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與黑子面面相覷,白叔方不解,「不喊晴晴喊什麼?過去不都這麼叫的?」
黑敘一拍腦袋,「喊嫂子啊,老大這是甘心認下晴晴啦!」
是嗎?兩人相視一笑,這樣就太好啦,他們都挺喜歡晴丫頭的啊。
第七章 都是受害者(2)
「……想我老林替大人賣命多年,竟換得這樣一個下場?少女乃女乃就不怕人心渙散,再沒人願替賀家做事?」
「林掌櫃在威脅我嗎?」晴蘭似笑非笑,一雙大眼楮看得對方心慌。
不過是個柔弱女子,怎麼有這等氣勢?林掌櫃被看得心抖抖、膽顫顫,但狹路相逢勇者勝,倘若他在這時候氣虛退讓,之後的……哪還有之後?
硬起脖子,他得堅持。
「水至清則無魚,少女乃女乃這般作法,老奴不服,其他的掌櫃也不會服氣,倘若少女乃女乃一意孤行,就別怨我們不顧主僕情誼。」
「哦,是嗎?怎麼個不顧法,我很好奇呢。」晴蘭嚴肅起眉目,見識過刁奴,卻沒見過如此氣盛的。
「京中四十七名掌櫃已經約定好,倘若少女乃女乃繼續剛愎自用,便集體遞辭呈。」
晴蘭冷笑,果然暗地里聯手了,可惜她不是吃素的,「行,盡快遞上吧,賣主惡奴不舍棄,留來留去早晚留成仇,今兒個你們不過貪個數千數萬兩,明兒個若弄出人命官司,必對爺的官聲有礙,倘若政敵以此為藉……防不甚防吶。
「不過你口中的四十七名掌櫃當中,有三十二個是賣身奴才,所以十五張辭呈……我等著,至于剩下的,勞林掌櫃回去轉達,最慢十日,待我將帳目查清楚,該追的必追,追不回的只好送官府,丹雲!」
丹雲接聲道︰「奴婢查過律法,貪墨主家錢財者,最重可判處流放之刑。」
「林掌櫃可听清楚?煩你回去轉告,不怕被流放的,盡避放手大膽去做。」
她她她……一個小丫頭片子,居然不怕他們全撂擔子?
白芯見狀,指著林掌櫃劈頭就是一陣破口大罵,「別想倚老賣老,以為可以拿翹,更別看咱們家少女乃女乃年紀輕便能為所欲為,沒那個金剛鑽哪敢攬瓷器活兒?既然打算懲治惡奴,少女乃女乃怎能不做足準備?
「實話告訴你吧,少女乃女乃手底下有好幾組人馬,丟掉一個掌櫃,就會有一組人進駐鋪子,制定新規矩、培養新掌櫃,生意垮不了的。如果我是林掌櫃,就乖乖回去把帳目重新弄清楚,盡快把虧空補上,免得日後對簿公堂,弄得半生淒涼。」
晴蘭臉上雖雲淡風輕,但氣勢極強,她似笑非笑地望著林掌櫃,眼底充滿自信。
未出嫁之前,她已做好翻天覆地的準備,她不怕惡奴,不怕刁難,她只怕……只怕他恨她,怕他厭惡自己。
「少女乃女乃不擔心落得一個刻薄惡名?」
重活一世,她還真的不在乎,前世名聲夠賢良了,但下場如何?何況她哪會坐等著他們去傳?她行事首重效率,老早買通人,到處傳揚賀家大小事了。
再過幾天吧,外頭就會傳出賀巽一門心思撲在朝政上,為國事憚精竭慮,卻無力經營家業,導致惡奴心大,私吞公款。
那將會彰顯賀巽為國為民的形象,他日傳到皇帝耳里……不知道皇帝會賞他什麼?
見晴蘭不接口,林掌櫃再撂狠話,「少女乃女乃就等著精明干練、雷霆手段名聲傳遍京城上下吧。」
這可不是贊美之詞,士農賀巽商以商為末,官員營商還怕被指責與民爭利呢。
晴蘭輕笑,林掌櫃沒說錯,這確實是京城名媛的軟肋,但不是她夏晴蘭的,他錯估她了。
一個娘早死、爹不管的女娃兒,八歲擺攤,六年內鋪子開上幾十家,連小倌館、妓院、賭坊……所有能攬錢的鋪子都敢踫的夏晴蘭,得經過多少大風大浪?
