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一語中的,武聿擎的神情益發難看。以往武家牧場是天下第一牧場,但他接手以來,卻每況愈下,向他買馬的人越來越少,天下第一的名號眼看就要沒落,教他怎麼不心急?
但被一個女人當面揭了瘡疤,可不是什麼光榮的事。
「場主……」馬臉男子似乎有些急了,用力地拉了拉他,連帶被掐住的李昶妮險些沒閉過氣去。
武聿擎很快地松了手,她馬上大口大口地吸氣。
他其實不想傷害她,方才的動作也只是嚇嚇人,想不到李昶妮被他一掐,火氣也上來了,完全蓋過對他的畏懼。
「你是要殺死我嗎?」她大叫道。
「我不是故意……」武聿擎皺著眉,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向她解釋。
「很痛你知不知道」她委屈地撫著脖子,繼續抗議,「人家從小到大,全身保護得一點傷痕都沒有,被你掐傷了怎麼辦?」
「我說過不是故意的!」要比嗓門,他不會比她小。
見這兩人要吵起來了,馬臉男子急急又扯了扯武聿擎,他正在氣頭上,本能地反身大喝,「你究竟要說什麼!」
馬臉男子微微一愣,表情既為難又古怪。現下終于輪到他說話了,但場主一副要殺人的表情卻令他欲言又止,好半晌才鼓起勇氣道︰「場主,這位姑娘,就是你上個月迎娶的中丞大人之女,柳初真啊!」
武聿擎的臉色忽青忽白,他突然覺得,這女人方才罵他笨蛋,還真是罵對了。
自己的妻子居然不認得,還差點被捏死在他的手下,講出去簡直會笑掉人家大牙。
不過他不認為自己有錯,畢竟柳初真腦袋不正常,他與她的婚姻也只是利益考量,兩人甚至見都沒見過。所謂的成親,只是一個病懨懨的女人被抬進武府,成親那天他連她長什麼樣都沒看清楚,拜完堂就策馬去了關外的牧場,整整一個月沒回府;回府後也幾乎忘了她這個人,怎麼認得出來?
但是……她方才口中說出的名字,似乎和他記憶中的有相當大的差距……
「你……剛才說你叫什麼?」他眯著眼問。
「李昶妮啊!」真沒禮貌,剛剛才講馬上就忘了!她月復誹著。
武聿擎不禁望向馬臉男子,後者急忙解釋,「場主,你忘了柳姑娘……噢不,應該叫少女乃女乃,你忘了少女乃女乃被抬進府時的樣子嗎?她從小就得了傻病,常以為自己是別人,我想她現在應該是……」
馬臉男子指了指自己的頭,意指她大概又犯病了。
「所以你應該叫柳初真。」他轉過來,直盯著她。「你應該在後院才對,怎麼會出現在這里?」
李昶妮冒著生命危險來找他,就是為了這件事,她連忙替自己辯駁,「我來這里,就是要來證明我不是柳初真,而是李昶妮!」
「你要怎麼證明?」武聿擎發現自己居然這麼有耐心和一個女人說話,話的內容還空前絕後的沒意義。按照平時的做法,直接叫人把她架走就是了,還听她廢話那麼多做什麼?
「我……」李昶妮一怔,隨即腦筋一轉,就著他方才談論的話題道︰「我可以提供你經營牧場的建議,柳初真一定沒有這種知識吧!」
想到她方才說的話,他倒想听听看,她肚子里還能倒出什麼謬論,「你說。」
吸了口氣,她開始把她過去的一些經驗滔滔不絕地說出來。
「做生意呢,首先要管理成本。你有沒有算過牧場里每個月的支出,有哪些是浪費、哪些是必要的?人力成本是不是合理?另外,馬匹牛羊等牲畜及制品品質的控管,有沒有系統化……」
李昶妮劈哩 地講出一堆生產管理、行銷管理,甚至是品質管理的初步理論,听得武聿擎眉頭深鎖,馬臉男子則是連連點頭。
在她終于稍微停下來喘氣的時候,馬臉男子對他說道︰「場主,少女乃女乃的用詞雖然古怪,不過听起來似乎挺有道理。」
武聿擎不置可否地瞪了他一眼,接著突然看向李昶妮轉移了話題。
「你剛剛說,你是李昶妮?」
「對啊。」否則她剛才為了證明自己身分而講了一大堆企管理論,難道是在唱歌?
