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一大碗米飯上面插了兩根筷子遞了上來,這……這是斷頭飯吧?筷子代替香插在飯上,嘴角一抽的衛海天當作不知情,雙箸一抽大口扒飯配肉。「好吃!」
「好吃多吃點,你送的羊肉。」她直接將整塊羊肋排蓋在他飯上,意思是多吃飯,少開口,省得惹人嫌。
「月牙兒心疼我……」塞了滿口飯和肉,他仍一臉陶醉口齒清晰的表白。
「叫蘇大娘子。」
「蘇大娘子。」
「喊我姊蘇大娘子。」
三人三張嘴,有志一同。
可惜某人是個皮厚的,听若未聞,依舊我行我素,左一句月牙兒、右一句月牙兒,搞得蘇家人很火大。
飯飽肉足了,打了個飽嗝,終于能送客了,但是……
「你說什麼!」
對著三張有點黑的臉,衛海天突然有種自己罪大惡極的感覺,僵著臉不好笑得太得意。
「蘇伯父忘了嗎?那房子還是向你借銀子買的,我們花了三年才還清欠款,你說方便月牙兒日後回娘……呃,回家!」一度他想賣了,但又鬼使神差的留下。
蘇東承他是忘了,可是……「為什麼你要住這?」
「打了一天的獵我也累了,趕回山溝村都晚了,因此我每一次入鎮都會小歇一兩日,再用賣獵物所得的銀子買些米糧回去。」
他好一陣子沒來了,故而不知蘇家回來一事。
「你、你……」混帳東西!
「多謝招待,留步不用送,就在隔壁而已。」他不好笑得太張揚,嘴角微微上揚。
「誰要送你了,滾,給我滾——」蘇東承氣吼。
衛海天笑著一揮手,走進一牆之隔的宅子,耳邊仍能听見蘇家傳來的咒罵聲,以及砸鍋摔碗的鏗鏘聲。
第四章 衛海天的身分(1)
「將……」
衛海天愉悅的心情只維持到進入屋子,一見到里頭數名穿著玄衣的男子,面上的笑意一凝,換上的是冷若冰霜的寒冽神情,眼中沒有一絲獵戶該有的隨意,只有鐵血的鋼硬。
「嗯。」一聲冷哼,截斷了稱謂。
「頭、頭兒……」
怎麼變化這麼大,太嚇人了,這是同一個人吧?還是有孿生兄弟?
明明方才還听見春風般的和煦笑聲,正猜想著頭兒也有人性化的一面,偶爾一笑彌足珍貴,畢竟鐵樹也會開花了。
誰知竟是錯覺,焐不熱的石頭依然冷冰冰,一個冷厲眼神掃過來,所有人雙腿打顫、全身發寒,有種被猛獸盯上的顫栗。
「誰讓你們來了?」沒有他的信號,他們不該出現。
幾個屬下你看我、我看你的推來推去,其中一名瘦小的男子力不如人,被兄弟們聯手推出來,他一臉怨婦模樣的回頭一看,暗暗記下他們可憎的嘴臉,來日必報此仇。
「是這樣的,頭兒,我們在虎頭山三主峰附近听見人馬的聲音,偷偷潛近一瞧,發現山與山之間有道單輛馬車能通行的一線天狹道,不寬,但長度約有五里,我們的人剛一走近,狹道上方突然有落石滾下,只好趕緊撤離。」但仍有人走避不及被石頭砸中,傷的不輕。
「說下去。」
衛海天剛一坐下,立即有人上前恭敬地接走他背後的五石大弓,小心的置放在牆邊。
「屬下再次探,狹道的另一端是座巨大的峽谷,葫蘆形狀,易守難攻,若是藏兵于此,約有兩萬之數,馬匹預估五千匹,谷中有湖、水草豐美,儲糧、囤兵兩相宜。」
「這是你的判斷?」他冷言。
玄衣男子硬著頭皮。「是。」
「未親眼所見都當不得真,再探,我要確切的證據。」他們是軍人,軍人講求的是眼見為實。
「是。」又要去?他不是貓,沒有九條命。
虎頭山一共有八座主峰,無數零星的小山頭,全長五千八百二十五里,橫過三十七個縣界。