區區名聲小事?怕啥。
包何況賀巽與旁人不同,尚未考上狀元前便已拿出大把銀子替朝廷排憂解難,行商之事早在皇帝跟前掛號,就算出仕,也斷無將原本營生收了的道理。
就算賀家新婦弄出個「雷霆手段」、「精明干練」……不正符合之前「賀巽因公廢私」的傳言?
見晴蘭牙硬,林掌櫃索性連表面功夫都不做了,直接甩袖走人。
人走了,晴蘭頓時累趴在桌面上,清冷的冰山美人形象收光,她像個孩子似的,有氣無力說︰「白芯,我好餓哦,給我做飯。」
白芯听了,應了一聲,連忙離開忙去。
「少女乃女乃不能吃了,今天已經吃四頓了。」才剛過午時呢,丹雲憂心忡忡,這吃法早晚要弄壞腸胃。
那些惡奴膽子一個比一個肥,都當少女乃女乃年幼可欺,無半分尊敬,少女乃女乃面上篤定,心里難免打鼓,這壓力一大不就……吃了吐、吃了拉,吐完拉完,辦完事,繼續吃。
「不吃哪來力氣?你快幫我喊白芯,我餓慘啦。」她撒嬌地往丹雲懷里鑽。
眉緊眼澀,才十四歲的小泵娘呢,怎能承擔這麼多?丹雲心疼。
「來了來了,奴婢來了。」白芯捧著大碗,喳喳呼呼進屋。
看見黑糊糊的藥汁,晴蘭連聲抗議,「我要飯、不要藥!」
「少女乃女乃乖,不吃藥,飯吞了還不得吐?先吃藥,飯馬上到。」白芯好聲好氣的哄,哄著哄著心頭跟著泛酸。
她家小姐性子剛強,遇事只會勇往直前,什麼事沒見過,哪里就會撒嬌了?肯定是心頭難受得緊卻不能發作,只能同她們撒撒嬌、泄泄委屈。
看著藥,晴蘭滿臉痛苦。
心苦、身也苦,就不能來一點點甜、一點點幸福?她底齡了誰呀。
她想橙哥哥、想四哥哥,想……以前的大哥哥了……
賀巽全看見了,看見晴晴和林掌櫃的對峙,看見她對下人撒嬌,看見那一大碗嚇人的湯藥。
擰緊眉目,他大步走進屋里。
「少女乃女乃……」白芯戳戳正在喝藥的晴蘭。
抬眉,晴蘭發現賀巽,笑容瞬間躍出,漂亮的小臉浮上一層光暈。
他來了?成親月余,他終于願意見她,那是不是代表……他沒那麼生氣了?代表面對她時他可以平常心了?這算得上守得雲開見月明嗎?
把最後一口湯汁吞下肚,但她喝得太急嗆著了,忙拍起胸口咳個不停。
丹雲經驗老道,快手把痰盂捧到主子跟前,果然咳不了三、五聲,剛吞下去的湯藥原路退回。
苦啊,晴蘭齜牙咧嘴,白芯熟門熟路地給她端茶漱口,再往主子嘴里擺顆蜜餞,只是,生氣吶,白熬一個時辰的湯藥……她的臉和主子一樣苦。
賀巽看著眼下青黑、臉色慘澹、唇白無血,衣服掛在身上空落落的小丫頭,她活生生把自己熬成紙片,誰允許她搞得這麼慘?越看,他越生氣,她就不能消停一點?
「裝可憐嗎?」他出口,卻是刻薄無比。
但晴蘭沒被刻薄到,她精力充沛跳上前,拉拉他的衣袖,勾勾他的手臂,鼓起腮幫子笑得亂七八糟。
「我會裝傻裝萌,就是不裝可憐。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我不想可恨,只想可愛,大哥哥,我還可愛嗎?」
沒見過這麼沒臉沒皮的女人!賀巽瞪她。
瞪她?很好、太好了,總好過不听不見不甩不理,她喜歡被他瞪,如果他肯巴她兩下就更好,晴蘭笑得越發燦爛。
她信誓旦旦道︰「大哥哥別擔心,那些掌櫃不是我的對手,他們還沒出招,我就把路給堵了,他們早晚要把錢吞出來的,而且是加倍吐出來。」
「適可而止。」他不想她為了錢,把小命都給交代了,他另有摟錢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