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說是達官貴人,但在朝中一定官居高位,和六皇子扯上關系的肯定是一張大網,大肆網羅能為他所用的人。
兵權。
驀地,他一震,腦海中浮現這兩個字。
如果六皇子有爭儲野心,那麼他便需要三樣東西——人、財、權,即是人才、銀子、權利,缺一不可。
而武將雖式微,被文官壓得沒喘息余地,可爭儲一定要有足夠兵力做為後盾,才有一爭的優勢。
真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誰手中的兵多,兵強將勇,誰就有可能問鼎九龍之巔,睥睨腳下的螻蟻。
「我也沒當是玩笑看待,所以你一路平安,別再回來了,省得拖累莊子上的人。」她有更重要的人放在第一位,而他排在最末,可有可無,哪天橫死路邊,她會看在相識一場的分上為他收尸。
他想一笑帶過,卻發覺心情異常沉重,她要他走是認真的。「我會回來的,在離開前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羅琉玉聞言,立即怒目相向,「不听。」
「婉娘……」
「陳娘子。」她垂目。
「是,陳娘子,這件事與你有關……」他忍不下去,如果能活著回來,他不想再有隱瞞。
「于謹之,我不管這是不是你的真名,但我不想知道太多你的秘密,你把嘴巴閉緊,不要害我死得太早。」從他有意無意地和他們娘仨靠近,羅琉玉猜出他必定與他們是舊識,是認識他們的故人。
可那又如何,她不是原主,對他毫無記憶,和陸家也斷絕關系,不再往來,即便原主和他有某些牽連,那也與她無關,她大可不必承接原主的前塵往事,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如雲霧散去,再無蹤跡。
「這事很重要……」他很後悔沒一開始就與她相認,以致于這會兒想認不能認,說什麼都多余。
她截斷他的未竟之語,「再重要也沒有我的命重要,還有兩個孩子,我們只想平靜的生活。」
平靜的生活……他也想要呀!但事與願違,「你要小心陸家的人,我覺得他們最近會有所行動。」
人在她手中被弄殘的,糧食又沒弄到手,陸東陽幾人豈會尚罷干休?
他這二房的弟弟文不成武不就,只會耍嘴皮子,好逸惡勞,貪圖享受,他在的時候就常為了一點小事和人大打出手,和京中混混私交不錯,更和一群軌褲子弟稱兄道弟。
陸東陽欺善怕惡,最喜歡收集美人,生性,也舍得花銀兩結交朋友,因此豬朋狗友很多,若想做什麼壞事,他一喊就能有來者上百。
沒有好處的事不會做,一說到銀子像見了自家祖宗似,捧在手上不肯放,誰來跟他搶便是他仇人,欲除之而後快。
「我哪天沒防備著,只差沒在門口挖壕溝、設陷阱、排箭陣了。」她也不是毫無防範,只是沒他看見的勞師動眾,從陸家出來的那一日,她便未雨綢繆的做好萬全準備。
「婉……你自個留神點,別由著性子來,與人硬踫硬……」他發現他真的不了解同床共枕的妻子,她很多作為都與他想像中背道而馳,讓他不禁懷疑曾經溫婉多情的她是裝出來的。
不過想想也對,身為太傅之女豈無兩手保命絕招,在那豺狠虎豹環伺的府里,親爹不疼,後娘又百般算計,同父異母弟妹對她不懷好意,就連看人下菜碟的下人們也多有刁難,不把她當大小姐看待。
幸好她有個睿智的祖母在背後護著,救了她不少在後宅生存之道,她才能有驚無險的度過後娘的暗算。
