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卓爾違背心理醫生的守則,將姚若琳的情況分析給勒馳听。
「別看這十年間她一直接受我的治療,但卻抵不上你幾個月。」
勒馳抬頭看他,滿眼困惑。
康卓爾苦笑,「我一直告訴她,可以試著敞開心房去接受愛她的人,可她卻說身邊都是虛情假意的家伙,直到你出現,我第一次听她提及『真心』這個詞,應該是你用行動打動了她。
「越抗拒愛的人,說到底越渴望愛,在若琳的心里,其實比任何人都渴望得到真愛,可越是如此,反而比常人更敏感,小小一點傷害,對她來說都是致命的,這次雖然是老天捉弄,但也未嘗不是一個機會。」
勒馳挑眉,「機會?」
康卓爾點頭,「用你的真心再打動她一次,這樣她或許會懂,即使受了傷害,但如果是真愛,就能克服一切困難走到一起。」
如果是真愛,就能克服一切困難……
康卓爾的話點醒了他。
這點坎坷算什麼?他愛她,真心愛她,所以再大的困難都難不倒他。
即使要重新追求,即使再花一個十年,他也一定要追回她的心。
第8章(1)
姚若琳一夜無眠,到第二天凌晨才迷迷糊糊地睡著。
夢里,她變成小女孩,坐在家門外的台階上,滿臉是淚水,听媽媽在屋里一遍一遍說對不起,哭著求爸爸放她走……
一轉眼,她十五歲,縮在牆角,三個看不清臉的人朝她走來,她怕到發不出聲音,只听到林志文和很多人的笑鬧聲,罵她胖子,該死的胖子……
又換了個場景,她看到林志文跪在自己腳下狼狽痛哭,又突然站起來咬牙切齒的罵她是騙子,欺騙他的感情……
然後是勒馳,站在黑暗中,點燃一只打火機,在昏黃的火光中看著她笑。
那光好溫暖,他的笑容也好溫暖,她不由自主走近,伸手觸模他的臉,突然光滅了,黑暗鋪天蓋地而來。
「不—」姚若琳她霍地驚醒,清晨的陽光刺進眼楮,她伸手遮擋,卻觸模到一片冰涼。
發覺自己竟然一臉淚水、一身冷汗,她怔怔坐著,心荒蕪一片。
他走了,不管是夢里,還是現實中,他走了。
帶走因他而來的光,留她固守黑暗,這是她想要的結果,沒有希望,就沒有失望。
叩叩叩—門板被敲響,她一怔,呆呆望著門的方向,發不出聲音。
「姚小姐,能進來嗎?」是療養院服務人員的聲音。
姚若琳眸色一黯,轉過頭看向窗外問︰「什麼事?」
服務人員推門進來笑著說︰「有人送禮物給姚小姐。」
「禮物?」她挑眉。
「進來吧,先把舊的搬出去。」服務人員向門外招手。
立刻進來兩個工人開始動手搬衣櫃。
若琳驚訝,起身走過去制止,「你們干什麼?」
「你別擔心,只是幫你換一個。」服務人員解釋。
「換一個?為什麼?」她不明白,康卓爾又在搞什麼花樣?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服務人員一臉興奮的表情。
很快的,兩個工人搬著一個偌大的衣櫃進房,白色的,四四方方,散發著被陽光曬過的原木味,可卻比之前的大一倍,放在小小的房間里不成比例。
「是康醫生讓換的嗎?」她蹙眉。
康卓爾一向注重房間擺飾,不可能換這麼不對稱的家具,而且康卓爾應該不知道,這幾天她都躲在衣櫃里……不對!
