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的下一句又道︰「你先將心中的傷懷哭盡,等會兒到了城門反倒不會太過激動了。」
什麼意思?
馬車內的眾女大惑不解,正待開口再問,卻听到雍昊淵的馬蹄聲遠離了馬車,她們也只好將疑惑放在心底。
倒是李嬤嬤听出了些味道,意味深長地道︰「世子妃,世子要你哭你就哭吧,等會兒真的需要哭時,反倒你得悠著點,別忘了肚里的孩子。」
眾女這下連感傷都忘了,紛紛追問起李嬤嬤,李嬤嬤只是笑而不答,就這麼一會兒,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只听得外頭的車夫說道︰「世子妃,世子請你下馬車。」
向冬兒更是一頭霧水了,她估算了下時間,馬車應該連城門都還沒出去,怎麼就停下了?難道還有什麼忘記置辦的嗎?
在翡兒的協助下,她小心翼翼地下了馬車,這才抬頭望去,卻被眼前的一幕給驚呆了,站在原地久久不能自已,眼眶又慢慢的紅了起來。
原來,幾乎全金州城的百姓,除了不能出門的老弱婦孺,幾乎全擠到了北城門這頭來,要來送別晉王父子及世子妃。
百姓們立在道路兩旁,臉龐上全是不舍與難過,有人拭淚,有人殷殷呼喊,還有人直接跪地磕頭,似乎不管再怎麼表現,都無法表達他們的感激于萬一。
因為在他們來之前的金州城,又殘破又貧窮,但才一年多的時間,金州城變得兵強馬壯,城堅箭利,每個百姓對人生都有了新的期許,看到了月兌離貧苦的希望。更別提晉王一家還帶領全城的人度過了水災的侵襲,也保護他們不被倭寇侵擾。
這樣英明的主君,沒有高高在上的架子,不時能見到世子在街上巡視,監督各項建設,還有世子妃街頭巷尾的談天說地,了解民情,在倭寇攻打的時候,晉王如天神般領兵來救,這些畫面,將永遠留在金州城百姓心中。
晉王父子就坐在馬上,這類陣仗他們經歷多了,內心雖然也是感動,不過仍是鎮定。倒是向冬兒從來就是一個人孤伶伶的,只有在出嫁後有了丈夫及公公的關懷,她就以為這是全部了,想不到金州城的百姓給了她一個驚喜。
她從沒想過要特意討好誰,只是盡力做好自己能做的,只是這樣百姓就這麼感謝她了嗎?她何德何能?
難怪……難怪雍昊淵要她想哭就先哭一哭,免得在城門前失態。眼前這副令人感動的場面是她始料未及的,她從沒想過自己也會有被眾人簇擁的一天。
她並不知道,自己的無私及親切,還有那顆善良大度的心,已經獲得了金州城上上下下一致的認同,听到她要離開,眾人對她的不舍甚至勝過了對晉王父子的不舍,因為她才是晉王一家子里最貼近百姓的人,她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直接嘉惠在百姓身上的。
雍昊淵來到她身邊,輕輕扶住她的身子,這一刻,他為她驕傲。
向冬兒鼻頭都酸了,看著這些面容真摯的百姓,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我也很舍不得你們啊……」她輕聲道。
雍昊淵對身邊的一名小兵使了一個眼神。
那名小兵有著天生的大嗓門,機靈的跳到了一輛載貨的馬車上,朝著百姓大叫道︰「世子妃說,她也很舍不得你們!」
百姓哭了,紛紛說出心中想對向冬兒說的話,听起來嘈嘈雜雜,亂七八糟,可是向冬兒覺得自己听懂了,他們口口聲聲念的,不是要她留下來,而是告訴她,他們也很舍不得她,可是知道她這次回京是受賞的,希望她在京師里一切都好,一生幸福。
