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眉,察覺到這話不太對。
「怎麼?難道你知道了,就不打算跟我喝酒了?」
「當然,沒事我干麼浪費時間跟你瞎混,當然是有求于你了。」
褚恆之面不改色,但臉上的笑容卻多了幾分冰冷的危險。
「哦?原來你討好我,是因為有求于我?」
「那當然了,你是尚書府的大公子嘛,老子在刑部當差,有權有勢,查案最方便了。」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喜歡我,非我不嫁,否則怎會為了我投湖自盡呢?」
「投湖的是關雲希,又不是我。」
他呆住。「你說什麼?」
她沒搭理,拿起酒又要喝,被他一把扣住手腕,沉聲問︰「你不是關雲希。」
「當然不是。」她皺眉,想掙開,卻被他握得更緊。
「你是誰?」他目光危險,臉色也更陰沉了。
「我叫李四,住在王家村,排行第八,平日賣蛋為生。」
他怔住,在義莊那次遇上她時,她也是這麼說的,只不過當時他以為她是胡謅的。
「你真的叫李四?」
必雲希轉頭看他,忽然咧開嘴,哈哈大笑起來,弄得他又是一陣莫名,不由得皺眉不悅。
「笑什麼?」
她一邊笑,一邊指著他說︰「李四,王家,排行第八,賣蛋的!」
褚恆之不明所以,仔細斟酌她的話。
李四,王家,排行八,賣蛋?合起來,掐頭去尾,就是——你是王八蛋。
俊容抽搐了。
「哈哈哈——」關雲希拍著他的肩膀,大笑不停。
褚恆之眼角抖了抖,他很確定,這女人不但喝醉了,還很欠抽。
他揉著泛疼的太陽穴,不明白自己今晚到底哪根筋不對,居然會想來找她喝酒,又不是閑著沒事干,真是找抽。
「行了,我不跟你廢話,你自便——」嗯?
他感到膝上一重,低頭一看,是她臥倒在上面,閉眼呼呼大睡。
「……」他感到一個頭、兩個大,這叫酒量好?不過才喝了幾碗而已,連半壇都不到,就醉成這樣?
褚恆之掌心收拳,忍住想把她拎起來丟下去的沖動,好歹她現在名義上還是自己的未婚妻,把她從屋頂上踹下去,實在有失他的身分。
他望著她,這女人微張著唇,呼呼地睡著,臉色紅得好似涂了胭脂,睡得一臉天真無邪,其實還挺可愛的。
目光往她身上移,她穿著單薄,因為仰躺著,因此包裹的胸部線條也一覽無遺,就這麼大剌剌地秀給他看。
她是太放心他,還是太粗心大意?好歹他也是個男人,她就這麼不避嫌?
說她故意引誘他,他是絕不信的,因為在她身上,完全睢不出被退婚時的悲傷,也看不出對他的在意,反倒在他面前毫不保留自己的性子,說話肆無忌憚,有時諂媚討好,逮到機會還會拐個彎罵人。
她可真有事,有求于他,還敢罵他王八蛋。
褚恆之伸手,在她鼻尖彈了下,引來她嚶嚀一聲,又繼續睡得香甜。
不能把她丟下去,也不能揍她,更不能置之不理,否則明日屋頂上就會多了具被冷死的女尸,到時侯坊間又會流傳,說關家姑娘投湖不成改爬屋頂喝酒澆愁,最後醉死在屋項上,香消玉殞。
恆之搖搖頭,打橫抱起她,縱身躍下,落地無聲,把人送回香閨。
第6章(2)
必雲希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最後是在女人的哭聲中醒來的。
她一醒來,就瞧見關大人臉色憤怒地瞪著她,一旁的關夫人坐在那兒,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瞅著她,而桌上擺了一壇酒,正是她的湖中仙。
必雲希臉都綠了,可想而知,她飲酒醉倒之事,關大人和關夫人都知道了,關大人為此大大地斥責她一頓,發了好大一頓脾氣,關夫人則是傷心欲絕地說她不該飲酒傷身,而丫鬟錦香更是跪在一旁哭泣,說她錯了,沒看好小姐。
必雲希在心里把恆之臭罵了一頓,那廝肯定是故意的。
她宿醉頭疼得不得了,什麼時候醉倒的,她是一點印象也沒有,卻也驚覺到事情的嚴重性。
她的千杯不醉能力沒了!
