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冬兒干笑兩聲,「我可是把自己也搭進去了,可治惡人就是要用惡法,誰叫她們要說你!」
「京里說我的人多了。」他幽幽地道。
「私底下議論我沒辦法,敢當面來說,我就和他們拼了!」向冬兒鄭重地點了點頭,「我可是說真的。」
他定定地看著她,幽深的眸子微光閃耀,放低了聲音。「我相信你會。」
向冬兒被他難得的溫言給吸引住了,她痴痴地望著他的眼,像是被他吸了進去,只覺全身全心都想奔向他。
兩人就這麼相互注視著,移不開眼,連身旁的侍衛丫鬟們都察覺了空氣中那絲曖昧氣息,意外自己冰冷的主子竟也會釋放出這樣的情感。
突然間,雍昊淵伸手掐住了她的臉,那柔軟滑女敕的手感還讓他多揉了兩下,這突變的畫風讓所有還沉浸在奇異氛圍里的人齊齊傻眼。
「你……怎麼又捏我?」向冬兒臉都歪一邊了,有些不悅地道。
「你這麼看著我,不捏豈不是對不起你?」雍昊淵眼中帶著笑意說道,終于揉夠了本,才收回手。
向冬兒難得也有被堵得說不出話的時候,只能扁著嘴模模自己被捏紅的臉。「原來你這個人也不是一直那麼好……」
「我本來就不是好人。」他自嘲地道。
「原來你也知道自己不是好人?用那種方式嚇唬兩個少女,也真是夠丟臉了。」
胭脂坊里又走出另一個語出諷剌的人,赫然是臥床已久的雍昊平。
好不容易身子好多了,他便帶著自己的通房丫鬟出府來買胭脂,想不到竟看到這一出好戲。
方才向春華姊妹損人時,音量可是不小,四周的人應該都听到了,只是沒人敢管閑事而已,但這可不包含雍昊平。
他又轉向了向冬兒。「其實你姊妹們說的也沒錯,丈夫站不起來,推著一個殘廢逛街,的確是很丟臉啊!」
他被害得在床上躺了那麼久,這幾日才有辦法出來遛達,早對向冬兒恨到骨子里,只要有能夠詆毀他們夫妻的機會,他絕對不會放過。
不過方才是向冬兒開口罵人,這次卻是雍昊淵冷冷地說道︰「誰給你膽子這樣和她說話?」
雍昊平習慣性的怕他,本能的退了一步,但想到最近他听到的一個消息,又來了底氣,一下得意忘形月兌口說道︰「我為什麼不敢?你這世子之位,只怕也坐不久了,一個就要失勢的人,我怕什麼!」
「什麼意思?」雍昊淵眯起眼,氣勢輕而易舉就壓過了他。
雍昊平恨自己勢弱,忍不住還想說,但一想到很快雍昊淵就要面臨絕大的麻煩,外祖與母親正在運作那件事,雍昊平便閉了嘴,不想讓他有任何心理準備,這樣才能看他摔得更慘,「你很快就會知道了!以後你會後悔這樣和我說話,我等著看你的淒慘下場。」
說完,他攬著自己的通房大步離去,卻也是不敢再多留,怕自己不小心說溜了嘴。
雍昊淵只是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就在這古怪的氣氛之下,向冬兒突然靈光一閃,似乎把什麼連結了起來。
「夫君,我想我知道他在說什麼了……」
幾日後,邢部尚書于正榮親至晉王府,但拜訪的人並非雍昊淵,而是晉王雍承志。
于氏是于正榮的庶女,當初對威儀不凡的晉王有好感,才堅持嫁與他,作妾也在所不惜,然而這些年過去養大了她的心,她已無法再忍受伏低做小,矢志要坐上正妻的位置。
雍承志雖納了她,但自始至終對他的正妻一往情深,她只有在邊關那幾年,王妃因體弱無法隨行,她這個做妾的才能咬牙跟去,硬是爬上他的床,好不容易陸續懷上兩個孩子。即便如今他對她百般縱容,但于氏心中清楚,雍承志對她只是感激,只是愧疚,沒有任何一絲的愛情,即使雍昊淵因為她的關系與雍承志不睦,但雍承志最看重的仍是這個長子,對庶子雖也疼愛,畢竟有程度上的差別。
久而久之,于氏對他的愛也成了恨,已不期待他的濃情密意,只想方設法要讓自己最終能當上一品誥命夫人,讓京里那些一向瞧不起她的夫人小姐們,以後都要在她面前下跪朝拜,讓她的兒子成為晉王府真正的主人!
