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還好,就幾年而已,等年哥兒、蓮姐兒再大一些,他們就會有自己想做的事,當爹的想多寵寵他們也會被嫌煩吧!」看著正在和四喜學編繩的女兒,陸東承臉上揚起的是為人父的滿足笑意。
「看得出來你的心被妻子、孩子佔滿了。」分不出半分雄心壯志一搏從龍之功。
「他們是我的一切。」陸東承眼神放柔,柔得能滴出水,簡單的一句話便能听出他心底對妻小的眷戀。
江半壁听著听著心就酸了,他這輩子是不可能妻賢子孝了,他的未來不會允許他有心愛女子,唯有利益至上。
「你們在談什麼,怎麼面容嚴肅?」好像誰家死了人似的,不好大聲言笑,只能默然哀悼。
「人生大道。」非常重要。
羅琉玉看了江半壁一眼,杏眸清亮,「你的人生大道只剩一半了,再談下去就是雨中落葉了,飄零呀!何處不是歸處,任風雨拍打,你這把骨頭承受得住嗎?」
「不帶這麼埋汰人的,嫂夫人,在下沒得罪你吧?」這嘴毒堪比蜂尾針,螫得人滿頭包。
「憑這句‘嫂夫人’,就夠我給你兩耳刮子。」她都提醒幾回了,這人還是記不牢。
江半壁知趣地改了口,眼角余光往夫綱已喪的陸東承一掃,「陳娘子,是在下一時口誤。」
「嗯!識相的人活得久,某人就該學一學。」少做些找死的事,她自問不寬宏大量。
某人眼一挑,接下了文,「我一向很知情識趣,婉娘不妨試試,上次……」
「滾——」一想到在山洞的事,她就恨得想把自己打暈,不僅被他吻個正著,還有點陶醉,不小心回吻了一下。
「滾不動,我中了毒。」他一手放在胸口,彷佛中毒已深的樣子,就差靈丹仙藥來解毒。
「你中毒了?」羅琉玉眉頭一顰,差點要取出備用的靈液往他嘴里倒。
必心則亂,她沒發現他眼底的笑意,只認為他不能死。
「中了名叫婉娘的情毒。」他做出掏心的動作,要將自己的一片真心拿出來給心中所系的女子看。
她一怔,而後橫眉豎目,「你腦子壞了呀!這種玩笑也敢隨意亂開,真想死就喝烏頭汁。」
江半壁倒抽了口氣,對這對夫妻的惡趣味不敢領教,「我還在這里,你們在我面前打情罵俏好嗎?」
對孤家寡人的傷害甚大。
「我沒當你是個人。」陸東承道。
「你該去上課了。」沒把她兒子教好,就剃頭當和尚去。
看看兩夫妻如出一轍的無情,江半壁慨然一嘆,「我只問一句,陳娘子找來那些人是何用意?」他想為三皇子招攬一些江湖人士助陣。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我讓他們來捉鳥。」嗯,很久沒吃烤小鳥了,叫「數字們」多捉幾只。
他的嘴角抽了又抽,連抽三下,她這話是拿來糊弄三歲小孩的吧!他有被人蔑視的感覺。
「你們不做夫妻絕對是天下一大憾事,說起鬼話來是絕頂高手,毫無凝滯。」
「多謝、多謝,我們本是珠聯璧合……」陸東承說到一半,一只繡花鞋往他小腿肚一踹,他悶哼一聲。
第十章 聯絡師兄夜華玉(1)
「立儲?」
街頭巷尾,議論紛紛,茶樓酒肆、飯館小吃攤,就連青樓楚館也不例外,眾人交頭接耳的只談論一件事,且不敢大聲喧譁,妄議皇家事是要殺頭的.,一個不好,整族都遭到抄斬。
可是法不責眾,禁不起心里的好奇心,你一句、我一句的低聲交談,猜測哪個皇子具有帝王相。
不過說歸說,還是要提防隔牆有耳,皇子們的暗衛防不勝防,一不留神就有人被暗算了。
所以這些日子以來也是人心惶惶,不時听見哪一位大臣落馬了,誰家又被查出貪贓舞弊,誰賣官收取暴利,誰私佔老百姓的地,罔顧人命,誰欺男霸女,無視王法……