姚若琳心驚。是勒馳,只有他看過。
她走過去,打開衣櫃。
丙然,偌大的衣櫃里好像一個小房間,四壁包著用碎花棉布做的海綿墊,頂部有盞小小的燈,散發橘黃色光亮,照在鋪滿帕帕手工糖果的墊子上,一閃一閃的散發著刺眼的光。
她霍地闔上櫃門,轉身望著一臉期待的服務人員道︰「把它搬走,我不要。」
康卓爾走進來,示意服務人員離開。
姚若琳背對他,站在窗邊不說話。
康卓爾看看衣櫃,莞爾說︰「不進去試試,肯定比我那硬邦邦的衣櫃要舒服得多。」
她握拳,轉身瞪他,責問︰「為什麼帶他來?作為醫生,你不是應該嚴守病人隱私嗎?」
康卓爾不說話,看著她,目光犀利,彷佛能看透人心。
姚若琳轉過身,避開他的探究,負氣道︰「好,既然這樣,我走。」
她轉身繞過他要離開,卻听他在身後嘆氣,「你準備一輩子這樣逃避嗎?」
頓住腳步,僵在門邊,她執拗的反駁著,「我沒有,恰好相反,我正在學著面對,讓自己清醒,從此月兌離苦海。」
康卓爾點頭,「那你是在怕什麼?」看著她緊繃的背影,繼續激她,「既然決定不管如何都不再愛,應該像吃了秤砣鐵了心一樣,又為什麼不敢面對他?怕再一次被感動?」
「不可能!」她咬牙否認。
他忍笑道︰「那何不看他怎麼做?或者像你之前對待林志文一樣,等他好事做盡彬在你腳下求你原諒的時候,再狠狠踢開他,這樣不是更徹底?」
點到為止,康卓爾悄悄退出,留她在房里獨自面對。
很多事情,若是當事人想不明白,任旁人說破嘴,也一樣無用。
姚若琳轉身,看著那個偌大的衣櫃,她顫抖著打開櫃門,溫暖的光灑下來,照在她臉上。
她閉上眼楮,滾燙的淚滑落。
康卓爾說的對,她怕,怕得要死。
不是不原諒他,而是不能夠相信自己,她受夠了在最幸福的時刻,心被重重地摔落……
都碎成了一地,要怎麼拼湊回原來的模樣?
半夜,勒馳悄悄推開房門,借著月光走進姚若琳的房間。
他听到她收下禮物,高興得一整天都坐不住,恨不得立刻沖進來見她,卻又怕惹她生氣。
好不容易等到半夜,看她房間的燈滅了,數著黑暗過了兩個小時,確定她應該睡了,他悄悄的溜進來,只為看她一眼。
月光下,她並沒有睡在他送的衣櫃里,而是窩在窗邊的沙發上,頭埋在雙膝里,小小的縮成一團。
見到她這樣,他不知該高興還是傷心,一方面高興她不再躲在衣櫃里,另一方面又傷心,她寧願縮在沙發上,也抗拒任何與他有關的東西。
從來無心傷她,可她卻還是因他而受傷,這一點,像根刺扎在他心里。
他悄悄走上前,蹲在她身前,看她垂在膝蓋的手。
康卓爾說那只是皮肉割傷,並沒有傷及神經,今天拆了紗布,傷口已經大致癒合,應該不會太痛。
可是他的心卻一直在痛,好像這傷口割在他心上,痛得撕心裂肺。
忍住抱她的沖動,他起身離開,否則他一定會不顧一切的將她擁在懷里,因為心好痛、好空,只有緊緊抱她,才能填滿。
然而這不是她要的,至少現在不行。
門開了又關,房里再度被黑暗包圍,姚若琳自膝間抬頭,望著漆黑的門洞,淚水無聲滑落。
她知道自己堅持不了多久,如果他繼續這樣,她一定會投降。
再一次投入他的懷抱,再一次全身心付出,然後呢?
會不會有再一次的意外?誤會?甚至,真正的背叛?
她不敢想,不敢要。
第二天一早,姚若琳瞪著衣櫃,正在想要如何處置,門板被敲響。
昨天送衣櫃的服務人員再度進來,很尷尬的說︰「抱歉姚小姐,我是來換衣櫃的。」
「換衣櫃?」她挑眉問。
「嗯,送的人說你不喜歡這個衣櫃,讓我們把舊的給你換回來。」服務人員說著招呼兩個工人進門抬衣櫃。
姚若琳皺眉,起身制止,「送了我就是我的東西,我沒喊搬,誰敢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