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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途似錦下堂妻(上) 第18頁

作者︰陳毓華

里頭難道是更了不起的人?

他的出現,不知為什麼讓樂不染想起那個一眼就能把人凍成冰渣的連彼岸,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人,她卻在這個胖墩的身上看到和連彼岸一樣的貴族氣息。

元嬰笑眯眯的朝著樂不染拱手,故作不知的笑問︰「敢問這里可是柳巷柴家?」

他難然在遠處見過樂不染,但是人家可沒見過他,總得裝腔作勢一下,演戲嘛,總得把戲份做足了。

「你是誰?」

元嬰還沒回答,車簾就被人掀開,跳下來的人正是她心里嘀咕著的人,連彼岸深深瞅了樂不染一眼後,回頭抱出一個小男孩,就那樣一手抱著孩子,兩個大人走了進來。

「不負所托。」連彼岸的聲音不大,剛剛好樂不染能听見。

也不知是因為這句話還是他那一瞥,樂不染竟然覺得心序有些亂跳,一顆跳了十幾年的心有那麼一瞬間不是為自己而跳,是為了一個男人而跳得亂七八糟。

越過樂不染進了屋,連彼岸放下孩子但沒放開孩子的手,好像那是他的孩子似的,瘦小身影穿著填滿補丁的麻布衣裳,頭發枯黃,腳上的骯髒布鞋露出了腳趾頭見人,巴巴的,一陣風都能吹走。

樂不染看到了孩子滿臉的不安和驚恐,拿出才買回來用碟子裝著的窩絲糖,對他笑著道︰「你是廷哥兒對吧?這是窩絲糖,是姨姨一早上街買的,松軟酥脆,還不膩口,廷哥兒要吃嗎?」

本來慌張的小臉和呆滯的眼神一見到冒著甜絲絲香甜的糖,先是把手指放進了嘴里,口水沿著嘴角漫了出來,想點頭又不敢點頭,猶豫極了。

那幾滴口沬就那樣弄濕了連彼岸的手臂衣料,他卻什麼都沒有表示。

想不到這麼冷硬的一個人對陌生的孩子卻有著無比包容的耐心,這男人,心里應該有一塊她無從見過,柔軟的地方。

「來,姨姨陪你這邊吃糖,好不好?」她拿了塊繭狀的糖遞給他。

廷哥兒抽出沾滿口水的手指接過糖餅就往嘴里塞,一副生怕吃不到的樣子,樂不染示意連彼岸把人給她,慢慢牽著他的小手,下了地。「慢慢吃,家里還很多,往後廷哥兒想吃多少都有,不急喔。」

連彼岸瞧著比黑夜遺冷還黑的眼陣因著她的溫柔,慢慢泛出淬著春風般的淺笑。

元嬰驚然,飛快的揉著眼楮,這是一眼能把人凍成渣渣的連彼岸會有的神情嗎?幸好連彼岸不經常這麼笑,要是在京里也這麼著,他元嬰還跟人家混什麼?

廷哥兒乖順的在長凳上坐下,樂不染回過頭正要招呼連彼岸和元嬰,卻听見從廚房方向傳出短促又驚訝的聲響。

捂著嘴,紅著眼眶的是听見堂屋里的動靜跑出來看個究竟的勺娘。

她明亮的眼楮因為淚水模糊了,聲音干澀又帶著狂喜和不敢置信。「……廷哥兒,我的廷哥兒……娘的心肝寶貝……」

接著跌跌撞撞的小跑著過來,她想得心都快要碎了的孩子啊!

一把被抱住的廷哥兒驚駭得連手里的糖餅都掉了,僵硬的小身子被勺娘緊緊摟住,看得出來他不知要向誰求助,天真的眼楮一片混亂,但是,片刻過去,許是母子天性,許是感受到了久違母親溫暖充滿愛的懷抱,他怯怯地偎進了勺娘的懷抱,「……娘?你是我娘?」

這「娘」字一出口,拚了命壓抑情緒,哭得不能自已的勺娘反而三兩下抹干了眼淚,用紅通通的眼眸溫柔似水的瞅著廷哥兒。

她唯一的孩子啊,從生出就見過那麼一面,後來她總是瞞著家人,沒少往那戶人家看她的孩子,漫長的山道,不吃不喝也得走上大半天,匆匆一眼,又往回趕,只求看那一眼,知道孩子安好,她才能稍微放下那愧疚得缺了口的心。