向冬兒吸了吸鼻子,又道︰「大家別哭,我一定會回來看你們!」
小兵听到了這一句,先是一愣,望向了雍昊淵,見後者微微點頭,他才朝著百姓大吼道︰「世子妃說,一定會回來看你們!叫大家別哭了!」
都這個時候了,向冬兒還掛念著百姓的身子,更令眾人感動了,這一下子簡直吼聲震天,而且不知道是誰開的頭,大家一起說出來的話居然無比整齊。
「願王爺鴻福齊天,願世子與世子妃白首偕老,日月同輝!」
百姓默默地讓出了一條路,這一條路直通京師,對雍承志父子而言禍福難料,但在百姓看來,這是一條康莊大道,晉王父子與世子妃的車馬,承載著金州城所有百姓的祝福,慢慢的離去了。
當晉王回朝的馬車進了京城,向冬兒的肚子也已經大得嚇人,再不到一個月就要臨盆了。
由東北趕回京師這幾個月,京中可說是暗潮洶涌,二皇子沉寂下去,但太子卻知道他動作不斷。
太子也很著急,明知倭寇作亂與二皇子有關系,卻拿不到決定性的證據,無法在皇帝面前直接定了二皇子的罪,以絕後患。
在無可奈何之下,太子一方只好暗地里散播二皇子勾結倭寇的消息,說得有模有樣,要讓二皇子一方認為他們已取得相關物證,待他一著急便會忍不住泄露野心。
丙然,二皇子豈會坐以待斃?所以這陣子他靜悄悄的不敢妄動,便是在私底下集結兵力,而這也是太子所希望的。找不到證據,索性逼得他直接造反,用實際行動證明他的叛變之心,省得在皇帝面前掰扯不清。
不過二皇子如果真的起兵叛變,以太子現今在京里的勢力,只有全盤覆滅一途。他能有這種底氣逼迫二皇子,便是因為晉王父子實質上早在一個月前就與大隊兵員坐著柳家的海船先回京了。而向冬兒因為懷孕,怕她不適應快速船行,另一方也需要有人走陸路吸引二皇子的目光,所以便安排她坐馬車按原路回京,反正二皇子無暇在這節骨眼分出力量襲擊晉王,他只要忙著舉兵起事就焦頭爛額了。
夫妻倆差了一個多月先後步入京城,但只有向冬兒知道自己的丈夫與公公應該已經在皇宮某處,不過該裝的氣派她還是裝足了,假裝晉王府全部人馬都在,浩浩蕩蕩進了京城。
在她回府後,一個意外的人竟立刻尋了來,而且指定找她,她猶豫了一下,決定接見。
橫豎是在自己府里,還怕被人怎麼了嗎?
當向冬兒來到正廳,那個尋來的人也急急起身,一轉過身,赫然是曾意外被向冬兒救了的二皇子妃。
想當初二皇子妃約了京中貴女上慈壽寺禮佛,當時正逢冊立太子的時候,雍昊淵與任皓喬裝剌客刺傷二皇子妃,以轉移二皇子的注意力,讓太子成功上位,也因此向冬兒與雍昊淵、二皇子妃都有了場緣分,只是前者是姻緣,後者目前還不知道。
這些年來,二皇子妃也變得成熟了,甚至肚子還微微隆起。
她娘家姓顏,閨名一個喬字,顏家在京里也算是大家族,顏父如今執掌鹽運使司,以京官而言品級不高,只是個三品官,但因為管鹽政,肥得流油,二皇子募私軍的許多支出都是由此而來。
向冬兒不知道二皇子妃的來意,但她清楚雍昊淵在朝中支持太子,所以自然對二皇子一系的人也有所了解,來時不免一副提防的樣子。不過二皇子妃是單獨坐在廳中,旁邊並沒有任何侍衛或婢女,也讓向冬兒不那麼緊張。
顏喬見到她的神情,不由苦笑起來。「世子妃大可不必如此,你對我有救命之恩,無論如何我絕不會害你。」
向冬兒表情好看了點,不過仍是笑不出來。「我相信你不會害我,可我不相信二皇子。」
听到二皇子,顏喬心抽了一下,長嘆道︰「我今日前來,就是為了二皇子的事,你可以說我是來求救的,但同時我也是來幫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