每天都有人死去,也有人被革職查辦,官員們自顧不暇,朝綱大亂,朝廷無力收拾,原因只有一個一皇上病了。
「听說皇上病得很厲害,都起不了床,連著數日罷朝,朝廷亂得一塌糊涂,沒人主事……」
「是呀!群龍無首,皇上一病,這些平時伏小做低的皇子就冒出頭了,搶人脈、搶兵權,爭各家的支持,原本是悄悄的做,如今都明目張膽,只差沒說我是太子了……」
「嗯!沒錯,前兩日我在升龍酒樓看見國舅爺被揍了,揍人的是六皇子的黨羽,他們也夠膽大包天,那是皇後的親弟弟呀!」打狗還得看主人,真是無法無天了。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皇後的親兒子才六歲,他那些哥哥們早已成年,一個黃口小兒怎麼跟人比……」
現任的皇後是第三任,年方二十三,前兩任皇後一個無所出,過繼一子為皇子,也就是三皇子,另一個懷胎六個月卻遭到算計一跌了一跤,胎死月復中,自己也失血過多而亡,一尸兩命,血染鳳儀宮。
因此三皇子的處境有點尷尬,他既是先皇後的嫡子,卻又不是親生,想推他上位嘛,總覺得缺一點點,先皇後的娘家不同意,認為于娘家人無益,是替人作嫁。
而現任皇後生的是真正的嫡子,三皇子的處境更風雨飄搖,親娘賢妃不能認,先皇後又非生母,他兩邊都得不到助力,只能孤軍奮戰,在嫡出皇子面前彷佛是見不得人的冒牌貨。
「唉!要不是太後已老邁,倒是可以代替皇上垂簾听政,太後是嫡母,比起庶出的皇上更有威嚴……」那才是一國之母的氣度,可惜先太子太重色,被寵愛的良娣給下毒毒死了,而良娣被太子妃活活掐死了,儼然一場皇家悲劇。
「偏偏皇後又太年輕,撐不住局勢,要不然皇子們也不會趁勢做亂,把京城的水攪得更渾……」
「唉!我看這京城的天掌控在六皇子手中。」六皇子之母黎貴妃是本朝最有權勢的女人,出身國公府又深受皇上寵愛,二十余年從未失寵,年輕皇後完全比不上。
「不是說還有三皇子?他尚有一爭能力,比之年幼的小皇子,他更適合……」
說的人心照不宣,听的人了然于心。
「遠水救不了近火,三皇子賑災去,歸期不定,他和那位置怕是絕緣了。」這緊要關頭,人不在京中如何爭儲?
「皇上的病真的不行了嗎?」
「噓!小聲點,別讓人听見,怕是不好了,太醫沒一個出宮,都住在宮里,可見……」
可見病得不輕。
就在不遠處的角落邊,坐了一桌商人打扮的客人,一對膚色略顯暗黃的夫妻帶著數名護衛、丫鬟正在此處用餐,每一桌自以為說得很小聲的客人所說的話,一字不漏的流入他們耳中。
其實每一個人都認為別人不知道,但事實是一個個聲音都不低,只不過自欺欺人,甚至越說越高亢激昂,發生爭執,你說我對,我說你錯,一言不合就激起口水大戰。
說句過在話,皇上病不病謗本沒人在意,反正他也老了,早該讓賢,大家爭的是繼位之人,皇上一死,新帝上位,得利者歡歡喜喜,燃放爆竹鞭炮,落敗者就縮著脖子做人,省得被秋後算帳。
「你說,我若拿給我的水救人,皇上會不會封我個郡主做做?」嬌笑聲打趣地說道。
陸東承冷瞪了一眼,「你會死得更快。」
「何解?」很多人用過靈液確有奇效,她不信救不了九五之尊。
「因為你還不到皇上跟前就會被攔下來,而且若有救命靈藥,那就更該死了,等著皇上死的人大有人在,他們可不希望有人出來阻礙。」皇位只有一個,若有人霸著,別人自是坐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