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是我祖母的冥誕,父親遣我來燒香……」梅玉嗣說著,疑惑地說︰「你又在這里做什麼?」
梅家二房是妾室所生,與大房及三房並非同母。
「小的在這兒守門。」家丁回答。
「守門?」梅玉嗣好奇問道︰「守什麼門?里面有金子?」
「不是的,是、是大房太太在里面?」家丁怯怯地道。
「大房太太?你是說……意嗣的妻子?」
「是的。」
「她在里面做什麼?她犯了什麼事嗎?」梅玉嗣打探著。
「小的不知道。」梅承嗣帶丫鬟私奔的消息被封鎖在馨安居及沛澤居里,除了那些親過主子的僕婢,其他人一無所知。
「是嗎?」梅玉嗣沉吟片刻,「可我得幫我祖母上香,你還是開門吧。我拜完使走,不會久留。」
「好、好的。」人家要拜祖女乃女乃,家丁哪敢攔阻,立刻打開門上的鎖頭替梅玉嗣開了門。
當梅玉嗣站在祠堂的門口時,安智熙倒抽了一口氣,一股涼意從她的腳底板直往上竄。
不為什麼,只因她認出了他的聲音。
她簡直不敢相信那天在聖母之家听見的聲音,竟然就是梅玉嗣!
梅玉嗣是二房所出,平日跟在後院的她並沒接觸,但嫁進梅家兩年,每逢大節她還是有機會見到他並說上兩句話。
難怪當她听見那聲音時,會有明明陌生卻又覺得在哪兒听過的感覺。
老天!她突然之間全明白了,那天去聖母之家找詹姆的人就是梅玉嗣!當她進到詹姆的書房時,梅玉嗣就躲在隱密處,而且听見她跟詹姆的對話,知道她起了疑心。
因此當她要離開時,梅玉嗣才會擊昏她,甚至想將她送到海的另一邊去。
為了滅口,他連自家的堂弟媳都不放過,那麼……
一個可怕的念頭鑽進安智熙腦海里,她悟出了某件事,卻沒有時間思考。
因為,梅玉嗣走了過來。
「弟媳婦,」梅玉嗣臉上帶笑,「你這會兒又犯了何事,居然被關在祠堂?」
她沒回答他,只是兩眼直直地望著他。
他微頓,疑惑地盯著她,「弟媳婦?」
她回過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得冷靜,她面對的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大伯別笑話我了。」她眉心一蹙,故作無奈,「不知大伯為何一早便到祠堂來?」
「今兒是我祖母的冥誕,特來給她上炷香。」他說著,徑自走向香案前抽出一炷香點燃,然後站在牌位前專心一意的祭拜起來。
安智熙站在一旁看著,腳底一陣一陣的發涼,她不想跟這個人待在同一個空間里,她不想跟他說話,她好希望有人來救她。
這時,只見他默念完畢,將香穩妥地插進香爐里,再雙手合十拜了一下。
他轉身,兩人的視線對上,她又一陣心驚膽顫,可為了不讓他發現任何異常,她對著他露出一抹沉靜的微笑。
她希望他不要跟她說話,然後就這麼離開祠堂。
「誰在里面?」突然,外面傳來梅意嗣的聲音。
「意爺,是二房的玉爺。」
像是在絕望中听見來自天上的聲音般,安智熙有種得到救贖的感覺,她迫不及待地看向門口,只見梅意嗣正走進來。
「堂兄,」梅意嗣神情自若而平靜,「一大早就來祠堂?」
「是呀。」梅玉嗣上前,笑道︰「今兒是我祖母的冥誕。」
「原來如此。」梅意嗣笑瞥了站在一旁的安智熙,「給堂兄看笑話了吧?」
梅玉嗣尷尬一笑,「弟媳怎麼了?」
「堂兄也知道她那心性脾氣,便是說話沖撞了我母親,父親才將她禁足祠堂思過。」
「原來是這樣。」梅玉嗣淡淡一笑,拱手一揖,「我還有要事,先告辭了。」
「慢走。」梅意嗣也作揖回禮。
