭接耳全都听了進去。
「你……確定要這麼做嗎?」
若是真照淺淺這種玩法,殷驥驍怕是得瘋魔了。
想到那人瘋魔的模樣,實在讓人忍不住心頭一顫啊!
可再想到這麼做或許可逼出蕭洛里的真心,她的心思也跟著蠢蠢欲動。
「這一切不都是為了姊姊嗎?若是姊姊出了事,那淨空大師還是無動于衷,等到一切事了,不如就由妹妹為姊姊選個夫婿,怎樣?」
「這……」花素錦原本還有些猶豫,但只要想到這幾年來,自己的滿心情思盡付,卻連見上他一面都不可得,她索性心一橫,點頭答應。
「做就做,誰又怕了誰呢?只是你找的夫婿人選可不能差過我替你尋模的,知道嗎?」
怎麼可能?
他明明算無遺策啊!
明明只待今日聖旨一下,雲淺淺就會成為他殷驥驍的妻子……
他是這樣的期待,可如今聖旨雖下了,但雲淺淺還沒來得及接旨便整個人昏了過去,更讓人心驚的是,在一片紊亂之後,就連花素錦也跟著昏了過去。
是百密一疏嗎?就似當初他父皇護著他母妃一樣,因為一時的大意?
聞言準備急赴雲家的殷驥驍心里浮現這句話時,臉色瞬間鐵青得嚇人。
因為淺淺的關系,對駱景福他僅僅是施以警告,他以為這樣的警告對于駱景福是有嚇阻作用的,卻沒想到那女人的膽子倒是真大。
殷驥驍心煩意亂,可急匆匆的步伐卻突然頓住,只見原該在普濟寺里輕易不出來的淨空大師竟然一身袈裟擋在他的身前。
「你怎麼來了?」
「我听說素錦出事了?」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過去幾年的默契馬上知道彼此心中的打算。
淨空大師沉聲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淺淺昨兒個回家去等聖旨,我派了幾個經驗老道的嬤嬤跟隨,花素錦愛湊熱也跟著去了,本以為只是一夜的時間,那些人應該不會這麼急,怎知道還是出事了!」
一字一句從殷驥驍緊咬的牙關中迸出來,猶如冰珠子似的凍人,皇貴妃和殷驥霖也未免太過著急了。
其實,只要他們不再有任何舉動,他亦沒有傷害他們的打算,畢竟他與他們母子的恩怨著實難以算清楚。
有恩有仇,孰輕孰重,他都還沒理出個頭緒,誰知他們竟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置她于死地。
至于為何會是淺淺,殷驥驍只消一想便明白他們的心思,他們想要用淺淺挾制他嗎?
只可惜他們不曉得,前幾天他已讓人將翡翠靈芝調制成藥,讓淺淺服下,所以淺淺現在的身子雖不能說得上百毒不侵,但尋常的毒藥已不能奈何她了。
當這個想法閃過腦海時,殷驥驍原本疾行的步伐突然緩了下來。
原來,他也有這麼慌亂且失去理智的時候嗎?
他竟忘了此時的淺淺算得上是百毒不侵,更何況他派著跟回去的嬤嬤也是研究毒藥的個中高手,她又怎麼可能輕易中毒?
想到這里,殷驥驍原本急切紛亂的心思恢復了清明沉穩,著急想去探望淺淺的想法也稍稍褪去。
再說以那丫頭的聰慧,在懷有戒心之時,又怎麼可能輕易在駱景福的手里吃虧?
想到前幾天淺淺還在問他關于花素錦和蕭洛里兩人之間的事,突然他便有了個意外的想法——這妮子怕是想要做個大媒人吧!
本來,他倒也懶得理會淨空大師的死腦筋,總覺得終有一日他會想通,誰知道這廝硬是鑽進了死胡同中,任那花素錦怎麼揪就揪不出來。
其實在他心里,一個是他兄長,一個是他師姊,他不可能真的放任他們不管,但直接下令淨空大師還俗娶親,只怕對方也是不肯。
本想等自己抱得美人歸以後,再與淨空大師好好溝通一番,也算是答謝花素錦這幾年為他照顧淺淺的勞苦,誰知道淺淺竟然如此心急,連這點時間也等不及,竟直接想要設計淨空大師,一時之間,他望著淨空大師的眼神竟隱隱地帶著一些憐憫。
那眼神看得淨空大師頭皮發麻,他來不及問,殷驥驍就先一步的說道︰「走吧,咱們進宮,這事只怕與皇貴妃月兌不了關系,這回她可是下了狠心的,若是找不著解藥,只怕淺淺和花素錦再難活于世間。」
這話重若千鈞地擊在淨空大師的心里,本該無欲無求,可他持著佛珠的手竟微微發顫。
他總覺得自己可以放下,到頭來,這才發現這幾年的經是白念了。
終究……放不下啊!
