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輩分最高的老太太跟身為主心骨的大伯真不愧是母子,不只對別人狠,連對自己人都一樣。
徐靜淞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對了,二爺跟張二小姐的事情,可成了?」
「成了,剛好有好日子,老太太想在二爺進書院前把日子定下來,所以很快找了媒人,日期定在八月過門。」
「這麼趕?」現在都五月了,那不是只能準備三個月,張二小姐這是要怎麼繡嫁衣,難不成跟自己一樣找槍手?
卓嬤嬤解釋,「便是老太太了,不想二爺到時候請假回來成親,耽誤課業,所以想在九月進書院前把新娘子迎娶進來,張家也同意,因為張二小姐年紀也不小,耽誤不起,八月好日子又多,便這樣定下來了。」
「卓嬤嬤,你回去跟我娘還有二爺說,我很好,三餐都有吃,最近還胖了好幾斤,還有,為了不連累他們,就不寫信了。」徐靜淞想了想,「你告訴我娘,一定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不然我無論如何不安心,要是沒事,就給我的孩子繡點衣服鞋襪,我女紅不好,孩子將來肯定都要穿外婆做的。然後告訴二爺,大伯跟大堂哥自私自利,日後肯定不會管我們,為了將來,一定要給自己掙個好前程,不是為誰爭,是為了自己爭。」
卓嬤嬤點頭,一一記下,內心又是感慨又是難過,四小姐也是看著長大的,見她成親後很快就有喜事,原本替她高興,可沒想到禍事來得這麼快。
不過見四小姐神色尚可,又略覺得安慰,總算回去能跟五太太交代,四小姐過得還行,沒有。
五太太最近擔心四小姐,整個臉都凹了,憔悴了好多,只是老太太真的太狠,無論如何都不準五太太來看自己的親生女兒。
「還有,這個很重要,跟我娘說,在紫新書院附近給租個房子讓張二小姐住,派幾個下人過去服侍,二爺要是休息日,別回徐家,直接在媳婦那邊就好,等張二小姐有了孩子,這才接回徐家安胎靜養,記得,讓我娘千萬頂住老太太給的壓力,老太太就是怕壞人,只要我娘頂住了,老太太自然會退讓。」
卓嬤嬤一听就哭,四小姐自己都這樣了,還一直想著娘家的事情,擔心五太太吃飯,擔心二爺的婚事,又怕兩人聚少離多不易有孩子,什麼都交代了,就是不提自己,「老奴知道了。」
「時間不早,卓嬤嬤這就回去吧,路上小心,一定要把我的話好好轉告。」
卓嬤嬤磕頭,「老奴去了,四小姐千萬保重。」
徐靜淞覺得賀老太太很可愛,老人家原本早上吃素,求家宅平安,沒想到賀家落得這般田地,賀老太太火了,吃素居然沒好結果,早餐開始吃肉,而且不吃純菜,就算是青菜也得炒肉絲端上,好像跟肉有仇一樣。
然後除了可愛,她也很佩服賀老太太,東瑞國強調女子無才便是德,女子認字不多,賀老太太也是這樣,饒是如此,還是跟她一起看帳本,不認識的字便當場學,原來這個字是赭,提煉紅色染料的石頭,紫草的紫原來這樣寫,紫草是提煉紫色的色草。
老祖母跟孫媳婦,兩人一邊看帳,一邊對字,這樣便是一個下午。
賀老太太原本不太喜歡徐靜淞的,經此一難,現在可是疼入心里,蔚哥兒的女人全跑了,這唯一一個當時可以大搖大擺出門的,反而沒走,還能不疼嗎?
