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凌瀾不悅的板起了面孔,這等輕佻的語氣,她這是在調戲他嗎?
他放下杯盞,面色沉了下來,「難道陸姑娘對我們字跡相同一事,不感到驚訝嗎?」
陸宛飛笑了笑,「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天底下當然也有字跡相同的人,只不過剛好我和大人相識罷了。」
徐凌瀾的心一跳,這賴皮的語氣和逗弄他的態度……他又要想起花萸了,她也總是愛逗他,令他拿她沒辦法。
「大人就是來問我字跡之事嗎?」陸宛飛把玩著空杯盞,眼眸看著他,笑了笑。「不知大人對我的回答可滿意?」
徐凌瀾無法反駁她的說法,雖然他不滿意這個答案,可看來今天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了,他再坐下去也沒意義……
「姑娘言之有理,是徐某唐突了,徐某告辭。」
陸宛飛瞬也不瞬的看著他,「大人留步。」
「姑娘還有事?」
「我有一個問題想請教大人。」陸宛飛臉上一派的平靜。「先前大人說,深愛著一個人,又說那人已死了,若是如此,你該說深愛過而不是深愛著。」
徐凌瀾一僵,他內心認定花萸會在十七年後與他相逢,這麼一來,花萸就不算死了,他才會不自覺的用了深愛著,沒想到陸宛飛會察覺到兩者的不同。
「逝去之人,未曾遺忘,刻在心上,便是一直深愛著。」徐凌瀾眸光晦暗不明。「陸姑娘還有問題嗎?」
陸宛飛感覺到自己的心正迅速的裂開,她強忍著情緒,卻不由得吸了吸鼻子,「沒有了,大人請便,不送。」
徐凌瀾對她強忍淚意的神情有些在意,但他仍是走了,頭也不回。
她坐在亭中,眼角余光看到清霜、多蓮走過來,她大喊一聲,「不要過來!」
兩人嚇得不敢動,只能憂心地看著她,她們都听出姑娘的聲音帶著哭腔。
陸宛飛雙手緊緊揪著胸口,感覺到自己的心髒陣陣收縮,好痛、好痛。
他愛著的人到底是誰?那個人到底是誰!
徐凌瀾回到府里,感覺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巨石,極不舒服,陸宛飛所提的問題和她最後流露出的表情都讓他無法不在意。
她為何露出心痛的表情?他們只是定了親的未婚夫妻,只是初相識,未曾有感情,她為何會在意他心中所愛為何?更要命的是,他不由自主把她想成花萸,想著若她是花萸,誤會他另有所愛會有多痛苦?
他回到步月軒,原想一個人靜一靜,卻不料顏氏竟在暖閣里等他,此時此刻看到顏氏,他就想到前世顏氏把花萸沉塘的舉動,真是厭煩至極,等到瞥見站在顏氏身後的余明俏,他的神情更是冷若冰霜。
「主人不在,母親在此不覺得不妥嗎?」徐凌瀾嚴肅的問道,就好像顏氏做了什麼罪大惡極之事。
余明俏第一時間陪笑道︰「哎呀,少爺怎麼這樣講話,夫人又不是外人,在少爺房里等少爺回來是天經地義的事。」
顏氏也不悅地道︰「你一回來便會往書房里鑽,又不會上春明軒去向我請安,我要見你還要三催四請,不如自個兒過來等著。」
「母親又有何事?」徐凌瀾筆挺的站著,表情仍是一絲柔和都沒有。
「今天夏姑娘來了。」顏氏難掩高興的說道︰「她給我配了幾帖藥膳方子,我吃了之後,腦子真的清楚多了。」
徐凌瀾唇邊泛出一抹嘲弄的笑容,「難道母親的腦子過去都不清楚?才會受人教唆。」
「你在說什麼?」顏氏皺眉。「我在跟你說夏姑娘,你扯到哪里去了?」
徐凌瀾態度依然帶了絲嘲諷,「夏姑娘給您做了藥膳,然後?」
顏氏從容地說道︰「我是想,既然夏姑娘這麼有心,又對你極為傾慕,若你要娶她為平妻我也不會反對,你爹那里由我去說。」
徐凌瀾冷冷地道︰「母親想得真遠,兒子正妻還未過門,母親就想到平妻去了,是唯恐天下不亂,要看兒子擺不平兩個女人有多煩心是嗎?」
顏氏的臉立即垮了下來,「說的好像我要害你一樣,我還不是為了你的將來著想,夏姑娘的父親是禮部尚書,若你娶她為平妻,丞相和禮部尚書都是你的岳父,加上你爹的幫襯,你的仕途能不光明一片嗎?」
他緩慢地說道︰「兒子不需要借助外界的力量也能仕途光明,母親不必再為兒子著想了。」
之前他打定主意要把自己的名聲弄臭,才會營造他對其他女子有意的假象,可現在,他的心境已有所改變。
他不會承認那是因為陸宛飛的緣故,偏偏這是事實,即使他不喜歡自己被陸宛飛牽動思緒,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受到她的影響。
陸宛飛光是听到他有一個深愛的女入,而那人已經死去就如此心痛,若他後院還有其他人,她豈不是會傷心欲絕?
加上他知道了夏蘭期可能是綁架陸宛飛的主謀,他就算要把自己名聲弄臭,要找女人,也不會找夏蘭期那個女人。
「皇上交代我研擬擬決波州長年干旱的法子,明天要交出完整的奏章,兒子現在需要專心一致,母親既然已經說完了事情,就請您回去歇息。」
徐凌瀾下了逐客令,且又是搬出皇上當理由,顏氏只好不悅離去。
出了步月軒,月色下,余明俏觀察著主子陰沉的臉色,故作猶豫地道︰「奴婢多嘴一句,少爺這番轉變會不會是受陸姑娘影響了?奴婢听車夫說,今兒個少爺去相府見陸姑娘,回來便對夫人這個態度,說不是陸姑娘叫唆他來反抗夫人,誰會相信?」
顏氏恨恨地道︰「原以為陸宛飛這個名聲不顯,听說還被繼母和妹妹吃得死死的相府千金會是個好拿捏的,沒想到還沒過門就讓我和凌瀾產生嫌隙,此樁婚約,莫非是要引狼入室了?」
顏氏喜歡的是事事順從她意,以及明擺著討好她的姑娘,比如像姜葆兒和羅娟玫那樣的,陸宛飛這陣子的作為全都惹她不喜,相較之下,夏蘭期可是會做人多了,也是因為這樣她今天才會來提平妻之事。
余明俏循循善誘地說道︰「依奴婢看,夏姑娘才是少爺的良配。」
夏蘭期每回來都會讓貼身丫鬟送個精致的小禮物給余明俏,這樣大方的人誰不喜歡?何況那丫鬟還暗示若是夏蘭期能嫁進徐府,將來好處不止一點,沖著這點,她自然要幫了。
看出顏氏有些動心,余明俏加把勁再說︰「老爺或許不會同意退親,可若是少爺再娶一房對其仕途有助益的平妻,老爺定然不會反對。」
顏氏白了余明俏一眼,「你不是也听見了,那小子說他的仕途不需借助妻家之力。」
余明俏笑得意味深長,「若是木已成舟,將生米煮成熟飯,少爺不想也得想。」
顏氏眯起了眼,「你的意思是……」
余明俏點了點頭,主僕相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