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這個是我年前進的,賣了好多趟都沒賣掉,識貨的人都不挑它,」那小販好心勸道,「我看,您還是買塊穩妥些的吧。」
「不,我就要它。」她一直覺得,眼緣很重要,既然不懂,那就賭一賭緣份。
「就這塊吧。」玄鐸亦點頭,贊成她的決定。
「好吧,算你們便宜,五兩銀子拿走。」小販爽快地揮揮手。
「給你錢。」玄鐸立刻掏出銀兩。
「不,我買的,當然要我自己付錢,」東瑩按住他的手,「否則怕不靈了。」
「你到底要許什麼願啊?」他不由得笑道,湊近她耳邊低聲說︰「是希望……我倆白頭偕老嗎?」
「呸,才沒這麼肉麻!」她啐他一口,害羞地轉過身去,死也不肯告訴他。
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吧?
其實,她並無什麼過多的奢望,只想就這樣平平安安地,一生與他相伴,余願足矣……
不知這塊原石,是否能保佑、滿足她這小小的心願?
第7章(1)
「過幾天就要去熱河了,怎麼這會身體倒不舒服起來?」忻貴妃擔心地看著東瑩,「趁早叫太醫替你瞧瞧,出了門倒不便了。」
「最近只覺得全身燥熱,沒什麼胃口,」東瑩自己也迷惑,「月信也遲了好些天。」
「是嗎?」忻貴妃眼前乍然一亮,「最近……你跟額駙可好?」
「挺好。」她沒料到母親會問起這個,不覺臉紅。
「呵,我就說嘛,耐心相處,總能雲開霧散。」忻貴妃不由得笑了,「想必……你是有喜了。」
「喜?」東瑩一怔,整個人頓時僵住。
「害什麼臊啊!」忻貴妃寵溺地捏捏女兒的臉,「這可是求之不得的天大喜事,你妹妹與你同時成親,至今沒個信兒,你倒搶先一步。」
她真的懷孕了嗎?假如果然如此,玄鐸該高興得發瘋吧……一想到他欣喜若狂的情景,她就按捺不住盈盈笑意。
「娘娘,太醫來了——」宮婢在外間傳話。
「快請進來。」忻貴妃亦喜不自勝的模樣,「讓他好好給東瑩公主瞧瞧,不可錯斷了。」
來者為御醫房之首佟太醫,據說治後宮婦科疾病最為拿手,只見婢女將他引進來,垂下紗簾,擱了腕枕,東瑩只探出一只素手供他把脈。
四周沉默無語,分明只是一盞茶的工夫,東瑩卻感覺像過了半輩子那麼久,一顆心怦然直跳。
「佟太醫,如何?」忻貴妃著急地問,「可是有喜了?」
對方清咳兩聲,尷尬地答,「公主是有些上火了,臣開幾帖清脾順腸的方子,過幾日便能好。」
「不是喜脈嗎?」忻貴妃大為失望,「您可診斷確切了?」
「額娘,我想也沒這麼快……」東瑩心里同樣一沉,但依舊微笑地勸慰母親。
她明白,這種事是急不來的,只盼上蒼恩賜,讓她兩年之內添得子嗣,她便滿足。
「娘娘,可否借一步說話?」佟太醫卻道。
「怎麼……」忻貴妃臉色微變,「東瑩這身子……可是不好?」
「呵,公主無大礙,老臣只是有話想對娘娘說說。」佟太醫陪笑。
不知為何,越是這樣的欲語還休,越讓東瑩害怕。
「有什麼話,就在這里說吧。」東瑩忍不住開口,挑開紗簾,兀自走出來,「若是關于我這身子,我倒想听個明白。」
「公主……」佟太醫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老臣也暫時無法確定,只怕驚嚇了公主。」
「但說無妨。」她凝住呼吸,極力鎮定,「若我身子不好,你瞞也是瞞不住的,不如早些告知,我也好盡早醫治。」
「如此,公主請恕老臣直言。」佟太醫施禮,「恐怕,公主這一生……難有子嗣。」
「什麼?!」忻貴妃驚駭,「太醫,你可當真?」
「老臣還要再度確診,只是方才把脈之時,覺得公主脈象微弱,氣血兩虛,手指冰寒,卻又說全身燥熱,胃口難調,月信且早且遲……這一切,都是不孕之兆啊。」
她這一生,注定孤苦嗎?好不容易有了如意郎君,這不爭氣的身子卻要讓未來憑添陰影?
