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了?」蔣三閑對著墨炎冷笑。
「我這條命是撿來的,能活一日是一日,既然你想往死路走,我陪你就是。」反正他也沒什麼好損失,爛命一條,不是蔣三閑也是給殺手門收了,何懼之有。
「那些人走了?」第一步邁出了,沒有回頭路。
「是,我將人引開了,沒人知曉這件事是你指使的。」誰曉得刺史夫人的外甥竟會飛檐走壁,暗中探查某官員府邸,還順走了一些攸關重要的帳冊與密函。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那是三皇子陣營的,皇後之子豈能輕易扳倒,他也太異想天開了,妄想蚍蜉撼樹。面色凝重的墨炎在心里為蔣三閑的膽大妄為捏了把冷汗,平常官員已經很難應付了,他還專挑最難啃的骨頭,這不是連累他的小泵娘嗎?一人尋死還拉另一人陪葬,太不厚道了。
一有不慎,株連九族。皇權之下,百姓如螻蟻,君不見西門口滿滿的累世冤魂,一顆又一顆的人頭斬首落地。
「墨炎,上了賊船的滋味如何?」這一次,他提前一步把這位絕代高手拉到他身邊,無異是如虎添翼。
臉色一黑的墨炎冷眸回視。「好得很,我喜歡殺人,你讓我扎上幾劍吧!想必你會非常痛快。」
「呵呵呵……我還以為你無動于衷,原來也有小性子。」起碼還有人性,不致麻木不仁。
聞言,墨炎臉黑得像木炭,冷冷一瞪。「你要在人家小泵娘的院子說你的雄才大略嗎?雖然所有人都中了迷藥短暫昏迷,可要有人醒過來呢?真要被當成賊的喊打喊殺了。」
陸青瑄住的青花小院靜悄悄的,除了蟲鳴聲,听不到一絲聲響,丫頭、婆子都睡得很沉,酣聲四起,個個呼呼大睡。
院子外是巡邏的護院,三五成群從牆邊走過,看也沒看鎖上的院門,小聲的交談兩句又往別處去。
「我沒當過采花賊……」蔣三閑模了模下頷,似乎頗有興致,當個飛賊樂趣多。
當沒听過這種瘋話的墨炎一把捉住他臂膀,騰空而起,幾個輕躍,來到外院將人丟下。不過他更想用踢的,將人踢清醒。
「我知道你嫉妒我。」氣運丹田,輕松落地的蔣三閑笑著甩甩被捏麻的手臂,捏了個蓮花指對空一彈。
「偷襲。」側身一閃的墨炎以劍鞘將指風打回去,蔣三閑腳旁多了三寸深的小洞。「身手不錯。」足以托付重任。
「承讓了。」沒想到他內力如此強勁,震得他虎口發麻,原以為是防身武技,看來是深藏不露。
「我用了全力。」他想試探墨炎的功力究竟到何等程度,是否可為他所用。
他一听,眸色深了幾分。「如果有一天我從背後給你一記穿心劍,你不必太訝異。」
想找死不怕閻王不收人,他盡避拉仇恨。
「你想殺我?」蔣三閑勾唇。
「是你不想活。」他成全。
「恩將仇報呀你,居然對救命恩人痛下殺手,你良心何在!」
世間凶險,人性險惡。
看著蔣三閑裝出悔不當初的懊惱神情,墨炎放在劍上的手一緊。「不用我動手,自有人找上門。」
蔣三閑呵呵兩聲,眼露惋惜。「不是有你為我擋刀擋劍嗎?放心吧!你每年的祭日我都會好酒好菜的祭拜。」
「蔣、三、閑——」墨炎面色如霜。
「我知道我姓啥叫啥,不用你廣為宣告,目前為止,我那些仇人還沒想要我這條小命,你大可多活幾日。」他們大概想著他是賤命一條的小蝦米,舉足無輕重吧。
這幾年的蔣三閑盡量低調做人,將過人才智表現得平庸,寄人籬下混吃等死,書不離手的彷佛是書呆,除了讀書外一無長才,抱著四書五經死磕到底。
但事實這才是聰明的做法,他在避禍。
為何呢?因為他爹娘的死。
偏遠小鎮的縣令能與誰結仇?他們十余年來偏安一隅與人為善,與所有故交舊友斷了連系,也如同沒有親族手足,自我放逐似的過自己的日子,自得其樂。
一個無親無故的小縣令為什麼會遭到刺殺呢?