手中的珠串驀地斷裂,檀木磨成的渾圓珠子散落一地,兩人的身影便在眨眼之間杳然無蹤了。
第十章 一生一世雙人(2)
接到自己收買的侍者傳回的消息,皇貴妃已經陰沉了幾天的心情驟然天晴。
她撫弄著自己的指尖,含笑等待,她知道以殷驥驍的精明,很快就會想到她的身上,所以便好整以暇的等待著人主動上門。
她要的很簡單,以殷驥驍的命換雲淺淺的命。
一命換一命,應該再劃算沒有了!
一旦殷驥驍死了,雲淺淺那個小姑娘還不是任她搓揉嗎?
听說那安國公府的二少爺如今還躺在榻上醒不過來,那王家的老祖宗可是恨不得能夠使勁的折騰雲淺淺,畢竟若不是王建軟看上了雲淺淺,又怎會有兩家合謀想要逼婚的事兒?
若是沒有那件事,如今王家的心肝寶貝應該還好端端地過著他吃喝玩樂的荒唐日子吧!
「娘娘,四皇子來了!」
小內侍匆匆來報,隨著話落,殷驥驍人已經到了殿外。
來得倒是快!
她朱唇未啟,便見殷驥驍龍章鳳姿地走了進來,皇貴妃的水目直勾勾地打量著他。但見今日的他一臉鐵青,甚至連平素那張恍若沒心沒肺的面具也忘了,即便上有一道蜿蜒的疤痕,他俊美的容貌依舊引人注目。
只是,現在他甚至沒有行禮!
「小四怎麼來了?這陣子母妃總是讓人召你入宮,你怎麼樣都不肯進宮,今日倒好,母妃沒召你,你便來了。」
注意到殷驥驍的不對勁,皇貴妃心中得意萬分,但仍沒有讓心中的得意表現出來,反而嬌聲嗔道。
「閑著無事,便進宮來瞧瞧母妃和二皇兄,順便拿些東西給母妃瞧瞧。」
「你二皇兄今日也沒進宮,母妃正覺得孤單,不如小四今兒個留下來陪母後用膳吧。」皇貴妃做慈母的樣子,笑意盈盈地倚著美人榻,然後彷佛又想起了殷驥驍剛才的話,並問道︰「小四有什麼東西要給母妃看的?」
殷驥驍伸手入懷,掏出了一本小冊子,一個箭步上前,一如既往地在美人榻旁蹲下,將東西交給了皇貴妃。
食指微曲地接過了那小冊子,翻開,皇貴妃原本流露著溫柔的美目驀地變得猙獰。
啪的一聲,她驀地闔上了冊子,瞪著殷驥驍的眼神溫柔難再,大大的眸子滲出駭人的怒氣與恨意。
「小四這是什麼意思?」
「母妃派人給淺淺下毒又是什麼意思?」
「我沒……」在殷驥驍的瞪視下,皇貴妃下意識想要否認,但隨即想到雲淺淺對他的重要性,頓時又覺勝券在握、理直氣壯。
「小四,你從小便是我帶大的,應該知道母妃的個性,母妃不喜歡不听話的人,這十幾年來你瞞著母妃做了那麼多的事,母妃當然是生氣的,可偏偏母妃一向疼你,又怎舍得罰你?那雲家姑娘身分低微,不過也是代你受過罷了,要她不受過也很簡單,只要你親自了結了自己的性命,那本宮自然也會放過她。」
挑了挑劍眉,殷驥驍目光冷然地看向依然斜倚著的皇貴妃,安靜的听完她那胸有成竹的威脅。
一改方才蹲在躺椅旁之姿,殷驥驍站起身,居高臨下的望著皇貴妃,冷聲說道︰「淺淺怎麼會身分低微呢?」
「不過是個無父兄庇護,又缺少家族護持,還親娘不疼的小姑娘,究竟憑哪一點配得上你呢?」
「母妃,你怎麼忘了,別說雲家對父皇有功,就說當年我娘不也是個山野村姑,父皇還不是給了萬千的寵愛?」
「你……」皇貴妃被噎得一窒,眸心倏地漾過一絲慌張。
「母妃,我說錯了嗎?難不成你忘了,當年父皇是怎麼疼寵我的母妃,而你……又是怎麼計劃縝密的取了她的性命。」
嚇得手一縮,那小冊子滾落地面後整個攤開,看著上頭那工整得一筆一劃彷佛全數化成錦緞,緊緊地勒住她的頸項,讓她幾乎說不出話來。
若只是冊子里的罪,她素手一揚就可找千百十個願意替她領罪的替死鬼,但只要一牽扯到殷驥驍他娘,那帝王之怒,只怕不是她能承受的。
可……他為什麼會知道?