一個宅子,只要當家老太太鎮定就不會太亂,賀家便是如此,轉眼半個多月過去,慢慢恢復到正軌。
一日,徐靜淞正在看舊帳—她也沒學過布料這一方面的東西,看帳本學習最快,什麼顏色的布賣得好,成本高,都可以從舊帳本看出來。
幸好賀彬蔚專心讀書,不寫帳本,不然看到他的字,又要想他了。
這已經十幾天了,不知道在牢里怎麼樣,即便他生性淡定,但驟然從富貴之家變成階下囚,恐怕也是難受。
天氣漸熱,牢里又悶又髒,也不知道通不通風。
賀家女眷不方便出門,賀老太太派了冉嬤嬤去打點,塞給那牢獄的煮飯婆銀子,讓她分飯的時候給父子三人煮點好的,那煮飯婆子也真敢要,一個月要二十兩銀子才肯,徐靜淞堂堂一個賀家三女乃女乃,月銀也才三兩,煮飯婆子一個月居然拿她的六七倍,但也沒辦法,誰讓那婆子是獨門生意。
听說牢中只給喝餿粥,吃咸菜,而且那碗還小到比手掌不如,誰舍得讓那父子三人吃這種東西,二十兩雖然貴得沒道理,也是得給出去。
徐靜淞哀嘆一聲,自己錦衣玉食都沒什麼食欲了,賀彬蔚在那種髒亂悶熱之地能好好吃才奇怪,希望他千萬想著家里,吃不下也得吃,身體是一切的根本,吃不下很快就會垮了,牢里又不可能請大夫。
老天爺真奇怪,他從小為善,拿了祖父的手邊錢,第一件事是安置朝然寺的乞兒,這麼好的心腸,為什麼要遭遇這樣大的劫難?
爆中的人也是豬頭,拜托,那紗次等到一穿就褪色,怎麼可能會是賀家貢上去的,又不是不要命了,貢那種東西入宮,關賀家不如調查何嬪擋了誰的路,肯定是宮中有人想給何嬪一點警告,拿賀家下手而已。
會不會皇帝其實是知道的,但他不能罰祝皇後,因為祝皇後的爹是當朝宰相,不能罰管貴妃,因為管貴妃的爹是一品大將軍,所以只好罰倒霉的賀家?
唉,當皇商是很有面子,但這富貴真的太沾險了……
此時,閔嬤嬤匆匆進來,臉色又高興又驚訝,「三女乃女乃,那個周主事又來了,說奉何嬪之命,接三女乃女乃入宮一敘。」
徐靜淞一口補藥差點噴出來,雖然覺得奇怪,但能見到何嬪還是好的,她想辦法跪一跪,求一求,說不定何嬪高興便願意幫忙美言。那天周主事就說過了,快的話五六年,慢的話不知道,可是,可是,有人打點另當別論。
想到那一堆「可能」,徐靜淞立刻起來讓閔嬤嬤去跟周主事說稍等,她要淨臉更衣,然後讓春分給她梳妝整理。
天氣熱,她又懷孕不舒服,便穿了一件寬松柔軟的雲雁繡衫,如意嬌紗裙,頭面要用什麼?何嬪既然是貧困出身,想必看過的好東西還不會太多,戴上那套冰晶玉的,若是她喜歡,賀老太太那邊還有一套更貴重的冰晶頭面,賀老太太肯定願意獻上。
還在換裙子,賀老太太知道消息跑來,也不管了,直接跑進更衣屏風後頭,面對面交代,一向鎮定的老臉上難得緊張,「孫媳婦,你可要好好說話,討得何嬪高興,我們在宮中沒有熟人,雖然不知道何嬪為什麼要你見面,但總是機會,那父子三人能不能早點出來,就看這次了。」
「老太太放心,孫媳婦知道。」
「還有,她若是還要錢,便允她,我願把賀家名下所有的桑田,棉田,染布坊,布莊,全數相贈,我的嫁妝跟私房還有約莫一萬兩,也能都給她,只求她開開口,讓你公公還有文哥兒,蔚哥兒早點出來。」「好。」
徐靜淞心里更有底了,賀家名下資產至少也能值個五萬兩,賀老太太那邊還有一萬兩,自己身邊約有三千兩,這六萬三千兩對一個窮苦出身的宮嬪來說是很有吸引力的。
然後化妝時,楊氏跟小楊氏也來了,都是一般的又驚喜又擔憂,雖然都是搞不清楚狀況,但能有機會面見何嬪,那就能求,能求就有機會,殷殷企盼,各種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