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模清他的想法,哪還有不賓主盡歡的道理。
薛文瀾自然有他的意思,藉機告訴朝和縣的官商,他來是為了主政,是為了讓這里的居民過得更好,美女與金錢他沒放在眼底,只要他們能明白,好好配合政務,自己在商務上也會給予一些方便。
他沒酒量,于是只小一杯,自然沒人敢不長眼的灌他酒,縣丞大人以茶代酒?酒通通拿下去,換茶上來。
一頓飯吃了一個時辰,也算賓主盡歡。
薛文瀾特意向操持的祝員外道了謝,那祝員外高興得都快上天,他們做生意的最怕上頭人捉模不定或者過度貪財,這薛縣丞不難討好,想到以後做生意可以順利些,哪還有人不高興。
吃完飯,花了一炷香的時間回到官衙。當初師爺看中祝員外操辦,就是因為祝家離官衙近,來往方便。
薛文瀾洗了澡,酒醒了不少,只是茶喝多了,沒什麼睡意。
看到那張百子繡床,又有點出神。
不知道宋心瑤到哪了?算算應該已經到了京城近郊,花了二十幾天南下,又花二十幾天北上,不知道她還吃得消嗎?牛嬤嬤跟大雅、小雅有沒有好好伺候?
薛文瀾打開抽斗,取出一個黑色包裹,布巾里面是一條漿壞的兔毛圍巾,還有一個繡著鴛鴦的荷包。
圍巾,是六歲那年她給他的。
荷包,是十四歲時她給他的。
其實應該扔了,既然要斷就斷得干淨,可是每次想叫下人拿去扔總還是舍不得,這兩樣事物丟了,他跟宋心瑤就真的再沒有關系。
半晌,他又收起來放回抽斗,心想,也許再過幾年,自己都會忘了這抽斗有著這兩樣事物,順其自然就好……
「大爺。」登高進來,「剛剛收到消息,薛夫人已經進入太原府了。」
「那你替我去接母親。」
「是。」
母親身體養好後,宋家老太太就派車讓母親南下了—他的母親終于離開宋家,不用再遭受那樣的羞辱。
以後他會好好孝順母親,絕對不讓母親再受一點委屈。
第十章 那就和離吧(2)
四日後,周華貴進入朝和縣,母子相見自然有一番歡喜。
周華貴眼中含著淚,「我們母子總算可以獨立生活。」
「是兒子不孝。」
「怎麼是你不孝呢,沒事,以後日子還長著呢。」
「兒子帶母親去看院子,早早就準備起來,等著母親入住,我原想自己打點,不過想著也沒操持過這種事物,怕疏漏,所以請師爺的夫人打點。」
周華貴心情很好,「母親也不是求富貴的人,有屋子、有床,那就很好了。」
母子倆一起進入內院。
秋天,院子開了菊花跟桂花,菊花清雅,桂花飄香,襯著涼涼的秋風,讓人精神為之舒爽。
縣丞的院子比不上宋家,但花朵錯落有致,還種有可以拿來熬藥的金茶花,據說是上上任的縣丞母親身體不好,大夫建議喝金茶花調養,喝了一兩個月果然有效,整個人精神許多,所以種了不少。
薛文瀾自己不喝,下人當然也沒人敢采縣丞的花來曬干,所以現在開了滿團金簇,看起來十分富貴。
周華貴的是一進院子,三間大屋,師爺夫人很是細心,什麼都想到,連桌子上的八仙盒都擺滿迎賓喜糖。
周華貴笑得很開心,宋家老太太對她雖然疼愛,但發生那種事情又一直寄人籬下,不比現在靠著兒子來得理所當然。
這屋、這瓦,都是兒子給她掙來的。
這是一個寡婦最好的結果了,老天有眼。
周華貴看了一圈,終于想起,「心瑤呢?」難不成看不起她這婆婆,連迎接都懶了?
「她……」薛文瀾想想,以後要一起住,總也瞞不過,于是道︰「我們和離了。」
「和離?」
「她已經回京。」
「怎、怎麼和離?」周華貴都傻了,怎麼不是休妻,而是和離。
和離代表女方無錯,那這樣錯的不就是她兒子了嗎?