是誰告訴他的?當年參與這件事的人不都已被她一一除去了嗎?
也是因為封了口,她才敢放心地答應將殷驥驍給養在身邊,而不怕有朝一日遭到反噬,畢竟當年的事,連皇上都不曾查到她的身上,十幾年過去了,他又怎麼可能會知道真相呢?
「母妃,你當真以為當年之事,我娘不知道背後其實有你的操控嗎?我娘其實沒有你想的那麼蠢笨。」
「你……」完全沒有想到殷驥驍會發現,他的發現讓她不知所措,他的話更是讓她完全怔住。
這是她從來沒有想過的事,畢竟這世間哪里有人那麼傻呢?明知道有人對她不懷好意,竟然還願意親近?
「你應該還記得你剛跟我娘在宮里以姊妹相稱時,有個小宮女不小心在奉茶時將茶水灑在你身上的事吧?」
記得,怎麼會不記得!
當時如貴嬪還很不好意思幫她擦拭,並將那個宮女逐出了她的宮殿,倒是她看那個宮女傻傻的,便將她帶回了自己的宮殿之中。
若是她沒記錯,那宮女一直在她身邊伺候,漸漸成了她的心月復,然而五年前卻因患了熱病被送出宮,再也沒回來,對方是死是活她從沒有在意過。
五年前……不正好是小四毀了容的那年嗎?
所以那宮女出了宮是為了找小四,將一切的過往告訴小四?
這幾年她一直覺得小四恍若對她若即若離,再也沒有了未受傷時那種全心的依靠,便是有時她親近些,他也會流露出不適應的感覺。
想通了這些,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殷驥驍,然後問道︰「你知道了一切,所以來為生母報仇了?」
「其實我沒想過報仇,當年我娘本就得了不治之癥,就算平安生下我,只怕也活不過我滿月,既然都是個死,她便決定順勢入你的算計,如此一來,你自覺天衣無縫,便會為了自已的兒子保我一個平安。」
不得不說,在他剛知道事實時,他也是很不能接受,可那宮女說得這樣信誓旦旦,還拿出了他娘的親筆信,那一封封的信,道盡了身在深宮的無奈和希望他能平安長大的心願。
所以,他信了!
既是將死之人,皇貴妃的計謀也不過是讓她早點離世罷了,所以他才會在養恩與仇恨之間徘徊那麼久。
這回,若非皇貴妃對淺淺起了殺心,這個秘密只怕他一輩子都會藏在心間。
「所以,如貴嬪妹妹對于我所做的一切,她都是心知肚明的?」她語氣尖銳的質問道。
那這幾年她的籌謀不就全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嗎?
而她竟還為了這個笑話沾沾自喜了幾乎一輩子。
突如其來的打擊讓她幾乎像是被天雷劈中一般,久久無法回神,直到門外傳來了一個既傷痛又憤怒的聲音才回過神——
「原來是你!你造了一次孽還不夠,這回竟然還要用雲家姑娘的性命逼著小四自裁?」
伴隨著那威嚴的聲音而來的是聖德帝,他瞪著皇貴妃怒聲質問,聲音泛著微顫,他竟然也是直到今日才知道真相。
如貴嬪對自己身體狀況的不願聲張,多少也是對他的體諒,她這是怕他逼著她打掉胎兒好保全自己的性命,也是想要為他留下念想,這樣他才不會太過傷心傷神,是嗎?
一時間對如貴嬪的愛意與眷戀全都涌上了心頭,聖德帝對于皇貴妃的憤怒更像澆了油的火,熊熊燃燒,像是想要將皇貴妃整個人吞噬干淨。
「皇上……您怎麼來了?」
皇貴妃驚呼一聲,幾乎是用滾的從躺椅上下來,然後渾身發抖地跪在聖德帝的面前。
「你這個臭小子,既然知道這些,為什麼不早和父皇說?」
「因為我娘不想讓您知道。」殷驥驍理直氣壯地說道,在聖德帝面前依然是那副氣死人不償命的死性子。
既然被父皇听見了秘密,想來將來的一切他自有處置的法子,那自己也樂得當個甩手掌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