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我到時後悔,你可虧死了。」她揚著手里的幾張紙,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說。
齊淵一臉無所謂,「至少我現在是心甘情願的,如果寧姊姊到時真後悔了,也一定是我做錯了什麼,寧姊姊不是言而無信的人。」
「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那是,」齊淵又湊到她耳邊,跟她說私話,「過了門咱們多生幾個,到時候你的嫁妝還是要留在國公府的,不是嗎?」
「那可不一定啊,你們國公府的風水可是盛產女兒,到時候生一串女兒嫁出去,東西得全當嫁妝送出去了。」
「老天注定的事,咱們也就沒辦法了,不過好歹是親生的,送也只能送了。」齊淵倒是很看得開。
「行,你既然這麼看得開,那就多生幾個。」程玥寧也很無所謂。
齊淵將下巴擱在她的肩窩處,抱著她,真心實意地道︰「寧姊姊,只要你能多生幾個大胖小子,國公府里你隨便作,肯定沒人敢多說一句。」
「喲,你們家這重男輕女可太嚴重了啊,我都替我將來的女兒擔心了。」
齊淵突然低聲笑了出來。
「笑什麼?」
「有寧姊姊這樣的母親,我卻是不擔心咱們女兒會吃虧的。」
程明寧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好了,你也抱了好一會兒了,可以放手了嗎?」
齊淵有些不舍地松開了手,讓她從自己懷里起身。
程玥寧仔細整理了一下衣裙,確認沒有問題後這才去打開了房門。
「桃紅,沏壺茶來。」
「好的,姑娘。」
程玥寧轉身回到主位坐下,對某人說︰「你不說自己會彈琴嗎?我讓人從伯府里尋了把琴來,今兒彈給我听听?」
齊淵抬頭看了一眼屋頂,無奈地道︰「行吧。」
「這麼勉強是什麼意思?」
齊淵就忍不住看她,「寧姊姊,你是真不懂還是故意涮我玩,我說的是談情,談話的談,情義的情。不過,你如果真想听我彈琴,我也可以彈給你听。只是,別的情侶都是女的彈給男的听,怎麼到了我這兒就反過來了?」
程玥寧微微一笑,理直氣壯地道︰「因為我不會啊。」
齊淵︰「……」好吧,認真的他輸了。
沒多久,桃紅將茶端了上來。
「去將那把琴拿出來,世子要彈琴給我听。」
桃紅忍不住朝某世子看了一眼,但還是默默地去取琴。
然後,看著姑娘悠閑品茗,世子認命彈琴的畫面,桃紅和柳綠都忍不住沉默了。
到底還是她們家姑娘行!
看齊世子如今的表現,將來啊,妥妥的是被妻管的。
美男撫琴,畫面很美,琴音意境很空靈。
程玥寧一手支腮,手指在頰畔輕扣,眼眸半眯,似乎听得十分入神。
齊淵停下琴聲的時候,才發現她撐著臉睡著了。
沖著兩個大丫鬟做個了手勢,他上前將她抱起。
靶覺到熟悉的氣息,程玥寧連眼楮都沒有睜一下,只是在他懷里調整了一下依靠的姿勢,繼續睡。
齊淵一路將她抱回了臥室,將她輕輕放到了床上,替她蓋上了薄毯,在床邊坐了好一會兒才起身離開。
一片發黃的樹葉從枝頭緩緩飄落,一只縴細的手在空中接住了它。
一葉落而知天下秋,不知不覺間,又是一年秋天。
一身藕荷色衣裙的程玥寧站在田埂間抬頭看天,秋高氣爽,湛藍的天空中沒有一絲雲彩。
時間如同指間輕沙,不經意間就走過了二十七個月,安遠伯府已經除服,而她也終于可以不再終日素服示人。
除服之後,伯府的人便可以開始正常的社交活動,想必此時她那個庶妹一定很活躍。
豆蔻年華的少女正是相看人家的時候,再不著急便不是席嬋娟了。
