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混帳王八蛋敢管老子的事!呃……」蕭陽陡然回首,狠狠被嚇住。
抓著他臂膀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這侯府宅第的男主人,定遠侯蕭陌。
第十一章 侯爺回門笑(1)
蕭陽今日硬著頭皮來訪定遠侯府,原以為會被拒在門外,但沒有,他與兩名隨從很快被請進正廳。
接著他以為定遠侯夫人肯定要端著,許要將他晾在正廳等上一段時候才會出現相見,但依舊沒有,對方頗快現身。
只是她的婢子上茶上果子,僅往她面前送,他這個「不速之客」的茶幾上吃的喝的什麼都沒有,卻擺著一個大托盤,托盤中隨意擱著十個巴掌大的棺材雕飾,材質各異,每件各有其精巧之處,蕭陽便又以為,這十個小小弊材應是被主人家拿出來把玩,暫時擱在一旁罷了。
但,他錯得離譜。
在他氣到不管不顧抓起東西就往那女人的頭臉和身上擲去,要再擲第二次時,心下忽覺怪異——站在那囂張的商家女左右兩側的一雙婢子似想沖上前阻擋,腳步又硬生生頓住。
正在氣頭上,他根本沒辦法再想,高揚的一臂卻猛地被抓住。
回首,那個早該死在外面、早該從他人生中消失的定遠侯蕭陌離自己太近啊太近,那雙冷厲深沉的長目如鷹隼盯住獵物一般,牢牢鎖住他。
蕭陌奉召回京,他未想過與對方再次會面會這樣突如其來,嚇得他幾要肝膽俱裂,但他蕭陽再怎麼說都是蕭侯府的世子爺,是景春蕭氏長房唯一嫡子,比起蕭陌這個從賤婢肚子里爬出來的庶子身分高貴太多。
這麼想,他心頭定了些,硬撐著與之對視,抬高下巴才要命令蕭陌放手,卻听對方慢幽幽道︰「世子爺砸出去的東西有個名堂,叫‘升官發財、十全十美’。」略頓了頓。「十件小弊材皆為聖上御賜之物,你還當真敢砸。」
「御……御賜之物……」他腦子一凜,表情發僵,手指忽地發軟,扣在掌中的幾件小弊材遂全數掉落地面,不管是瑪瑙、象牙、潤玉,抑或山石、玉晶、金絲楠木的小小弊材,全被毀了個徹底。
中計了!
蕭陽倏地瞥向幾步之遙的那個女人,發現定遠侯夫人正一手揉著適才被他砸中的額心,嘴角欲笑不笑,眸底閃著彷佛幸災樂禍的光芒。
蕭陌甩開他的手臂,越過他走向那女人,並且擋在她面前。
「世子爺侵門踏戶逼迫本侯夫人,一怒之下更以皇上御賜之寶為凶器欲傷本侯夫人……」
「侯爺,不是‘欲傷’,世子爺已弄傷妾身了,哪,您瞧。」喬倚嫣有「大樹」能靠,楚楚可憐的表情演得無比到位,螓首探到自家侯爺跟前,抬高額頭略紅腫的臉蛋。
蕭陌氣不打一處來,惱她惱得很,但還不是對她發火的時候。
他再次將她擋回身後,對臉色慘白的蕭陽沉聲道——
「世子爺拿御賜之寶當兒器傷了本侯夫人,且將皇上所賜之物盡數毀壞,這一狀本侯非告到皇上面前不可,你且等著。羅叔,送客!」
候在門邊的老羅總管立時應聲,兩下清脆的拍掌,八名府內護衛馬上沖進正廳,將蕭陽與兩名隨從團團包圍。
「你、你……你們聯手陰我……是你們……毒婦……毒婦……不是我的錯……」不甘心!他不甘心啊!但……確實是他砸掉御賜之物,也確實是他砸傷定遠侯夫人,是他出的手啊!
他中計了,這事要是捅到皇上面前,甚至傳開,有誰會信他是遭設計陷害?