千杯不醉的是前世的她,重生後的她根本就是不能沾酒的,這個身子不行啊!喝沒幾杯就醉了。
宿醉讓她頭疼欲裂卻還得听關大人的訓斥,加上關夫人的哭哭啼啼,吵得她很想把這兩人丟出門外,理智上卻得極力忍著。這兩人是關雲希的父母,她要是真把他們丟出門,傳了出去,她也別混了。
雖然她不在乎官家千金的身分,但好歹這名聲不能毒臭,否則以後還如何辦事。
她干脆裝死算了。
她倒回床上,繼續醉得不醒人事,而怒氣攻心的關大人就把她的湖中仙給倒掉了,听到這消息的她,當場捶胸頓足。
她的酒呀——那可是私藏的酒,外頭買不到的呀。
不過很快地,她就想到那壇酒不是她的,而是恆之的。想到此,她整個人又活過來了,她的酒還在恆之那兒保管著,別人的酒被倒掉,她有何好捶心肝的?
在睡了一個好覺後,關雲希覺得頭不那麼疼了,想出門,卻發現自被下了軟禁令,這是關大人對她的懲罰,怕她又出門去飲酒。
軟禁就軟禁,這種小廟哪能關得住她這尊大佛。
不過話說回來,她可以偷溜出去,但大白天的容易被人發現,總不能每回都點女乃媽和丫鬟的睡穴。
必雲希想了想,覺得要為自己找個護身符才好解了這軟禁令,便讓錦香為她準備文房四寶,她寫了一封信,派了名小廄,為她送信出去。
另一頭的家,總管將關姑娘送來的信,呈給了在書房的大公子。
信上寫得很簡單,關雲希說自己被軟禁了,麻煩他來探監,好讓她出去放放風。
信上寫得直白,絲毫無男女以信傳情的愛意,不過就是個通知罷了。
恆之冷冷地瞥完信,便丟在一旁。
總管見了,瞧了公子一眼,基于公子前次主動探訪關姑娘,總管謹慎之下,還是問了一句。
「公子,關家送信的人還在等著……可有信要請對方帶回?」
「說我不在。」
「是。」
總管明白了公子對關府的態度,便放心地命人將對方打發回去。
總管退出了屋,褚恆之坐在案前,手拿書冊細閱,案上放的正是關于巫江寨的案子。
這些文件是父親派人從刑部調閱的數據,讓人暗中抄下來交予他。
必于山匪搶劫的案件,大大小小加起來共有三十多件,其中包括官鹽、兵器、米糧,以及商人的貨物和金銀珠寶等等,這些損失加起來,總共有三十多萬兩。
這些案件都由地方官府呈上來,犯人全都指向山匪。
盜匪搶劫地方官並不稀奇,稀奇的是,每個案件都成功,也都抓不到人,巫江寨山匪惡名昭彰,從地方官員一路搶到各地富商,乍听之下不足為奇,但是細審之下卻覺得處處可疑。
巫江寨的山匪如此猖狂厲害?這些案子都說搶匪是巫江塞山匪,可奇怪的是,這些地方官兵卻一個也抓不到山匪,若抓到了也是死人,活的一個都沒有。
死了便死無對證,這些文書都是地方官吏所寫,一句「巫江寨搶劫」便交差了事。
他大膽假設,倘若這些案子,不是巫江寨山匪所為呢?
又或者,只有其中幾件案子是真,其他案子是假呢?而這些搶去的貨物,皆因山匪所為,找不回來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因為官府始終找不到巫江寨山匪的真正巢穴。
褚恆之低頭沉思,倘若有些假設成立,那麼便是有人將搶案一事賴給山匪,因為山匪本就是朝廷要剿滅的對象,只要山匪一直躲藏,這個黑鍋便一直有人背著,那被搶走的貨物便能一直石沉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