程玥寧自離開伯府,便沒有再關注府中的人和事,此時不過偶有所感罷了。
噠噠的馬蹄聲由遠而近,一匹毛色雪白的馬緩緩出現在她的視線中,程玥寧不由彎了眉眼。
染墨是齊淵送給她的一匹小母馬,全身雪白卻四蹄漆黑,故名染墨。
它來到莊子上已經兩個月了,而送它的主人也已經有兩個月不曾出現了,也不知忙什麼去了。
想到自己之前曾建議他去軍營揮灑一下多余的精力,搞不好那家伙還真的是听話照做了,不過這樣也好,他有時實在是太過纏人了。
染墨跑到她跟前,用頭蹭了蹭頭,表現得很是親昵。
程玥寧伸手模模它的頭,給它順順毛。
染墨是匹頗有靈性的馬,平時也不會給它套韁,它便在莊子周圍隨意地跑動,這兩個月
下來,附近的人都知道田莊的主人有一匹漂亮的白馬。
程玥寧在前頭慢步走著,染墨就在身後跟著,不時地甩動著尾巴。
桃紅找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和諧的畫面。
「姑娘,可找著您了。」
「有什麼事嗎?」程玥寧有些好奇,沒事的話桃紅她們並不會專門出來找她,她們知道她自己在外面轉完了會回去的。
桃紅回道︰「城里有人送帖子來,說是平北侯府的大姑娘舉辦的賞菊宴。」
這平北侯的封號讓程玥寧很自然地就想到了之前針對她的平南伯,心理上有些不喜,直接拒絕道︰「不去。」
桃紅微怔,姑娘拒絕的是不是有些太干脆了?
「不用想了,就這麼回來人,這個時候參加這樣的聚會不外乎就是交際相看,兩者我都不需要。」
「婢子明白了。」姑娘的話說得這麼白,她要是再不明白就是她自己傻了。
交際上姑娘一直不熱衷,甚至是不感興趣。而親事上,不出意外就是定國公府的世子了,姑娘這也算名花有主。有主的名花再出去相看,說不得有人就要跳腳了。
所以,為了不讓某世子跳腳,姑娘肯定是不會去的。
桃紅先行回去答復來人,而程玥寧則領著染墨慢悠悠地往回走。
等她回去的時候,送帖子的人走了,安遠伯府的老管家卻一臉風塵僕僕的來了。
一看到大姑娘的身影,老管家田滿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無限悲戚地喊了一聲,「大姑娘!」
「發生什麼事了?」這麼大的場面,程玥寧實在不得不做不好的聯想。
「大姑娘應該知道咱們伯府已經分家了?」
「嗯,我知道。」除服之後她就接到府里通知,之後的田莊店鋪收益不必再往公中交。
「老奴幫著料理完了分家之後的各種瑣事,老夫人卻突然要將老奴一家老小發賣出去,老奴在伯府效力這些年,不說功勞,苦勞總是有的,落得如此下場,老奴實在有些不甘。」程玥寧深以為然,換了是誰都會這樣覺得。再者,能為一府的管家能力總是不弱的,更何況是一個伯府的管家,把這樣有能力的人全家發賣,這明顯是清洗的節奏啊。
程玥寧一直以為她家四嫂是只小白兔,可如今看來明顯只是披了一身兔子皮罷了。
「還請大姑娘憐憫老奴一家,至少讓老奴一家能夠落個團聚。」發賣出去,若不能被同一個主家買下,一家人便要從此四下飄零,有些恐怕此生都再難一見。
奴籍的人想要除籍本就千難萬難,忠勤為主卻無善終,更是令人心寒。
「人可都已經發賣出去了?」若是已然發賣,想要贖回那便要麻煩許多,遇到些無良主家,她這邊少不得還得放放血。
「老奴跑來求救的時候,老夫人正讓人去捆了準備發賣。」
程玥寧直接轉身就往外走,「我進城一趟,給染墨套鞍。」
她一聲吩咐下去,自有小廝僕役出去照辦。
很快,程玥寧便一騎直奔京城而去,出發的時候,她鬼使神差地戴了一頂帷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