其中以三、四、五三座相連的主峰最是凶險,不只崇山峻嶺、山勢陡峭,最多的是狼群和巨大的野獸、老虎、豺狼、巨蟒各自盤據,更有毒蛇、蠍子、蜘蛛等毒物,幾乎是滿山遍野橫著走。
若非熟悉地形的人或當地獵戶,否則很難活著出山,十之八九葬身山月復,成為野物的口糧。
十八個玄衣人進入第三主峰,只有十五個人回來,三人不幸罹難,連尸體都無法帶回。
他們不是死于獸口,而是太過輕敵,仗勢著藝高人膽大,不把區區山頭當一回事,過于自負,疏忽山林潛在的危險,一個誤踏不穩固的山石,瞬間從山壁跌落,活活摔死;一個誤食毒果當場斃命;一個更倒楣,故作孤傲的站在高處,山風一卷就不知去向,風口處是慘叫不已的回音。
「石峰,我要你查的事呢?」
另一名五官偏向夷人的男人上前一步。「屬下查過了,鳳陽鎮這幾年里少了將十八歲以上、二十四歲上下的青壯年約五百名,有的說跟馬隊走了,有的說出外討生活,有的說去鏢局當差,甚至有些人說他們有些人進了山里打獵,被老虎吃了……」
說法不一,搜證困難,但都有一個沒得解釋的現象——那就是一去不回,音訊全無,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但是大部分的人家中會莫名多出一筆「安家費」,為數不少,足夠一家幾口人好幾年的開銷,賀屋置地綽綽有余,腦筋動得快的人家還能拿銀子做生意,發家致富。
「老虎吃人?」他冷笑。
多大的老虎,能一口吞掉整個人?虎頭山雖大,但獵戶屈指可數,衛家在山中行走多年,從未听過老虎食人的事,老虎不是被他們打死了,便是逃入深山中,沒人活膩了給老虎送「肉」。
真是可笑的藉口,虧得有人想得出來。
「頭兒,附近的張家寨、九源縣、林園鄉、打虎鎮等地也陸陸續續少了不少人,我們算了算,每個地方從三百到五百人不等,全是青壯男子、家中的頂梁柱,去向不明……」
一地幾百人不算多,但一統計下來人數可觀。
兩、三年之間竟有四、五萬之眾,尤其最近一年「失蹤」的人口最為驚人,是歷年的總和。
「查到他們的去處嗎?」衛海天看了下屬呈上來的大概名單,有幾個名字他仍有印象,是他小時候的玩伴,亦有見過面的鎮民,或是听過此人的鄉里。
他是獵戶,目前的身分以打獵為主,他是山溝村的村民,這些都查得到,並無虛假,認識衛家獵戶的人不在少數。
可是他的另一層身分卻是朝廷武將,深受皇上賞識,以其功勳賜封二品鎮北將軍,賞下無數金銀和綾羅綢緞、皇家莊園一座、田地千頃、古玩字畫,以及一座金碧輝煌、佔地二十畝的將軍府。
衛海天將父母、弟妹接到京城,安置將軍府里,他則奉皇命回到家鄉,查緝一樁叛國案。因有傳聞指出有賊人暗中資助敵國,與敵軍有所勾結,且賊人似乎在虎頭山附近招兵買馬,有謀反之意。
在獵戶身分的掩護下,果然出不少蛛絲馬跡,以此為線索繼續往下查,竟查到鳳陽鎮的謝府。
然而那人不是剛正不二的謝氏家主謝連橫,而是二房謝連縱,他的行縱可疑,手中常有大筆金錢出入。
但是謝連縱不掌權,府中大權全在長房手中,謝府有錢,可謝連縱卻是個好逸惡勞、貪花的人,左手拿錢、右手馬上花在女人身上,再多的銀子也留不住,在家族中的名聲不好,那他的銀子從哪里來?
因此當鳳陽鎮有生面孔出沒時,化身獵戶的衛海天便以賣野味為由入鎮,用閑聊的方式四處打探哪些人與賊人有關,他們為什麼來、幾時離開、游玩或訪友,還是尋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