哪里知道,起初他們也是真心把孩子當成己出的疼愛,可世事難料,人心易變,有了親生的孩子,別人家的孩子怎麼看就怎麼不順眼了。

當初的聲聲保證和允諾,敵不過現實。

看著瘦小的孩子她又哭了,哭得肝腸寸斷,哭自己命苦,哭喜獲孩兒,廷哥兒也被她影響哭了起來,屋里的兩個男人可尷尬了。

「別嚇著了孩子。」聞聲出來站著抹淚的柴王氏到底多長了年紀,「把孩子帶下去洗洗臉,換個衣裳,有什麼話,往後有的是時間,私下再說。」

勺娘頷首,掏出腰際的帕子抹干廷哥兒的淚,又替他整理頭發,轉過身,鄭重的按著他和自己跪了下去,匍匍到底。「兩位恩公的大恩大德,勺娘做牛做馬都無以回報!」

連彼岸側身閃開,倒是元嬰笑呵呵的受了禮,但嘴上卻撇淨關系,「小娘子不用多禮,你要謝的是樂姑娘,要不是她發話,我兄弟倆也不會去跑這趟腿。」

勺娘不敢置信的抬頭看向樂不染,她只能干笑。

「自家姊妹,就不說那些了。」肉麻話她不愛听。

眼看著勺娘跟孩子還跪在地上,樂不染直朝連彼岸使眼色。

然後,連彼岸又對著元嬰哼聲。

元嬰兩眼瞪大,險些吐血,清清喉嚨道︰「起來吧,地上涼。」

樂不染飛快的把勺娘扶了起來,勺娘也從善如流,對著連彼岸和元嬰屈膝行了大禮後,牽著兒子的小手進房去替他梳洗了。

「兩位貴客幫了我們家這麼大的忙,留下來用個飯吧,鄉下地方,粗茶淡飯的,莫要嫌棄。」柴王氏壓根不敢和連彼岸對眼,她倒是覺得另外一位和藹可親多了,因此這留他們下來吃飯也是沖著元嬰去的。

他是嫌棄啊。「吃飯就不必了,我們趕了老遠的山路,一身塵土,只想趕快回驛站洗洗刷刷,就不耽擱了。」鄉里百姓的菜肴元嬰還真看不上,他生潔又挑嘴,只想回驛站洗澡,再好好吃上一頓好的,才是真的。

連彼岸的眼珠在樂不染身上溜了一圈,從頭到尾一個字都沒吭,感覺他就是元嬰的影子似的。

只是那氣場,說他是隨從,十個人,有一百個人不會相信。

樂不染走上前,「謝謝你。」

連彼岸微微垂下的眼睫抬了起來,他那比黑夜還要冷的眼神,讓周圍的溫度忽然下降幾度,可那望不到盡頭的深邃在看見走上前來的是樂不染時,很自然的多了點炎熱和人氣。

「你欠我一回。」這是要討債的意思了。

「無論如何,我還是要謝謝你。」

「你已經說過。」

「沒受什麼刁難吧?」

「打趴,乖得像孫子似。」簡單扼要的話里透著無言的暴力。

這是沒給錢就把人搶回來嗎?樂不染腦袋飛過烏鴉鴉一片。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連彼岸說道︰「三十兩,多了。」要是他,一兩也不給。

「可讓他們簽名蓋手印了?」她不想有什麼後患。

連彼岸掏出一張紙給她。

樂不染把契約飛快的看了一遍,上頭還有那村子村長的手印,不禁笑得像一塊的藕蜜糖糕,「你真厲害!」

連彼岸的眼陡亮了,亮得就像受到褒獎的孩子!

他從來沒被夸獎過,祖父不曾,爹娘更是不曾,可她,夸月兌他很厲害,所以,他真的很厲害嗎?

連彼癢的耳廓悄悄泛起了不為人知的紅暈。

不錯眼的看著兩人互動,元嬰猛拍著腦袋瓜子,這是遨功啊,這兩人你來我往的對話已經不稀奇了,可邀功,這便赤果果了,那個平日沉默寡言,屬于老黃牛一派的連彼岸現在卻像小女乃狗蹭著主人,希望模模頭給塊小零食的意思嗎?

這是那個小老頭子連入雲會干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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