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和孟二元行酒令的莫放野樂呵呵的轉頭,「告什麼狀呀,小淼兒。」
讓孫子吃苦頭他向來樂此不疲,這熊孩子常氣得他跳腳,不讓他挨幾回悶棍不知姜是老的辣。
淼兒就淼兒,為什麼要加個「小」字,她有那麼小嗎?真教人沮喪,「您孫子欺負人。」
「喔?怎麼欺負人?」他好脾氣的配合。
「嘴賤。」欠抽。
「嘴賤?」嗯!是賤了點。
「他說話傷人。」她受傷了,心靈。
孟淼淼考慮要跳跳繩把身子拉長些,發育晚的身體老被人取笑,她也是一肚子不甘心。
她穿越前身高有一米七五,是模特兒身段,偶而接幾個平面拍攝的工作,在業界小有名氣,集美貌與智慧于一身。
可惜人美易遭妒,連老天爺都容不下,搞什麼穿越,讓她帶著前一世的記憶,附在手小腳短的三歲女童身上,有一段時日幾乎是以湯藥為飯,苦得舌頭都麻了。
「他欺負誰了?」莫放野笑開懷。
「我。」她指著自己的鼻頭。
「那你想要怎麼罰他?」他一副任憑處置的樣子,彷佛孫子不是自家子嗣,而是路邊撿來的假貨。
「不準他吃飯……」餓他幾頓。
「我吃飽了。」餓不著。
莫長歡風卷殘雲的吃光了桌上的剩菜,還非常張狂的打了個飽嗝,重重地打臉,好像孟淼淼剛剛說的那句話是屁話,听過就算了,用不著當真。
莫家祖孫在村子里算是很神秘的大宅主人,看來很隨意、好相處,可是嘴上功夫再厲害的婦人也問不出他們的來歷,家里有幾個人、做什麼生意的、以後有什麼打算等等,口風比死結還緊,完全撬不出話來。
唯一能與之往來的大概只有孟家了。
這一家人從來不問東問西,探人隱私,君子之交淡如水,以禮相待,你來我好酒好菜上桌,你不來我也不趨炎附勢,當一般鄰里有來有往。
莫放野啜了口黃山汾酒,「你看,沒得罰了,過兩天我叫人弄些野物來賠禮。」
「蛇鼠一窩……」孟淼淼小聲嘀咕。
「嗯?你說什麼?」想吃蛇羹?
明天多捉一些蛇來。
她心口一跳,忙打馬虎眼,「沒說什麼,我是咕噥這天不知道能晴幾天,我們過兩天要打谷了。」
秋雨煩人,一下雨便無法曬谷,打下來的糧食都發霉了,她想吃新打的白米飯,特香糯。
說到秋收,莫放野轉頭看向孟家的一家之主,「孟夫子,你需要人手幫忙嗎?我那邊還有幾個手腳勤快的下人。」
孟二元想了一下,「也好,就勞煩老爺子了,早點收割完早點收拾出土地,好給我家二兒挪出地,讓他試種二期稻。」
「二期稻?」是一年種兩次稻嗎?那可是利民利國。
「是我家淼姐兒說南方有些地方天兒熱,稻米早熟,能有二獲、三獲收成,老二听了心就熱了,您也曉得他喜歡弄稻種地,反正我們不缺口吃的,就讓他搗鼓看看。」
最多一年無收,晚秋灑點麥種也有白面吃,包谷磨成粉做成大餅,一樣餓不死人,孩子有想做的事就放手讓他們去做,為人父母者只希望兒女一生順暢、平平安安。
「哎!你真疼孩子,民生大事也敢由著他們。」果然是個好爹爹呀!對孩子的疼愛形于外,不像他那孽子,對待親生兒子像撿來的,不假辭色,從沒一句好話。
孟二元笑著給女兒剝花生吃,「他們也是吃過苦的,如今日子好過了,就想寵寵他們……」
第三章 相似的面容(1)
孟二元是疼孩子,不過是男女有別。
瞧他在田邊不遠處的大樹下搭了個草棚子,草棚子底下鋪著竹編席子,席子左邊放著整桶涼菜,右邊則是切成小口的栗子糕、藕粉涼糕、一盤止渴消暑的白梨和大棗。
正坐在竹席上笑得開心的不就是他女兒孟淼淼嗎?
