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點頭,露出笑容,「沒錯,薔薇刺人,哀家喜愛溫和順之物,你的心思很對哀家胃口。」
「太後,」潘淑妃道︰「還是仔細瞧瞧這些帕子吧,若真好,也賞我們兩塊,沾沾太後的福。」
「好,」太後將匣中帕子一一取觀賞,「這紅梅傲麗,函萏清雅,牡丹雍容,蘭花娉婷,甚好!淑妃,你家浚兒得此賢妻,這樁親事定得好!」
董慕妍垂下眉,心里滋味莫名,得到夸贊本該高興,但「親事」二字卻讓她尷尬。
一旁的澹台浚也不知是何想法,那沉默微笑的模樣,恍若置身事外,這種場面也不幫幫忙。
「咦?」太後忽然怔了怔,自匣中取出一個人偶,「這是何物?」
匣中哪兒來的人偶?分明只有帕子而已………董慕妍不由迷惑。
四周諸人紛紛看了那人偶一眼,霎時皆臉色大變。
「這是……」裴嫻妃尖聲叫道︰「巫蠱之術!」
董慕妍恍然大悟,對了,在人偶上寫以生辰八字,再扎針下蠱,不就是古代慣用的詛咒之術嗎?可她進獻的匣中為何會有此物?
有人想陷害她,要置她于死地嗎?她初入宮廷,哪里會有什麼仇人?這一切,大概是沖著潘淑妃來的…
這樣的事,她從前在電視上也不知看過多少回,但冷不防輪到自己身上,她腦子頓時懵了。
「太後,這……」潘淑妃緊張地站起身。
「這人偶上寫著戊寅年,十月初七……」太後看向兩人,「這是誰的生辰八字?」
「這是……這是臣妾的生辰!」裴嫻妃立刻哀叫道︰「怎麼這人偶……是在詛咒臣妾嗎?」
「詛咒你的人偶怎會混進了董大小姐進獻的匣子里?」太後凝眸。
「太後,這定是有人栽贓陷害!」潘淑妃道︰「好端端的,董大小姐為何要把一個詛咒嫻妃姊姊的人偶塞在這壽禮匣子之中?這不合常理啊!」
「的確有些蹊蹉。」太後微微頷首。
「太後,您要替臣妾作主啊!」裴嫻妃的淚珠倏地落下,「也不知是誰人想害臣妾,使了這樣陰毒的法子,臣妾雖不信怪力亂神,不怕它真傷了臣妾,但心里難免覺得委屈。」
「太後!」澹台浚上前一步道︰「方才入宮時隨身所帶物品,皆由管事公公清點過的,肯定無礙才能入內。這人偶也不知何時被人悄悄藏入這匣中,還請太後派人明查!」
他一直默不作聲,董慕妍只當他不管自己,誰知關鍵時刻,他竟站出來替她說話。
眼前的情形有些混亂,董慕妍也手足無措,還好身畔有他。
她的一顆心瞬間定了下來,有他在,不論如何總有了個依靠,不論他究竟靠不靠得住,哪怕是孤木浮萍,對她而言也好。
「此事哀家定會徹查,」太後道︰「不論始作俑者是何意圖,終歸打攪了哀家的壽宴,掃了哀家的興,哀家定不會輕饒!」
「太後……」裴嫻妃啜泣道︰「事情沒查清楚之前,還請董大小姐暫時不要離開宮中,畢竟東西是從她匣子里搜出來的,想必總有些緣故。」
這話的意思,是要押她嗎?董慕妍心里咯 一聲,突如其來的狀況讓她思緒混亂。
她會因此死無葬生之地嗎?若這樣就被冤枉死了,她這輩子也太淒慘了。
這一刻,她都忘了什麼是害怕,她的身子是僵的,手是冰涼的,足下微微不穩,好不容易才強撐著,不至于跌倒在地。
「就讓董大小姐暫且住在哀家這偏殿里吧,把屋里收拾出來,等事情查清了再說。」太後發話道。
還好,沒被立即打入天牢,只軟禁在太後這宮里,也算不幸中之萬幸。
看來太後確實偏愛潘淑妃,言語之中給足了潘淑妃面子,手下亦留情了。
董慕妍偷偷看了澹台浚一眼,見他的雙眸中滿是安慰她的神情,他悄然伸出手來,撫了撫她的衣袖,像是要替她撢去微塵。