以前的蔣三閑從未認真想過,有爹有娘在身邊,那便是一家人,他一心向學回報父母之恩。
但他們等不及他長大了,剛考上秀才的小神童年方十歲,他爹便死于土石崩落,尸體被挖出時已面目全非,他只能從爹手上的指環認人,忍著悲痛將爹運送下山安葬。
仵作叔叔無意間的一句話讓他頓時駭然大驚,他想追查爹真正的死因,可娘破天荒的打了他,不許他往下查,還說出他敢查她便死給他看的重話,逼他立下重誓。
你爹的尸首上有三處刀傷,刀刀致命。
也就是說他爹不是被土石掩埋致死,而是在這之前已經死亡,山石的崩落不過是掩人耳目,造成意外身亡的假象。
蔣三閑想查清此事卻迫于年幼,再加上親娘的阻止,他也只能放在心底,待他日考取寶名再一一清算,為人子者豈可讓親爹死得不明不白。
沒想到三年後竟還有人不放過他們一家。
第四章 棒打出頭鳥(2)
「那個小雜種呢?」
「上頭沒說,只說挑斷他的手筋、腳筋,讓他一生行乞為生……」
「殺人不過頭點地,公……這一招也太狠了。」
「最毒婦人心,再狠也狠不過天家。官牆里面出來的向來心狠手辣,誰會在意區區幾條人命……」
「噓!別說了,快把事干完好回京覆命,那個人脾氣可不好,要是咱們搞砸了,回去肯定沒命。」
壓低的聲音似有驚恐,提起桶子四下潑油。
「我沒找到那孩子,是不是躲起來了……」
「呵!還能躲到哪去,火一點著,他插翅也難飛,陪他娘一起赴酆都,母子雙亡……」「說的也是,一個孩子還能跑得掉不成。」
「燒吧!別再遲疑,火一點起來咱們趕緊離開,別被人發覺了……」
「嗯!點火。」
大火迅速的燃燒,幾道黑影飛快的離去,躲在半滿水的水缸內,一名少年咬著嘴唇滿臉陰沉。
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將所有的對話听得一清二楚。
廳堂擺放了一口棺木,但里面空無一人,裝的是一截樹干,前縣令夫人早已下葬,留著空棺掩人耳目。
這是年僅十三歲的蔣三閑所做的安排。
此時已有自主能力的他並未開戶自立,撐起門戶,反而在老僕的陪同下到刺史府,伏低做小的寄居。
因為他還不能死。
而剌史府有五百名精兵,足以將想殺他的人阻隔在外。
不過,快了,等他考上舉人……
「二妹妹,你這青荷鈴瓏玉筆洗做得可逼真,瞧瞧這荷花口、玉睫池,質地上乘的藍田青玉,叫人看了愛不釋手,大姊前兒個打碎水墨白玉筆洗,這個就先給大姊用吧!」
一如往常,陸青黛像是進自個兒屋子似的,看到什麼中意的便隨手拿起,問也不問一聲便往身後一遞,兩名綠衫紅裙的丫頭便笑著上前接下,宛若理所當然。
陸青瑾在一旁也沒閑著,一雙賊眼四處打量,看有沒有好東西。
這種事做多了,她們還真順手了,完全沒把屋子的主人看在眼里,當她是一件搬不走的擺設,徒具美觀卻百無一用,多她不多、少她不少,可見了礙眼,想讓她挪位。
不過這一回的陸青黛倒是失策了,她剛把手伸向青荷玲瓏玉筆洗,另一只手更快的拿走,學她往日的作為讓丫頭拿著,然後擋著她不給過。
「大姊,我也很喜歡這個筆洗,用了它之後,我的字好看多了,墨字細致而不暈開,字體勻柔。」哼!她又不是傻子,把狼外婆當成小白兔,任由她拿走自己心愛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