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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遲(下) 第22頁

作者︰樓雨晴

因為,他也很愛、很愛對方——那道自小以來,最堅定仰望的精神信仰。

搬進新家的第一個清晨,趙之寒難得小賴了一下床。

趙小寶生活習慣被媽媽教得很好,起床會自己整理床被。他沒看到人,只看到某人的小被被折迭整齊擺在旁邊,擺明了今晚還要繼續賴在這里。

再往旁邊看,女主人的位置也是空的,視線繞了半圈,在梳妝台前尋獲。

「醒啦,早安。」江晚照目光由鏡面與他相接。

從未在清晨,與某個女人一道醒來,共迎晨露,在他身旁妝點姿容,感覺頗新鮮。他調整姿勢,枕著手臂,好整以暇地觀看。

「那什麼?」他很有求知欲。

「這個嗎?」她看了看手中的物品,「遮瑕膏啊,用來遮蓋臉上的斑點痘痘等小瑕疵,然後再用粉餅均勻地拍上去。」最近忙搬家沒睡好,黑眼圈需要遮一下。

他點頭,很能舉一反三。「就是先補土,再油漆的意思。」

「……」詭異的一陣靜默。

她現在知道,為什麼有句話會說,男人來自火星,女人來自金星了。

女人的邏輯男人不懂,男人的觀點,其實女人也是滿臉黑線。

她一點都不想讓她的男人目睹她的「施工全過程」,然後在心里腦補刮壁癌、粉刷、掛窗簾等等畫面同步轉換,她已深深明白,這男人不是「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的那塊料了。

于是,他在下一秒被趕出房門。

在搬入新家後的第一天,還被上來蹭早餐的妹婿見證這歷史性的Moment。

之四  約定

趙之寒出差了一周。

趙知禮每天都在問︰「叔叔什麼時候回來?」

以前,可以一連幾個禮拜不見,住在一起後,習慣了每天見面、一起吃早餐、讓那個人牽著手送他上學……才幾天不見,已經異常想念。

趙之寒出差的第六天,趙小寶夜里突然發燒、月復痛如絞,緊急送醫。趙之寒是在住院後的第二天才被告知此事,等趕到醫院,已經是住院第三天的。

三天來,一直表現得無比乖巧溫順,叫他吃藥就吃藥、叫他打針就乖乖伸手臂,被醫生護士一致封為模範病人的趙小寶,看到他的瞬間,突然情緒失控,放聲大哭。

「哇——」還是驚天地泣鬼神的那種哭法,眼淚用噴的,邊哭邊伸長了手。

趙之寒間傻眼。

讀出「抱抱」的肢體語言,很識相貢獻出怪抱,讓人把眼淚鼻涕全往他身上招呼。

「我以為我會死掉……」

「不是還沒死嗎?」

下場是換來對方更淒厲的大哭。「嗚——你希望我死掉——」

「……」明明就是你自己說的。

「我差點就見不到你最後一面了,嗚……」

「……」什麼鬼啦!趙之寒一臉無奈地回望一旁的孩子他娘,無聲詢問︰他最近是看了哪出連續劇?