由于談的內容事涉敏感,雍承志撤下所有服侍的人,只剩他與于正榮在廳內。
桌上的食盒擺了幾樣簡單的小點心,紅豆糕、豌豆黃等都是京里盛香齋的名點,還是因為向冬兒饞這口,每回都會多買貢獻給公公,于正榮才得以沾光,否則平時待客只有茶水一杯。
于正榮用著點心,不咸不淡地贊了幾聲晉王講究,便直接地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向裕曾與向冬兒說的那件事,他原封不動的告訴了雍承志,不一樣的是,這陣子在他的運作之下,北地軍需官貪墨涉及的軍需已不止一百五十車那麼簡單,而是嚴重到足以砍下雍昊淵的頭。
雍承志听得驚疑不定,他明知道其中有蹊蹺,卻不能像向冬兒那般侃侃而談地反駁。
晉王父子身為王朝的兩名猛將,功高震主,早被皇帝視為眼中釘,即使世子雍昊淵已殘了雙腿,皇帝對晉王府仍有所忌憚。
所以有時候事實真相不重要,只需要一個理由,皇帝就能下令讓王府的兩名將軍少掉一個,如今刑部尚書說的這件事,不管有沒有于正榮的私心,至少正中皇帝的下懷。
「如果照你說的,世子犯了事,你直接來提人就好,為什麼特地來告訴本王這件事?」
雍承志不相信于正榮會有那麼好心,是為了救他兒子。
「我們好歹也算是親家,豈能看你王府就這麼倒下去?」于正榮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
「聖意難測,這件事真要辦起來,可不只是將世子關在天牢那麼簡單,只怕連命都保不住。」
他觀察著晉王越發鐵青的表情,心中得意,表面上卻不動聲色,仍然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痛陳利害關系。「萬歲畢竟是將這件事交給本官辦,本官就算是拼了老命,或許能有大事化小轉圜的余地,至少能保住世子的命,說不定還能免去牢獄之災。只不過……」
來了,雍承志在心中冷笑。「只不過什麼?」
于正榮不再賣關子,直言說道︰「不過,咱們雖是親家,但小女畢竟只是你的妾室,也不是世子嫡母,所以關系還是遠了些,似乎還不到本官要豁出老命的地步啊。」
雍承志懂了,淡然地道︰「原來你是幫于氏撐腰來了。」
于正榮並沒有否認。「小女曾經告訴我,你對她也算是情深意重,連王府中饋都讓她執掌。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不如直接將她扶正,免得王府沒有個女主人,做什麼都不太方便。」
雍承志沉默了,他原就不擅長官場彎彎繞繞那一套,才會選擇走武將的路,一刀一槍殺出戰功,但如今別人算計到他的頭上來,他才發現自己竟然別無選擇。
于正榮完全抓住了他的軟肋,就是長子雍昊淵,雖然長子與他並不親近,卻不代表他不看重他。
如果光是扶正于氏就能救雍昊淵,那他也不介意把王妃的位置給她,但只怕于正榮只是利用于氏的關系對王府有所圖謀,而這也是他遲遲沒有把于氏扶正的原因。
要知道于氏如今雖掌中饋,但那只是他對她的補償,她可以動用錢銀,可以在外圍安排她自己的人,但王府真正的核心人員她無權更動,真正的底蘊她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