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書容腦袋發昏,覺得自己快暈倒了,當他終于放過她,離去後,她卻癱在榻上動彈不得,面色潮紅。
青柚進來時,被嚇了一跳。「少女乃女乃怎麼了?」
「沒……沒事。」齊書容面色尷尬。
賴嬤嬤是過來人,怎會不明白,老臉也紅了。「給女乃女乃喝杯水。」
青棗俐落地倒茶。「女乃女乃嘴都腫了。」她疑惑地拿起放置在一旁的藥罐,恍然大悟。「我給女乃女乃涂一涂,許是被什麼蟲子咬傷了。」
青柚仿佛也領略到什麼,紅著臉斥道︰「別胡扯。」
齊書容尷尬萬分,在心中把曹平羨罵個狗血淋頭。「再給我倒杯水。」
青棗接過茶杯,喃道︰「是不是給蜜蜂叮了?」
青柚趕緊把藥罐給收了,神情比齊書容還緊張,就怕丫頭又說出什麼驚世之語。齊書容拿起帕子來繡,假裝什麼也沒听見。
翌日
回本家祭祖的當天,因為心里已有準備,所以在對人對物上沒有太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婆婆林氏還有曹平羨在前一天晚上對她大致說了些家族的情景。
母子二人說話的方式都很像,只是介紹一些會見到的人,不摻雜個人情緒在里頭,不會提醒她像是︰二嬸嬸很八卦,與她說話要小心一點。倒像在介紹商品,比如︰你進了市場會看到白菜,白菜青白色,約手臂長,葉面寬厚,可食。
連白菜什麼滋味、合不合口味,都不肯透露半句,她還得笑笑地說︰「是,媳婦知道了。」
于是她擺好了笑容,架式十足地走進「曹家菜園」,準備認識各種蔬菜與植物。
「來,見過你伯祖、叔祖、伯父、叔父……」
一連串的拜見,齊書容跪得頭都要暈了。
為什麼要把曹家想成菜園?不是她存心誣蔑,而是在這種場合里,你不想點事情,讓頭腦活絡活絡,不是無聊死就是悶死。
她在腦中挖好一個個蘿卜坑,每介紹一個,她就種一個,滿園的蘿卜,最後連她自己都分不清了。
「怎麼了?」曹平羨關心地瞄了眼她微擰的眉心。
「沒什麼,只是累。」總不能說自己想回家歇息。
他低下頭,輕聲道︰「真撐不住就靠著我。」
好不容易見完長輩,一會兒還有平輩、晚輩,還得祭祖,他也受不了這種場面,可沒辦法,家族如同盤根錯節的大樹,牽一發動全身,即使他對某些人、某些事甚至某一房很感冒,也不能不來。
「那怎麼行?」她搖首。才進門第二天就站沒站相,還不讓人笑話,不過他的體貼還是讓人覺得高興。
如果他的家族能小一點就更完美了,胡思亂想一陣,時間也在不知不覺中流逝,該見的人、該走的儀式如同過五關斬六將,關關難過也關關過了。
原以為會發生點兒不尋常的事,像是黃裕春突然又出現,朝她哭紅了眼,或不知哪兒來的大嬸婆朝她絮叨家族秘辛、哪一房的風水比較好等等,結果什麼也沒有,大伙兒就當她是個新婦,開口閉口都是客套話,轉過身才在她背後窸窣呢喃。
只有幾個和善又好奇的她媲與幾位待字閨中的姑娘來與她攀談,問她山東的情景,還有去過哪些地方……聊著聊著,幾個姑娘說改天到她那兒喝茶,她點頭應了。
祭完祖,又留下來吃了午飯,才終于得以回家,雖然才過午不久,她已經累得想睡了,但婆婆與老夫人同在馬車里,借她兩顆膽她也不敢打瞌睡,一雙眼瞪得又圓又大,宛如七爺八爺出巡。
「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老太太忍不住取笑道。
齊書容尷尬地紅了臉,老太太同她一樣折騰到現在,精神比她還好。
「回去就先歇著吧。」林氏也開了口。
「是。」她的頭垂得更低。
「都是這樣過來的,不用在意。」老太太善解人意地說。說起來以前邢氏可比她有意志,從本家回來後還精神奕奕地張羅家務。
老太太這樣想,倒不是存心拿齊書容與邢氏比較,只是自然地想起這事,活到這把年紀,能不能干、勤不勤快、聰不聰明不是她看媳婦的標準,只要人品正、個性好,什麼都是次要的,想到邢氏背地里干的那些事,她在心中嘆了口氣,開始默念起經文。
齊書容偷偷捏了幾下大腿,讓自己清醒一點,出嫁前幾天她就沒睡好,接著又是婚禮、洞房,把她累得半死,昨晚曹平羨雖然好心地沒來折騰她,可才剛睡下沒多久,怎麼天就亮了?
