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歸想,倒是識相沒真笑出來,輕輕彎指與她交握,步行走向停車場。「鑰匙?」
她微微側身,意思很明顯——自己拿。
他探手模了模,從風衣口袋撈出車影,開了車門,將手中的物品擱到後座,關上車,一轉身,冷不防被抱住。
他有些意外,垂眸睇視。「之荷,這里是學校,會被學生看到。」
「要看就看。」固執地將自往他懷里塞,緊緊圈牢腰際。
他們家女王任性起來,可不輸他的寶貝小鮑主。
他沒轍地笑嘆,輕輕拍撫縴背。「心情不好?」
貼在胸臆間的腦袋靜止一秒,而後輕搖了搖。
余善謀審視她的神情片刻,再道︰「那先回家好不好?你不是買了烤鴨?我聞到香味了。」
趙之荷想了一下,總算勉為其難同意,松開手。「晚上去哥那里吃。」
「好啊。」
回程路上,他開車,她坐副駕,兩相靜默。
妻子本就不是話多的人,余善謀也不急著打破沉默,放在推檔桿上的左手移向她,輕握了握,享受這種無聲勝有聲的溫存默契,當她想說的時候,自然就會開口。
只是他沒想到,她要說的會是這一句。
「我們再生一個好不好?」
他差點手滑開去安全島。「你說什麼?」
「你不想嗎?」生了女兒以後他開始做避孕措施,至今七年了,看來並無再生第二胎的傾向,她猜測過,他或許沒那麼喜歡小孩,但是看他對女兒寵愛有加,都快寵成小女王,爬到他頭頂上了,真的不像不喜歡小孩的樣子。
再不生,就要成高齡產婦,生不出來了。
余善謀索性將車靠邊停,面對面與她詳談。「怎麼會突然想再生第二胎?」
「不是突然,一直都想。」只是看他避孕措施一直有在做,就說不出口了。
見他靜默不語,她試圖猜測,「你真的不喜歡小孩?」她沒有忘記,第一個孩子,是她有心設計而來的,他只是配合她。
「不是不喜歡,是有點心理陰影。」他嘆了口氣,輕撫妻子失落的臉容,「你忘了生第一胎的時候,你痛了一天一夜都生不出來,最後還是剖月復才把菡菡生下來。那個時侯,我真的很害怕失去你,這種心理煎熬,我不想再來一回,你難道都不怕嗎?」
女人生產的痛到底有多痛,那是男人想象不來的,最悲劇的是,她還是那種麻藥不麻的體質,剖月復時叫聲之淒厲,他至今都還記憶猶新。
那一次的陪產經歷,見她痛到最後,連喊的力氣都沒有,意識恍惚,氣若游絲,要她再去承受第二次,太殘忍,他也舍不得。
豈料,她卻回他︰「不怕」
他微訝。「所以,你真的想生?」到底哪來的勇氣?
「想。」她想生一個小善謀,復制他的眼楮鼻子、嘴巴,還有聰明的腦袋……當然,再來一個小鮑主也很好,她很喜歡听女兒嬌聲嬌氣甜嗓喊把拔的聲音,還有女兒耍賴時,被纏到無力招架的模樣,一左一右夾攻應該更有趣……她想看那樣的畫面。
凝視她柔化下來的神情,嘴角帶笑,眼楮里滿滿都是水一般溫軟醉人的波光……他在心底暗嘆口氣,輕吻她前額。「好,你想生我們就順其自然,努力看看。」
難得見她露出如此夢幻向往的神情,如果這是她想要的幸福,他怎麼舍得說「不」?