想說些什麼,可兒子的臉色又不願意多談。
想想,原因還是出在自己身上吧。祁大夫跟文瀾說了實話,這孩子這樣孝順,又怎麼能忍受宋家人。
只是怎麼會是和離,應該是休妻啊……
但見文瀾似乎不想再談,于是打起精神,「沒關系,以後娘給你找個好姑娘當妻,再找幾個好生養的當妾,多生幾個,讓我們薛家熱熱鬧鬧。」
「兒子現在只想著專心政務,不想其他的事情。」
「怎能不想,你今年十七了,再過兩三個月就十八了,好命的兒子都開始啟蒙,以前母親不好出手,現在母親可要專心為你張羅,好好听母親話,娶個賢妻,生幾個胖女圭女圭給母親抱那才是正經。」
遠遠的,傳來一陣陣鼓聲。
擊鼓鳴冤?
薛文瀾斂起神色,「母親,兒子有公務要做。」
周華貴雖然有記憶以來周家就沒落了,但她的母親許玉卻是許家精心教出來的,沒錢請女先生來教,許玉就抱著女兒慢慢跟她說,所以周華貴不是完全沒見識的那種鄉下人,只是見識不大。
兒子去前堂後,她便好奇也跟著去看了。
擊鼓鳴冤是大事,不少路人也會跟著到大堂看熱鬧,這麼多人中間加一個周華貴,根本引不起注意。
擊鼓的是一個花樣少女,長得美貌又楚楚可憐,自稱叫做丁香,說姨娘早年病死,母親去年亡故,她跟爹兩人相依為命,可親爹前陣子病死了,叔叔一家來奪房子,宗親偏袒叔:叔,讓她把房子交出去。
丁香在大庭上啜泣不已,十分無助。
周華貴想起自己,當年夫君沉海,薛家遠親就搶奪房子,那縣丞收了好處就把房子跟船主賠的一百兩都判給了那不要臉的親戚,沒想到這樣的人這麼多。
薛文瀾處事秉公,听得此事不合情理,便讓人去把丁家的族長喊來,還有那個叔叔一家子也都帶來,明日早上再開審。
丁香見縣丞居然願意接這小案子,磕頭謝恩。
眾人眼見明天才有戲,便各自散去。
周華貴對杜嬤嬤說︰「你去打听打听那丁小姐家里還有什麼人,可有婚配。」
杜嬤嬤連忙稱是。
這丁香珠圓玉潤,她看著實在喜歡,若是能給文瀾當個妾室,一定可以早點開枝散葉,圓自己當祖母的夢。
晚一點杜嬤嬤回來了,說丁香家里沒人了,也沒婚配,被趕出來後,現在住在姑姑家的雞寮。
周華貴一想就喜,讓人去把丁香請來她的院子。這樣的女孩子,給文瀾當妾室再好不過,親戚太多會麻煩,丁香這種孤女最好了,就算有什麼不愉快也會因為沒有娘家可以依井而選擇忍耐。
一個家,女人就是要忍,吵來吵去像什麼話呢。
丁香隔日很快就來,周華貴問了她,願不願意給縣丞當妾室,原本以為是穩當的,畢竟對一個孤女來說,能當縣丞妾室可是大大高攀呢,卻沒想到那丁香搖了搖頭,她的母親就是妾室,這輩子被太太折磨到死,所以她絕不為妾。
周華貴都懵了,她以為自己是施恩,別人若知道可以高攀一定會馬上同意,卻沒想到有人不願意。
一時間又尷尬又氣憤,只叫杜嬤嬤好生招待丁香,自己則悻悻然回屋子去了。
丁香這件事情其實很簡單,就是家族欺負孤女,看縣丞要不要辦,薛文瀾既然要辦,那族長跟不要臉的叔叔當然龜縮了,馬上說是誤會一場,只是擔心丁香年少被騙,所以暫時替她「保管」。
事情結果傳出去,眾人大聲稱好,老百姓想要的就是一個清廉的父母官,能關心他們,而不是只想著從富戶榜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