難得他有如此親昵之舉,雖然她與他尚不算太熟悉,但這片刻卻全無唐突之感,如同微風鑽入窗樓,她的心得到和緩。
暫得安然,她已滿足。
永康宮果然是太後所居,處處奢華,就連偏殿這間軟禁她的屋子也十分華麗,屋內燭炭充足,暖和舒適,董慕妍覺得自己不像被關押,倒像在宮里享福。
第二日,澹台浚來看她,想必他是得了太後的特許才能進來,太後偏愛潘淑妃一派,可見不虛。
「公子,」董慕妍微笑道︰「外面的侍衛可有為難你?」
「太後都沒說什麼,他們敢說什麼?」澹台浚亦笑。
「嫻妃娘娘大概不會高興的,」董慕妍道︰「她也沒派人阻止公子嗎?」
「太後宮里,嫻妃還管不了。」澹台浚道︰「不過听說她昨日已連夜到聖上面前哭訴過了,她近日恰好身體不適,便更有由頭疑心被人詛咒。」
「聖上怎麼說?」董慕妍有些緊張。
「聖上只怕太後不悅,」澹台浚道︰「其實一切還看太後的意思,畢竟是太後壽宴上出的事。」
「那麼太後的意思是……」董慕妍心中忐忑。
「太後從來不信神鬼之說,」澹台浚道︰「況且這壽宴上的人偶,若說真能行厭勝之術,也感覺太荒唐了。」
「公子覺得……會是嫻妃所為嗎?」董慕妍低聲問道。
「依嫻妃計智,應該不會行事如此荒唐,」澹台浚道︰「只怕另有糊涂人搗鬼。」
「公子——」董慕妍道︰「公子會幫慕妍查明真相嗎?」
「你這話說的,」澹台浚輕聲莞爾道︰「我若不想幫忙,此刻早躲起來了,還費心思來見你?」
是啊,她急糊涂了,此刻與他算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只能同舟共濟,無論如何他和淑妃都不會扔下她不管的。
「這事情不是沖著我便是沖著你,你仔細想想,有何人可疑?」澹台浚問。
「可疑?」董慕妍思忖道︰「但除了家里人,我也不認識誰了……」
「你是否覺得——慶姨娘?」澹台浚凝眸。
「不,應該不是她,」董慕妍搖頭,「那匣子入宮時檢過的,當時無異樣,況且姨娘她也沒這個膽子,她不怕真出什麼事,誅連九族?」
「負責入宮時檢的管事公公我已問過了,」澹台浚道︰「一個領事太監及兩個執事太監,都說東西好端端,當時沒查出任何紕漏。
「所以定是入宮之後出的紕漏。」董慕妍愁道︰「入宮後,我們曾到慈撫殿為太後祈福,匣子一直在殿外放著,太容易被做手腳了。」
「我也是如此想的,」澹台浚提道︰「如今之計只能仔細檢查那人偶,看看從它身上能否找到線索。」
「是了!」董慕妍因他這一句恍悟,「做人偶的布料、書寫詛咒的字跡、依的何門何派的法術,這些都是有據可查的!」
「不錯,」澹台浚頷首,「若查出來了,這便是鐵證,無可辯駁!」
「那就有勞公子忙碌了,」董慕妍欠身道︰「秦掌繡最懂布料之事,若無頭緒,可以隨時找她。」
旁徨的心瞬間安定下來,董慕妍發現,當她與澹台浚商量著,彷佛再棘手的事都變得無可畏懼。
難怪女子總要找個男人依靠,所謂的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柳,有些事情,該男人去做就讓男人去做,女子不必事事操心,大概就是所謂的幸福吧?
「委屈小姐在這里多住幾日,」澹台浚道︰「在下一定盡快查清此事。」
他總是「在下在下」的自稱,一板一眼的,有時候她听著覺得好笑,又覺得他終歸還是那般疏遠,也不知該怎樣與他更親近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