這麼輕易就同意了?趙之荷仰眸,確認他臉上無一絲勉強,慢吞吞地說︰「所以……我們家真的是我說了算嗎?」
他聞言,低笑出聲。「你听到了?」
「你不介意嗎?」
「介意什麼?吃軟飯嗎?其實還滿美味可口的——」
「你沒有吃軟飯!」她生氣地瞪他,該承擔的家庭責任,他沒有比她少擔一分一毫。
「奇怪,我都不生氣了,你是在氣什麼?」
余善謀笑啄她一口,「夫妻還分什麼你我,誰養誰不都一樣?你四哥還大方承認被包養呢!日子是我們在過的,何必管別人怎麼想。」能夠被女人養得神清氣爽、無比滋潤,也是種無上的成就。
趙之荷想了想,點頭,一秒被說服。
對,當初他們也是這樣說的,他去做他喜歡的事,有沒有成就、社會地位高低都無妨,她來養家。
這七年,他過得如魚得水,重拾屬于余善謀該有的自信風采,他是真的喜歡如今的生活。
自己的男人,自己顧。這點最低限度的幸福,她趙之荷,寵得起。
听到開門聲,人在廁所的趙知禮,急急忙忙拎著褲子出來。
「叔叔你要去哪里?」
「便利商店,幫你媽寄東西。」一腳已經跨出大門的趙之寒回眸,視線往下一掃,小小寶正曝露在空氣中跟他SayHello。
「等我等我,我也要去!」
小寶很黏他,不知是要彌補之前的聚少離多,還是最初那四年不敢肆意親近的缺憾,現在簡直黏緊緊,走到哪跟到哪,完全成了他的小影子。
「帶件外套。」怕晚些會冷,不忘出聲叮囑。
確定叔叔沒有要偷跑,趙知禮穿好褲子,用最快的速度跑回房間拎了外套出來,自己蹲下來穿鞋,然後把薄外套綁在腰上。
「這樣比較帥。」
「……」到底帥點在哪?
算了,你高興就好。趙之寒決定口下留情不吐槽。
走出電梯,趙小寶仰頭,手伸高高,肢體語言明確。
趙之寒眯眸,慢半拍想起——「你剛剛有沒有洗手?」
「欸……呵呵……」憨笑。「忘記了。」
「……」伸高高的小手好像沒有要收回的意思,趙之寒糾結了兩秒,勉為其難分他一根小指頭,小孩也不貪心,一根小指就被打賞得很知足,五根小爪子握牢牢,仰首沖著他討好地笑,彷佛天涯海角跟定他。
一同步行到附近的超商,印完寄件單到櫃台交寄包里,想到還有一件包里要領,但是這一件,他每每來都拿不出勇氣去領。
事情是這樣的。
他家里那個,以前還有點良心,敗家時會自己先付清款項,總不好意思讓人幫她領包裹還兼買單吧?想當然耳,取貨不付款,一定得遵守實名制度核對身分,沒得作怪。
然而現在,她完全沒在客氣,直接都用貨到付款,而這種要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自然沒有被盜領的疑慮,管你名字要寫東港金城武還是南港陳奕迅。
于是乎,他只要伺侯不周,惹得老佛爺鳳心不悅,她就會拿這個來玩他,不但要為某人的敗家買單,還要被調戲,非常的吃人夠夠。
而這一次的——
「請問先生大名?」超商店員笑容親切地問。
「……」他說不出口。用盡一生的恥力也說不出口,這次的有點over……
張口、閉口了幾次,眼角瞄到一旁的兒子,趕緊抓來當替死鬼,彎身附在耳旁低語幾句。
「我是超帥的趙先生。」七歲稚童尚不知羞恥心為何物,愉快地大聲復誦了一遍。
他發誓,他真的有看到店員嘴角抽動了一下。「好的,超帥的趙先生。」
「我是。」少了兩個字。
「好的。」
羞恥地領完包裹,趙小寶喊餓,于是他們繞了點路,去買附近一攤小寶很愛的雞蛋糕。
「先生,方便耽誤你幾分鐘嗎?」
等待雞蛋糕的期間,有人走過來攀談,這種開場白,不是填問卷就是搞推銷。
花了三分鐘,總算弄懂是推銷羊女乃的。
他不喜羊女乃,于是低頭問:「小寶,你想喝羊女乃嗎?」
要嗎?趙小寶歪頭想了下。「不想。」
「抱歉,我們家不喝羊女乃。」
「沒關系,那可以拾我你的名字和手機號碼嗎?留個Line也可以……」青春嬌俏的銷售小姐笑容依舊,甜甜地對他放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