此時她便很羨慕能在外頭騎馬的曹平羨,清靜又自在,騎馬也能震掉一些瞌睡蟲,哪需掐大腿?
為了把注意力從她的精神不濟轉開,齊書容開始在心中默念《女書》、《烈女傳》,偶爾摻雜點行俠仗義的江湖恩仇錄……馬車晃啊晃的,終于晃回城西,齊書容眼皮都快合上了。
馬車一停,她打個激靈,立馬回神過來,踏著矮凳先行下車,卻見一個人影從巷尾走出,徑直往曹平羨的坐騎而去。
男子約莫三十出頭,四方臉,濃眉擰成一團,當他朝著自己望來時,齊書容禮貌性地點了下頭。
原以為是友人來訪,可就在她扶著婆婆下車後,林氏無意間瞥向與兒子說話的身影,竟不屑地冷哼一聲。
齊書容疑惑地望向來人,故意問道︰「娘,那位是……」
「不相干的人。」林氏冷冷地回了一句。
齊書容踫了釘子也不敢再問,與婆婆一同攙扶老夫人下車,老太太見到來人卻是波瀾不興,齊書容更加疑惑。
此人到底是誰?
第6章(1)
「你來做什麼?」曹平羨冷冷地看著邢務直。
「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邢務直笑著說道。「我是特地來給你祝賀的,瞧,我還帶了賀禮。」他舉高手上的禮盒。
見曹平羨冷面閻羅似的,不吭一聲,邢務直大感無趣,一張老臉險些掛不住,他收起笑臉,認真道︰
「我可不是來找麻煩的,你不用給我臉色看,好歹你也喊過我一聲大舅子,瞧在以前是姻親的分上,你不能眼睜睜看著邢家敗落……」
「我已經幫過一次。」曹平羨毫不留情地打斷他的話。
邢家以前也曾出任仕途,書香傳家,可與大多數的家族一樣,幾代之後子孫不長進,家道自此中落,幾年前邢家攢了錢捐了一個官做,卻不思進取,買賣收賄,因款項不大,他出言警告了一番。
貪官不是那麼好做的,得有頭腦,有本事讓人查不出,也動不了,否則就是給上邊的人頂缸用的。
他睜只眼閉只眼,輕輕放過了,邢家也應了不會再有下一次,誰想他們在京城又捅了樓子,希望他能幫忙圓著,邢氏在山東接了兄長的信,也是苦苦哀求,但他堅決不肯。
邢家東借西湊,弄了一大筆銀子才把事情擺平,可狗改不了吃屎,如今又與他最近調查的案子有牽連,因此厚顏求上門來。
「這回我們真是冤的,你要就抓大的,別淨拿我們這些芝麻綠豆官開刀。」
「你們是不是冤的,我自會查清楚。」他不欲多說,就要進門,卻讓邢務直伸手擋下。
「這樣吧,我提供個消息……」
「不需要。」
「你不听可會後悔,是關于你新進門的妻子。」邢務直神秘兮兮地說道。
曹平羨瞄了眼他猥瑣的表情,幾年前還瞧著有些正氣,現在卻成了滑溜、投機的市井無賴樣。
「你也不想她名聲不好吧,我可是得了消息,說儷娘溺水的時候她也在場,儷娘死因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