一群人揮灑汗水在田里割稻,連她大哥、三哥都趕回來幫把手,幾把鋒利的鐮刀霍霍地往下割,一把把金黃色的稻穗連睫割起,在金陽的照耀下一片金浪閃動,好不喜人。
今年的雨水不多也不少,正好,家家戶戶都忙著收割熱火朝天,人人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
是個豐收年呢!
地理位置奇特的東山村很少有什麼天災人禍,地形是東邊高一些,西邊略斜,上有溪流下有河,引水灌溉很方便,修了水渠,大雨來時也不阻塞,順河帶出村。
至少孟淼淼住在村子的這幾年,從未遇上淹過足踝的水災,蝗蟲也不曾來襲,有那麼一、兩年地干了些,少雨多旱,她便鼓動村民種抗旱的玉米、土豆、紅薯,日子過得緊些也還能活下去,撐一撐又豐衣足食了。
鄉下人很尊重教書先生,幾乎是言听計從,身為先生的女兒,她只要搬出「是書上說的」,沒識幾個字的村民立即兩眼發亮的照做,省不少說服的功夫,這也是鄉下家夫可愛之處。
尊重讀書人、崇拜識字的人,書中有的是教人做人的道理,多听無害,書是益民益國的好東西。
「秋高氣爽,天涼好個秋,若能在這里生火烤肉,一定非常愜意!」徐徐微風吹來,烤架上的香味隨之四溢,放幾朵蘑菇和甜椒上去烤,更添美味。
令人懷念呀!蜂蜜口味的烤肉醬,醬燒的、橙汁的、麻辣的、日式調醬、和風壽喜……
「你想吃烤肉?」
微風輕輕拂過臉面,昏昏欲睡的孟淼淼正回憶著中秋十五,她和一群同事搬幾張小凳子小桌子,圍在圖書館前面的空地上,一字排開的烤肉架燃著無煙煤塊,腌制好的豬肉、牛肉、羊小排、雞翅、魷魚……往上面攤平。
可還沒烤熟呢,耳邊就傳來某人取笑的聲音,她一個激靈睜開眼,正對著一張靠得很近的大臉。
「啊!你……你鼻頭長痘了。」好大顆的青春痘,一目了然,青春期的熱血少年呀。
莫長歡倏地後退,一手捂鼻,滿臉惱色,「你看錯了。」
「是嗎?長歡哥哥要不要找面銅鏡照照?」掩耳盜鈴自欺欺人,存在的事實抹滅不了、
「小丫頭一臉鬼靈精,想捉弄人找別人去。」這兩天秋老虎來得凶猛,他火氣有點大了。
「你別突然從背後嚇人,我膽子小,不禁嚇,萬一把我的魂兒嚇飛了,看你上哪里找個溫婉可人的我賠給我爹娘。」她鼻子往上仰,露出神氣活現的神情。
萬中選一,別無分號。
「你溫婉可人?」莫長歡抬頭望天,看看天空是不是依然湛藍一片,沒有出現異象。
「長歡哥哥不認同?」她眼一眯,凶光外露。
「不予置評。」他隨興的席地而坐,伸手取了一塊透亮的涼糕,他嘗試的咬一口不太甜,正合他的口味,他一口吃掉又拿了一塊,坐看農家揮臂割稻的盛況。
「別老和我搶食,我自個兒都不夠吃。」她搗鼓了好久才讓她娘做出來,東山村沒人種藕,藕粉很貴。
「小氣。」吃完後他沒再動手搶,黑瞳深如潭地看著她護食的模樣,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嘗味道。
「當然不如長歡哥哥大氣,女子與小人同等而論,我們自是什麼都小,大不起來。」
他一嘖,笑聲很低,「你這丫頭牙尖嘴利,到哪兒都不吃虧。」
「那倒是,我不欺人別人也休想欺我。」在這里她有爹娘,三個當她天的哥哥,小泵娘溫馴的收起爪子,見人都是無害的小彪女,能書善文,端惠秀敏。
「有沒有想過到京城去?」他問著,眼楮卻看天。
「去干麼?」京城太遠了,光想到顛簸的路程就覺得累,整日坐在馬車內東跌西摔的,人還沒到骨頭就先散了,若有飛機她還考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