「那為什麼秦閱與其他下人,都一致認為你就是柳初真?」他口中的秦閱,就是他身邊的馬臉男子。
「不曉得,也許我們長得很像吧?」她聳聳肩。
從秦閱那里得到了點頭的回覆,他證明「柳初真」與「李昶妮」長得一個樣,武聿擎于是直勾勾地看著她好一會兒。
「我記得你還說過,你從小到大,全身保護得一點傷痕都沒有?」
柳家的女兒會全身肌膚白皙無瑕?他冷冷一笑。
「……對啦!」說到這個,她不禁微紅了臉。方才是氣急敗壞下才月兌口說出,如今回想起來,在一個初次見面的大男人面前講這個,還真不是普通的曖昧。
沒有再多說什麼,武聿擎突然扯住她的手臂,走了兩個房間,到達了一間華麗的內室。他讓秦閱等在門外,接著將門關上。
「你想干麼?」她防備地退了一步。
「驗明正身。」
武聿擎二話不說,揪住她的衣襟便往下扯,李昶妮尖叫著抵抗,但女人的力氣畢竟不敵男人,最後,她被他三兩下剝得只剩一件褻衣。
即使在現代也常穿小可愛在街上晃,但她的認知里,褻衣就是內衣,就算現代一堆人將肚兜穿上街,她也不習慣讓內衣隨便見人,于是她退了好幾步,雙手遮住自己胸前,戰戰兢兢地盯著他。
「從鏡子里看看你的背!」武聿擎沒有再動手,只是目光復雜地看著她的背。他猜想的果然沒錯……因為他依稀記得,她被抬進府里時,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李昶妮慢慢地移到銅鏡旁,戒備地將頭向後轉,由鏡中的影像看見了自己的背部全景,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應該完美無瑕的背,如今卻有了一道道的傷痕,而且看起來都是舊傷,不可能是這幾天才出現的。
怎麼會……她自認對自己肌膚做的保養是天衣無縫的,即使她已經二十五、六歲了,全身上下的皮膚都還是像嬰兒一樣細致,怎麼現在背上會出現這麼可怕的痕跡?
平日洗浴時,她根本沒機會看到自己的背,就以為一切正常……
如果不是武聿擎在場,她肯定會拉開自己全身上下的衣服看清楚,看這「柳初真」的身體,和她所熟悉的李昶妮的身體,究竟還有哪里不一樣!
「所以,你是柳初真。」武聿擎的眼神有些復雜。「你說你是李昶妮,只是傻病犯了,這是你幻想出來的人。」
他不再和她羅唆,等她穿好衣服便拉開房門,在外頭等著的秦閱立刻迎上來。
「找人帶少女乃女乃回後院!」他交代了一句。
秦閱領命想走,卻被李昶妮叫住。
「我自己回去!」她彷佛看到天塌下來一般,用一副崩潰的表情道︰「與其被灌什麼惡心巴拉的寧神湯,我寧可自己回去!」
話一說完,她馬上恢復幽靈本色,靜靜地、憂傷地飄了出去,在武聿擎以眼神示意下,秦閱急急忙忙出去,隨便喚了個下人遠遠跟著她。
而武聿擎卻是緊皺著眉,望著她離去的背影。
「你真的是個傻子嗎……」
第2章(1)
夜涼如水,晚風帶動了老樟樹的樹梢,空氣里還微微帶著樟樹特有的香味。
月光映得小水池光影波動,幽幽亮亮,蟲鳴時起時滅,小院空無一人,幽靜得不可思議,該是令人感到有些悚然的,但李昶妮卻表情呆滯地坐在假山旁的石頭上,愣愣地望著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