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靈液的確是好東西,血不流了。」可是她心疼呀!一天才能得兩滴,這一瓶她又得收集好些日子了。但救人一命,好過受良心譴責,靈液再收集就有了,她認了。
血不流了?怎麼可能,他知道自己的傷有多重,命在旦夕。「你……你是誰?」他勉力出聲,這回終于順利擠出聲音。「你救……救了我……」他勉強睜開一條眼縫,眼前的人面容模糊,一張臉好像分成好幾張,重疊在一起。
「是,你會沒事的,是不是很感動?要以身相許?」她打趣對方的同時又檢查他身上的傷口,血雖止住了,但傷口仍要加以治療。
「……」
「哈,不過我嫌棄你,因此你不用想太多,等你傷好了,自己走便是,不必辭行或報答,我施恩不望報。」他得感激能遇上她這個正義凜然的檢察官,可不是尋常人都有這樣的善良心腸。
男子臉頰不由自主的抽了一下,「多謝姑……姑娘的救命之恩,日後定當回報。」
「我不是姑娘。」她今天只做隨意的打扮,難怪他誤會了。
「那你是……」
「奇怪,你話怎麼這樣多?都傷得這麼重,就省點力氣吧,否則你死了,豈不是浪費我的一番苦心。」她的靈液雖然效用神奇,但這人傷得這樣重,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說不定他這只是回光返照,下一句話就魂歸故土了。
男子面色一僵,凌亂的頭發和胡子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我想我應該死不了,你的藥很有效,我一下子感覺好多了。」
「那不是藥。」
「不是藥?」他一怔,那是什麼?
僅僅服下一小口竟讓他消失的氣力也慢慢地恢復,不能動的雙手和腳也漸漸能使上勁。
「咦,你能動了?那能自個爬起來吧?」她不是四喜,沒法將一個大男人扶起,這對她而言困難度太高。
男人試著一動,但一動作就扯了傷口,讓他痛得冷汗直冒,「不行,只怕走不到一里路。」
勉強行動,只怕會傷得更重。
「你真沒用。」她噘起嘴、皺了眉,這人好歹撐一撐,不試怎知成不成?
他苦笑,使勁坐起身,讓後背靠著樹干,干裂的嘴唇一抿,「也許你再讓我喝一口那神奇的甘津,我會有體力自行行走。」
「沒有了,做人不要太貪心,貪得無厭的人會遭雷劈。」這人知不知道那靈液多珍貴啊,她就帶了半瓶出來,都給他了,即便這樣也是割心的疼呀!平常連她自個都省著用的,以防不時之需。
見她一臉小氣巴拉的防備,男子心中好笑,「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天,你救了我總不能半途而廢,你搬不動我,只能把我丟在這里等死,那不白費了你的善心?」
隨著甘露入胃,一股緩緩的熱氣流向四肢,他沉重混沌的腦袋感受到一股清涼,原來模糊不清的視覺逐漸清明,但他看不到救命恩人的面容,因為她是站著的,而他恢復的元氣還不足以令他抬頭仰望。
「不用操心,本人自有妙法。」羅琉玉想了想,抬起手,抓起胸前掛著青竹做的小竹笛。
她吹響竹笛,沒多久,山腳下也傳來一長一短的笛音,似在詢問有什麼事,她再回兩長一短,意思是——速來,急。
不久後,一道淺黃色身影像狂牛亂奔似的循著笛聲往上山找人。
不一會兒,四喜往樹叢後探出頭,眨著綠豆大的小眼,不解主子身邊為何多出一個滿身是血的……野人,尤其對方那一身的惡臭叫人想捂鼻。
「娘子,這人是你打的?」她驚恐的瞧對方一眼,心中感嘆,好殘暴哦!把人打得半死不活,主子越來越厲害了。
聞言,羅琉玉往她腦門上一拍,「我看來像毆人成殘的人嗎?」
「像。」她老實的點頭。
上一回有三個男人潛進莊子想行竊,還起了色心想染指主子,結果主子二話不說,將對方打得頭破血流。
這事也就她們幾個丫鬟知曉,連前院的二牛哥都不曉得,三桐說罪有應得,殺雞不儆猴,後患無窮,兩條腿的蝦蟆也敢妄想生吞女敕肥肉。
不過自那件事後,莊子里再也沒進過賊了,她听外面的人說,莊子里養了老虎,凶殘無比,有進無出。
羅琉玉一听四喜的回答,差點要一腳踹過去,「把人扛回去!」
「是的,娘子。」
扛?男子眉毛往上一挑。
來人光听聲音就像年輕小丫頭,他十分懷疑對方能搬得動他嗎?這是在說笑吧!
