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化幽一抬眼,一顆淚滾了出來,噘著紅艷艷的小嘴巴,連哭聲都不敢冒出來,可見平常被人欺壓得多徹底。
衛崇盡見狀更樂了。原來齊家妹妹是個狠角色,才幾歲大而已就把人管制得這般嚴厲。
「不怪他,我本就要醒了。」他忍不住笑意,仍試著伸出援手。
齊化幽猛地抬眼,雙眼亮晶晶的,彷佛視他為最後的救命稻草。
「真的?」
「真的。」
齊墨幽想了下,陰森森地看了齊化幽一眼,道︰「這次就放過你了,再有下次,有得你受的。」
齊化幽用力地點著頭,用再認真不過的神情表示絕不會再犯。
衛崇盡瞧她嬌俏的面容覆上一層冷戾,笑得幾乎要噴淚,直想問她到底是上哪學這神情的,嚇唬人挺有用的。
「讓衛家哥哥見笑了,往後我會好好管束他。」齊墨幽朝他福了福身,難掩歉意地道。
衛崇盡始終笑得很樂,覺得齊家這對姊弟肯定逗樂了他的父母,哪像鎮國將軍府……一想起那冰冷無溫度的家,他撇了撇唇,笑得自嘲。
突地,小小的手撫上他的唇角,他一抬眼,就見齊墨幽正輕輕地模著他的唇角,在他尚未開口之前,她已經開口道——
「衛家哥哥,不要這樣笑。」
他愣了下,笑得玩世不恭。「我剛才是怎麼笑來著?」
齊墨幽直瞅著他,細軟嗓音輕輕的。「衛家哥哥,不要勉強自己笑,很開心的時候笑就可以了。」
衛崇盡眸底的笑意漸濃,在他的嘴角不斷擴大,手撫上她細女敕的頰,道︰「齊家妹妹,我可以抱抱你嗎?」
他覺得齊家妹妹身上有股魔力,可以讓他暫時忘掉那些煩人的事。
齊墨幽眉頭微皺著,細忖之後一臉歉意地道︰「衛家哥哥,雖然我很想答應你,可是我已經八歲了,男女有別,所以衛家哥哥不能抱我。」
衛崇盡大笑地拍著床,他竟然被一個八歲的娃兒給拒絕了。
齊墨幽偏著頭,忍不住想,衛家哥哥真的怪怪的。
第一章 救命小恩人(2)
「小姐。」外頭傳來少年鴨子般的嗓音。
「隱哥哥。」她回頭笑喊著,問︰「是不是衛家哥哥的藥和早膳都備好了?」
「是。」
「拿進來吧。」
門開,前後走進兩名少年,手上端著清淡的飯菜和一碗湯藥。
「小姐,時候差不多了,是不是該去夫人那兒了?」門外站著兩名小丫鬟,比齊墨幽大不了幾歲。
「采瓶,你去跟我娘說一聲,等衛家哥哥吃飽了我再過去。」齊墨幽說話時已經讓薛隱把擱著飯菜的小幾抬到床邊,她很自然地夾起飯菜送到衛崇盡嘴邊。
衛崇盡嚇了跳,沒想到她竟然要喂食,更教他玩味的是,她這個舉動讓屋里兩名少年齊齊看向他,同樣的忿忿,于是他張口就吃。
他這個人呢,其實是很簡單的,沒事別激他,否則他本該避男女大防,可被那眼神一看就不想避了。
只是……八歲的女娃,到底有什麼好防的?真要防的話,侯爺會讓她踏進他的房?