梅玉嗣步出祠堂,梅意嗣站在原地靜靜地目送著,直到梅玉嗣消失在他的視線範圍。
他闔上祠堂的門,才轉過身,安智熙已朝他撲了過來,一把環抱住他。
她什麼都沒說只是緊緊地抓住他,好像他是她在海上的浮木,沙漠里的甘霖。
「怎麼在發抖?」他輕輕地拍撫著她的背。
「我好害怕,好害怕……」她說。
梅意嗣溫柔地捧起她的臉,深深笑看著她,聲線平緩沉著,「認出他的聲音了?」
「咦?」她瞪大雙眼,驚疑茫惑地望著他。
而他,唇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意。
第十二章 局中局(1)
認出他的聲音了?听梅意嗣這麼說,安智熙呆住了,怔怔地看著他,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他好整以暇地一笑,悠哉地自袖中取出一張宣紙。
「今天天未亮,你大哥派人捎來承嗣跟寶兒安好的消息,還帶來這張紙,你瞧瞧。」
安智熙疑惑地接過紙,打開一看,紙上歪歪扭扭地寫著兩個字——小王。
她更困惑了,「這是……」
「聖母之家走水那天,詹姆死于大火中,全身燒得炭黑,卻只有一只泡在水缸里的手掌完好。」他說︰「仵作驗尸時,在他掌心里看見他用小刀刻下‘王四’兩個字,我們相信王四必是關鍵人物,也可能是幕後真凶,可卻始終尋不著此人。」
「那個王四跟這個有什麼關系?」她不解地道。
「這兩個字是暫時由你大哥安置的其中一名女孩寫的。」他說︰「她今年六歲,名叫小玉。」
「這是什麼意思?」
「她說是詹姆教她寫自己的名字的。」
安智熙微頓,「詹姆教她寫的,小玉寫成小王,所以詹姆寫的其實是玉四?玉四?玉四……啊!」她驚聲尖叫。
「你明白了?」他深深一笑。
「難道……」所有事情串聯起來了,這張網終于完整。
「詹姆將玉寫王,將嗣寫成四,或許是真不會寫,也或許是筆劃太多來不及寫,總之……」他眼底迸射出兩道銳光,「這一切都是二房在搞鬼。」
「天啊……」安智熙難以置信,完全想不到那麼危險的人就在身邊。
雖說現在石念祖還未直接跟梅玉嗣有關連,但石念祖嗜賭,又在聚富欠了賭債,有沒有可能他被梅玉嗣收買,然後再透過他找上黃老六,讓黃老六動手……
「意嗣,會不會石念祖也被他收買了?」她慌張地問︰「他想害你的命嗎?」
如今真相已幾近大白,就只剩下石念祖這條線了。
二房表面上支持著大房,可其實私下及背地里各種操作,梅意嗣也不是不知道,但過去為了和氣,對于那些掛他人之名開店,然後暗地里搶長興生意的事,他始終都是睜只眼閉只眼。
可如今,二房的膽子已養肥了,就連傷害人命的事情都敢沾手,他不能再隱忍不發,知而不報。
他現在不確定的是,此事是整個二房都參與了?或是梅玉嗣一房所為?
「石念祖是個不講道義的賭徒,倒是可以從他下手。」梅意嗣唇角一勾,冷然笑道︰「為了那糟污的私利,他居然連你都想害,我絕不會饒了他。」
「他不只害我,他還想害你呢。」她又急又氣,「要不是安智熙難產,你早就上了船,也許逃無可逃就那麼死在海上了。」
听見她以「安智熙」三個字來自稱,他微頓,怎麼她好像在說別人呢?
「這個人實在太狠毒,太陰險了,難怪你娘說你有危險,還讓我……」她說著說著,這才想到剛才發現的秘密,她目光一凝,發覺他正用一種疑惑的眼神望著她。
「你在說什麼?」他問。
「我搞錯了。」她說︰「趙北斗不是我恩人的親兒,你才是。」
他濃眉一皺,更是困惑了。「你在胡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