最後定遠侯府的護衛們沒費多大力氣就把人請走,因為蕭侯府的世子爺突然腿軟暈厥,不知是被氣昏還是被嚇昏,也可能又氣又受驚嚇、兩下交攻失了魂,總之是直著走進來、橫著被抬出去,直接抬上他蕭侯府的馬車。
而「同仇敵愾」將蕭陽掃出定遠侯府後,正廳里的氛圍遂跟著一變。
素心與丹魄已快手快腳將滿地小小弊材的「殘尸」拾起,全數放回大托盤上,以待將來一狀告到皇上那兒,可拿來作為「呈堂證供」。
此際,喬倚嫣放下揚著額心的手,雙眸平視蕭陌襟口,輕聲問——
「郡王爺一早派人過來請侯爺前去兵部一趟,說有要事相議,這會兒還不到午時,侯爺怎麼這麼早回府?」
「夫人以為呢?」蕭陌瞪著她紅腫的額,隨即瞥了素心和丹魄一眼,兩個武婢完全感受
到那股威壓,低首不敢言語。
喬倚嫣內心嘆了口氣,她猜,定是老羅總管見蕭陽上門,才趕緊遣人去把蕭陌請回。
她亦知道,他必然是看出她挖了陷阱給蕭陽跳,有點拿自個兒當餌了,惹得他不痛苦。
他想對她的貼身武婢發出責難,但也知兩婢子皆听她命令行事,罵也無用,只好擺臉給她看,沖她生氣。
從春日賞花宴那天,她與他一言不合後,好像他就一直在生氣。
那一晚開始,他就沒回兩人的寢居,而是睡在院子另一頭的書房。
這幾日她動不動就想著那天與他究竟都說了什麼,想著自己的脾氣當真暴躁,好像都是她在說,說個不停,是她揪著何綺的事同他鬧,也沒給他好好說明的機會。
……侯爺豈能如此輕易被拐?
就是這麼輕易,畢竟事關乎你。
她該要更信任他才是。
不管他與何綺之間有過什麼,都是年少時候的一抹風景、一絲心意罷了。
如今他既已是她喬倚嫣的人,那就且行且珍惜。
她終于揚睫對上他的眼,淺淺笑開,有些靦腆。「侯爺既然回府,那等會兒就一道用午膳吧?今早喬家大管事送來總目帳本,亦讓京城的貨棧送來不少好食材,妾身這就趕緊吩咐灶房那兒多弄幾道菜。」
他說過,她可以玩,大玩特玩,想怎麼玩就怎麼玩,但玩到令她自己受傷,他不能接受。蕭陌本想好好管管她,但她突然對他笑,很真很綿軟可愛的表情,而非掛著一張面具……他就忘記要發火了。
他怔然地看著她轉身跑開,她的兩個婢子亦跟著跑。
他張張嘴想叫住她,雖然也不知叫住了她想說什麼,然「嫣兒」二字尚未喚出,她忽地頓住步伐,又跑回來他面前。
「侯爺明日可有空?妾身明兒個打算回去一趟。自進帝京,事趕著事,好不容易才安頓妥貼了,是該出城去探望我家老祖宗。」她眸光微斂,用一種打商量的口吻。「幫家里人準備的禮品,妾身皆已備妥,侯爺什麼也不用做的,若然有空……侯爺可以跟妾身一塊兒回去,如若有要事,那也不打緊,我自個兒先回……」
「我跟你走。」蕭陌很快回應。
喬倚嫣臉上的歡喜沒有藏住,她跟他鬧不愉快,都有些擔心他會不肯跟她歸家一趟。
「嗯,好。」她笑著點點頭。「那咱們明兒個一早就出發。」微微行了一個屈膝禮,她再次旋身跑開,這一次頭也沒回地往後院灶房去了。
蕭陌立在原地,想著她額頭那一小塊紅腫,想到她剛剛驚喜乍現的神情,他重重地吐出一口灼氣,胸臆仍堵得發痛。
喬家用來過冬的玉湖別業離帝京約莫小半日的馬車車程。
抵達之時恰值正午,蕭陌從座騎上翻身下馬,走去車廂邊直接用雙掌握住妻子蠻腰,安穩且俐落地將她舉著抱下馬車,根本用不著馬夫或婢子搬來墊腳用的木箱或小凳。
喬倚嫣要回門之前已先遣人過來報知,雖是自家姑女乃女乃帶著姑爺回娘家,到底姑爺是北境的大將軍、天朝的一品侯爵,連自家姑女乃女乃都封了一品誥命、領著一份朝俸,喬家老祖宗老早領著一群人在別業外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