東瑩只覺得整個人都僵了,半晌不能動彈,周身軟綿綿的,靈魂出殼一般。
「難道就不能醫治了?」忻貴妃比女兒還急,「想當初,本宮懷東瑩以前,也曾有大夫說我不宜受孕,可事實證明,本宮一連生了兩個女兒。」
「這等婦科疑難雜癥,最是說不清楚的,」佟太醫道,「或許公主日後多加調理休養,又無大礙了也未必。老臣先開幾副方子讓公主吃著,邊走邊看吧。」
「好……」忻貴妃六神無主地點頭,「就按你說的,先吃些藥吧。不過,這事暫時保密,別對外宣揚。」
「老臣明白。」
佟太醫躬身退去,自然有宮婢隨他開方拿藥。他走後許久,東瑩都未曾從愣怔中回過神來。
「女兒,別怕,」忻貴妃深深摟住她,「咱們一步步來,總有法子的。咱們又不是平民小戶,天底下有什麼藥吃不起?有什麼病不能治?」
東瑩垂眸,有什麼濕漉漉的東西順頰流淌下來。本以為這個秋天格外溫暖,沒料到,雨水卻特別多。
「暫時不要對額駙說,就連你皇阿瑪,額娘也會替你瞞著。」忻貴妃在她耳邊叮囑。
瞞?為何要瞞?是害怕她夫家知道她身體有恙,會生別慮嗎?可惜紙里包不住火,這樣的謊言,又能維持多久?
「額娘、姊姊——」失神中,忽然有笑聲自身後傳來,嚇人一跳。
東瑩回頭,卻見和婉不知何時闖了進來,滿目生輝、笑意盈盈,那模樣,看了真教人羨慕。
沒錯,這一次,恐怕她又要敗給妹妹了……從來在她最最傷心的時候,和婉卻意氣風發,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
就算玄鐸給予和婉的一點點挫敗,比起她的大喜大悲來,又算得了什麼呢?
「你怎麼也進宮來了?」生平第一次,忻貴妃見了小女兒如此冷淡,沉浸于大女兒的悲傷中,她的憐愛總算分去了一點點。
「過幾日就要起程去熱河了,听說額娘不與皇阿瑪同行,要待在宮里?」和婉對四周冷凝氣氛渾然不覺,直笑道︰「女兒是來給額娘辭行的。不想,卻被姊姊搶先了一步。」
「是啊,他們男人去狩獵,你們做媳婦的去給丈夫助威,我去做什麼?」忻貴妃嘆道,「皇上難得出去逍遙幾天,听說早就擇了幾個新進宮的同行服侍,我們這些老臉去了會被嫌棄的。」
皇阿瑪有新寵了嗎?東瑩心中悸動——原來,男人的愛情如此短暫,曾幾何時,三千寵愛集于一身,紅顏消褪時,君王意氣盡,幸好,還有膝下兒女能替自己保住名份。
現在,她終于明白,為什麼女人要生孩子,這是為自己晚年做的最好準備。
「女兒會替額娘看住皇阿瑪的,」和婉拉過東瑩的手,「姊姊,走,咱們得回去打點行裝了,若缺什麼,也好一塊兒去置辦。」
和婉很少跟她如此親近,再說近日來發生了那樁不快,更不該如此……東瑩不禁迷惑。
「你們去吧,」忻貴妃對大女兒使一個眼色,「那藥抓好後,我會派人送往王府,你要記得按時喝,到了熱河也不許偷懶。」
「什麼藥?姊姊你病了嗎?」和婉好奇。
「沒什麼,最近脾胃有些不好,太醫開了個方子。」東瑩敷衍地答。
和婉一笑,並不再問,兩人辭別了忻貴妃,屋外早已備好車馬,便一同乘坐往宮門而去。
「听說第二場比試的題目已經定了。」車身搖搖晃晃,和婉笑容忽然收斂起來,肅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