想歸想,有過一次教訓,深知此時最好不要隨便亂「頂嘴」,很識相地管好自己的嘴巴。

江晚照白眼已經快翻到後腦杓。

趙小寶,你戲很多耶。

這招打他還是小小時就很會,每次「撲騰」一下跌倒了,第一時間會先左右張望,把拔不在就自己拍拍爬起來,要是剛好趙之寒人在案發現場,一秒立時放聲大哭。

實在很想吐槽,但看他哭得悲悲切切、真情流露,說出來顯得有點狼心狗肺。

也是啦,從小健康寶寶,連感冒都難得染上幾回,更別提住院,他當下可能真的以為自己會死掉。

住院這兩天,他乖巧地不哭不鬧,知道媽媽一個人照顧他很辛苦,所有積壓在心里的恐懼、委曲,見到他時,整個大爆發,將所有任性、耍賴、孩子氣的一面,全倒給他。

趙之寒也知道自己活該,誰教他在孩子身心靈最脆弱時,沒能陪伴在身邊,被埋怨例幾句只是剛好而已。

使性子,是知道對方能包容,恃寵而驕的先決條件,是知道誰是會寵他的那一個。

孩子在向他撒嬌。

待哭聲漸弱,趙之寒抽面紙幫他擦眼淚、鼻涕。「我人在外地差,又不是故意不回來。」

「為什麼要出差?出差比我重要嗎?」配合地用力擤出鼻涕,不忘表達對「出差」二字的不滿。

「出差是為了賺錢,不趁現在多賺一點,以後哪來的家產讓你敗?」

「那我敗少一點。」叔叔是不是就可以少出差,多陪他。

「……」你已經決定好要走敗家子路線了嗎?

「以後去那里都要跟我講,我的電話都要接,不可以讓我找不到。」

「……好啦。」

「真的喔?」

「真的。」就連「努力賺錢讓人敗」這種不平等條約,他都能欣然接受了,還有什麼能再嚇到他?對于兒子癌這件事,他早就放棄治療了。

胡天胡地哭一場,身體虛弱的小祖宗窩在他懷里,蒼白的臉蛋看起來還真有幾分小可憐模樣。「欸,趙小寶——」

「唔。」

「說好了,今天的事,不能記恨知道嗎?」

「好。」看在他割地又賠款的誠意上,小祖宗大方赦免了他。

于是,在往後的許多年里,趙之寒信守承諾,不曾有過一回,讓孩子找不到他。

外篇三︰趙家日常

之一  哥哥

上完今天的教學進度,距離下課時間還剩一點時間,余善謀合上書本,利用最後的十分鐘與學生交流,通常是閑聊模式,話題不拘,有時聊時事、也聊流行、聊感情、聊生活……天南地北無所不聊。

「教授,師母會很強勢嗎?你們在家,是你听師母的,還是師母听你的?」突然有學生問了這一句。

余善謀淺笑,四兩拔千斤。「你們覺得呢?」

「欸……我說了你不要生氣喔!當然我還是覺得你們郎才女貌很登對啦,但是師母條件真的爆好的啊,家世一流、氣質一流、顏值一流!客觀來說經濟條件也比你強,你都不會覺得被『壓落底』嗎?」

「我說同學,」余善謀淡掃一眼,半調笑地回應︰「軟飯要吃得優雅有深度,也是很講究身段跟學問的,等你練到我這個級數你就知道了。」

「對耶,師母真的超漂亮的,能娶到這種女神級的,還讓她情有獨鐘,教授超強的!到底女神要怎麼把,傳授兩招來听听啦!」

「你們?請先把書讀好讀滿再說。」至少他可以肯定,腦袋空空絕對把不到女神。

「小器耶,都不教!」底下一群男同學噓聲四起。

一群屁孩,終究還是太女敕了。「你們知道,我老婆最迷戀我什麼嗎?」他笑哼,食指輕點腦門。「這里。書中自有顏如玉,懂沒?」

他也是後來才發現,原來之荷是有類型偏好的。她對事業有成的都會精英沒好感,討厭功利市儈、一身銅臭的商人,倒是對那種充滿書卷味、學識豐富的文青型才子特別偏好——雖然她從不承認。

「呴,又閃我們——」

余善謀失笑,瞥見廊上的身影,唇畔笑意更深,「下課,我要去會我的顏如玉了,至于你們的,請到書中找。」

利落地收拾好物品,跨出教室門口,佳人隨後迎來,伸手要幫他分反手上的物品,被他微微側身避開。「書很重。」

今天幾乎滿堂,課本加上學生交的報告,有點重量。

「我要拿!」趙之荷不悅地瞪他。

「好好好,要拿讓你拿。」立刻投降,讓她分去手上一半的重量,單手捧抱課本,感覺妻子的手伸來,默默去勾他空下來的右手。

余善謀差點笑出聲。

原來是要牽手。直說就好了啊,生什麼氣呀!

他這老婆,在外人看來,是冰山女神,在職場上,也是個干練女強人,只有他才知道,之荷骨子里根本就住著一個女孩,每天一定要抱抱他,會自己來牽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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