陸東承以為陳婉娘的強悍性格來自娘家的教導,他們的相處時間太短,以致于兩人尚未對彼此有更多了解,她多有隱瞞,不相信做丈夫的他能護她一生,因此暗暗隱藏真性情。
好在他這麼想,不然陳婉娘換了靈魂的事必定保不住,親近的人一看便知不同,而最疼她的祖母已經不在了。
其實她是有陪嫁丫鬟四名和一名管事嬤嬤,但嬤嬤老了,她讓嬤嬤養老去,丫鬟們到了年歲也該嫁人了,就在羅琉玉穿來的前一個月,原主正好嫁掉最後一個丫鬟。
也就是沒有自己人在身邊,原主才會孤立無援被潑了污水,接下來服侍的人全是二房安排的眼線,暗中用言語刺激、逼死原主。
重生而來的羅琉玉何其敏銳,不消三日便發現其中異狀,因而拖著剛痊癒的病體找人牙子買人,她離開時並未帶走陸家半個人。
「得了得了,要走就快走,還嗦嗦什麼,這世上沒有誰少了誰就活不下去,我死了丈夫還不是活出另一番天地?他不死,我還擺月兌不掉陸家那群吸血水輕。」所以她一直覺得老天爺待她不錯,來的正是時候。
他還活著……看她不耐煩的揮手,陸東承有口難言,苦在心里。「我走了,保重。」
千言萬語化為惆悵,無語凝噎兩樣情。
「等等,這個給你。」
一個青光瓷瓶擲了過來,接個正著的陸東承睜目一瞧,心頭暖意融融,眼底浮笑,一絲情意涌現。
這是一只青花瓷瓶,不大,就兩寸高,但里頭的東西彌足珍貴。
「真的不多了,用完就沒了,你給我省著用,別以為是大白菜滿街都有,看在你對我女兒好的分上。」那是她的命根子呀!存了一個月才有的靈液,真舍不得送人。
看她別扭又不舍的神情,陸東承好笑地揚唇,他將青花瓷瓶收入懷中,帶著妻子所贈的十二連弩,在陽光普照的和風煦日里,騎著一匹老馬往京城方向行去。
第六章 進京逢故人(2)
在他走後,羅琉玉吁了一口氣,不知是慶幸人終于走了,還是感慨人事無常。
相處久了,還是有感情的,她的心還是不夠硬,做不到絕對絕情。
「娘子,那個大胡子走了?」
看見窗戶下方一顆腦袋探了出來,不免有氣的羅琉玉拿手邊的杯子一砸,「舍得回來了?我以為你死在外邊了,準備打幡招魂,三桐,魂兮歸來,別做孤魂野鬼。」
「也才三日……」娘子好嚴苛,又要馬跑得快,又不給好草料吃,只會奴役苦命人。
「嗯——」她音一沉。
縮著脖子的三桐呵呵干笑。「娘子英明,你交代的事奴婢都辦好了,此時的陸家雞飛狗跳,亂成一團,肯定沒心思找咱們麻煩。」娘子這一招真是狠毒,釜底抽薪,看得她既佩服
又心驚,如果用在她身上,鐵定尸骨無存。
「和你的師門聯絡上了?」她正需要用人,多來幾個武林高手吧!
三桐面上一訕,僵硬地點頭。
她是有師門的,之前她和同門師姊吵了一架便跑了出來,帶著一把劍和幾兩銀子出門闖蕩,誰知涉世未深的她竟然遇到師父的對頭,那人一見她落單,便對她拳打腳踢,逼她去偷師父的碧血劍,她不肯,那人便把她打個半死,賣給人牙子好出一口氣。
奄奄一息之際,羅琉玉來了,她的求生意志大爆發,抱著人家腳踝不放,這才得以存活下來。
「不用太多人,三五個就行,來給我看門、做護衛,要能打耐操的,光吃不干活的不要。」她不養閑人。
「娘子,我們莊子住得下嗎?」她實在不想再見那些師兄弟姊妹,讓他們知道她蠢到被人算計,淪落為婢,多丟人。
「你放心,我把後山買下來了。」足足花了她兩千四百兩銀子,真心疼。
聞言,三桐完全呆住了,娘子好大的手筆,居然全買下了,她不是口口聲聲說缺銀子嗎?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