但他很快就知道自己錯了,一張臉黑得像炭,又氣又窘。
蚌頭不高的四喜輕輕一抬手,比她高壯的男子有如一綑柴,頭上腳下,輕松地橫過她細小的肩頭。
「你……你不能用扶的嗎?我還站得住。」他羞惱的道,斜睨一眼,一旁女子清雅妍麗的面容映入眼中。
驀地,他身子一僵,露出難以置信的眼神,口中輕喃著一個名字,目光盯著羅琉玉不放。
是她……居然是她!
她為什麼會在這里?
她身穿布衣荊裙,打扮得有如農婦一般,還有個力大無窮的丫鬟,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伸向他的黑手也對她下手……
男子兩眼多了陰暗,幽深如淵。
「這樣快一點,免得你死在半山腰,我可沒挖坑埋人的習慣。」
「婉娘……」他小聲的啟唇。
「咦,你說什麼?你要找娘?」瞧這人一臉胡子的,一大把年紀了還找娘?羅琉玉一臉不可置信的看了對方一眼,只當他傷重說夢話,沒多理會。
第二章 草叢里的男人(2)
屋外小鳥啾啾叫,徐徐涼風從半開的窗戶吹了進來,習慣在寅卯交接時辰起身練武的男子因為太過疲累,一直睡到辰時才睜開眼,全身的疼痛讓他以為還身在軍營中,但是床太軟、衾被太暖和,一股曬過日頭的香氣飄入鼻間,讓他有種回到家的感覺。
忽地,他一笑,笑得苦澀,自嘲異想天開,離家多年的他怎麼可能重回故里?他連一雙兒女都沒抱過,匆匆來回,只怕妻小的容顏都模糊,記不清生得何種模樣。
唇一扯,他越笑越苦,笑自己的痴心妄想。
只是他再定眼一瞧,才隱約發現有些不對勁,這里不是血腥味和汗水充斥的軍營,好像是……農莊?
記憶如回溯的河流,飛快的涌現腦海里,受傷後的情景一幕幕栩栩如生在眼前,他似驚又喜,還有一絲絲不確定,想到自己早先是不是看走眼了,因為思念過度才自欺欺人的生出幻覺。
可是她真的太像陳婉娘了,即便聚少離多,他還記得妻子新婚夜的羞澀以及送他出城的淚流滿面。
婉娘,他的婉娘……
「老爺爺,你睜著眼楮睡覺嗎?」好奇怪喔!眼珠子動也不動,一直盯著上面看。
老……爺爺?
听到那童稚的聲音如此稱呼自己,男子一臉錯愕的轉過頭,正好對上一雙天真又好奇的干淨大眼,一個紮著兩球小 的小女娃兩手托腮,趴在他床頭看他。
一瞬間,他覺得這張沒他手掌大的小臉似曾相識,好像在哪兒見過,但他想不起像誰。
可是老爺爺……他有這麼老嗎?不過胡子多了些,遮住半張臉,由于一路上遮遮掩掩的,他沒想過要剃掉。
「我不是老爺爺,是叔叔。」他努力裝出嚴肅的面孔,可小女娃一露出八顆糯白小牙,他就泄氣了。
他板不起臉呀!這孩子太可愛,誰家的孩子養得這麼好看,臉蛋白女敕透紅,一雙靈活的眼像瓖了琉璃珠子一般,流光溢彩,黑白分明,還透著一絲靈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