齊墨幽頭一次喂人,瞧他肯吃,心里樂得很,就這樣一口接一口地喂,直到碗底空了便將湯藥端來,打算拿湯匙慢慢喂。
可衛崇盡哪里肯了,湯藥喝得愈慢只會愈苦,于是他單手撐起上身,將碗接過,一鼓作氣地喝盡。
齊墨幽見狀,趕忙從懷里翻出她昨晚特地存下來的一塊糖塞進他嘴里。
衛崇盡眉頭一皺,與其吃甜的,他寧可喝苦的。
「衛家哥哥,不好吃嗎?」
「……好吃。」不想拂了她的好意,他只能硬著頭皮道。
「這是華南街上慶源堂賣的百合糖,是我最愛吃的糖。」
他點點頭,心想姑娘家果然都愛吃糖,改日他要是痊癒了,就去給她挑個幾袋糖,讓她甜到不行。
只是不用抬眼,他就能感覺兩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懶懶抬眼,問︰「齊家妹妹,這兩位是——」
「衛家哥哥,這位是薛隱,他的爹爹是我爹的副將,而這位是耿懷,在我家里習字讀書,夫子說他可厲害了,一目十行,過目不忘,將來定能考上進士。」
衛崇盡輕點著頭,沒損人的心思,漫不經心地問︰「可他倆為何跟在你身邊?」他原以為是跟在齊化幽身邊的,可他倆從進門到現在,連個目光都懶得遞給齊化幽,反而死死地盯著他,實在不難猜。
「我爹讓他們跟在我身邊,陪我習武讀書。」其實她要學的多如牛毛,還得跟娘學女紅和掌管中饋……她才多大的年紀,為什麼要學這麼多?
瞧她不自覺地皺眉,他疑惑地問︰「你不喜歡習武讀書?」這小泵娘眼光毒辣,像是能往人的心里看去,這樣的她會不愛讀書?
「喜歡,我只是不喜歡女紅。」身為姑娘家,她實在不該這麼說,可她真不愛拿著針線做針線活。
「不喜歡就別勉強,你一個侯府千金,府上難道還缺針線房?」
齊墨幽張口想說什麼,門外的丫鬟已經急聲在催,她只好閉上嘴,朝他福了福身。「衛家哥哥,你先歇會吧,我一會再過來。」
帶著齊化幽要離開時,齊墨幽還跟薛隱和耿懷吩咐了幾句。
衛崇盡看了兩人一眼,乾脆閉上眼,橫豎人家對他沒幾分善意,他也沒必要湊向前示好。
然而就在藥效發作、他昏昏欲睡之際,外頭來了人,于是薛隱趕忙喚他,「衛公子,夏大人來了。」
「夏大人?」他微眯著眼,還思忖著他口中的夏大人到底是誰,怎能教這看似沉穩的少年瞬間慌張起來。
「崇盡。」
一听見聲響,他朝門口望去,咧嘴笑道︰「夏燁。」
唉,突然說是夏大人,他腦袋一時轉不過來,忘了夏燁在今年殿試上被點為狀元,進了翰林院。
「氣色還挺好的嘛,我還以為得來替你收尸。」夏燁走到床邊,黑曜石般的眸子堆滿如沐春風的笑意。
「想替我收尸還輪不到你,夏大人。」衛崇盡沒好氣地唼了聲。
齊墨幽到母親屋子里請安,听母親叮囑了幾句後,提著裙擺就朝主屋的客房跑去,卻瞧見了薛隱和耿懷都站在外頭。
「怎麼了,你們兩個怎會站在外頭?」她走近時問著。
「小姐,有人來探視衛公子。」耿懷連忙應著。
「誰?」她不解問著。
因為爹說過,衛家哥哥的處境很微妙,暫時別讓人知道他在府里養傷,可今兒個就有人上門探視,也不知道來者是什麼心思。
「是今年的新科狀元夏大人。」薛隱低聲說著。
她眉頭微挑,從微開的房門往里頭望去,就見一個少年坐在床畔,可惜背對著門沒能目睹他的豐采。
今年的新科狀元在京城里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只因他年僅十三,其亡父乃是皇上的太傅,但他壓根沒有沾亡父的光,能在殿上一舉拿下狀元,是因為他與朝堂官員舌辯水利防治和戰線布局,辯得群臣啞口無言,皇上極為激賞,當殿點為狀元,且封為端明閣大學士兼翰林侍讀。
這事一出,少年狀元郎成了京城百姓津津樂道的對象,幾乎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翻出來說書,人人都說少年狀元郎即將平步青雲。尤其他有張雌雄莫辨的俊美臉蛋,見過的人皆說其面如冠玉,身似勁竹,清貴傲然,讓人自慚形穢。
對于如此驚黯奇才,齊墨幽也是有幾分好奇的。
而房里的衛崇盡瞥見了她在門外偷覷的模樣,不由笑柔了眉眼,夏燁見狀,回頭望去就見一個小泵娘一臉怔愣地瞅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