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要把听雨姑娘給接回衛國公府?」飛煙樓一處雅室里,葛元回呷了口手里的酒道。
他身量瘦削,膚色偏白,五官端正俊雅,年紀約莫二十五、六歲,嘴角噙著一抹玩世不恭的笑。
「嗯。」舒長貞漫應了聲,抬手撥弄著旁邊一盆盛開的紅梅。
「你帶她回去,也不怕你那弟弟把她給生吞活剝了。」舒長鈺可是垂涎古听雨很久了,有幾次還是多虧他剛巧來飛煙摟,才替她解了圍。
「舒長鈺若敢動听雨,我正好趁機收拾了他。」舒長貞對此早有準備,接著話鋒一轉,問起另一件事,「殿下,那件事進行得如何了?」
「已差人去做安排,這折子一層一層往上遞,等年初開春後,刑部和大理寺應當就能看到折子了。你那邊呢?言松可把那暗器給拿到手了?」
「他到南方去,這一來二去沒這麼快回來。」接著,舒長貞想起一事,說道︰「待我陪芸秀回門後,會找個時間去拜見明德長公主,探探她的口風。」
「我這位姑母同我父皇一樣,都偏疼我二皇兄,可惜他英年早逝,沒那福氣繼承大統。」葛元回的話里流露出一抹幸災樂禍,「嘖,他這一死,父皇讓不少人給他陪葬,連立下不少戰功的雷家都整個折了進去,這次咱們再把這案子給翻出來,怕是會在京城里掀起腥風血雨來。長貞,你那招禍水東引,妙啊。」
他臉上透著一股子興奮,等著看好戲。對他而言,人生就是一出大戲,這處沒戲可看,換個地方再看就是,再不濟還能自己搭個戲台找人來演。
重翻當年的舊案,不是為了找出真凶給二皇兄報仇,更不是想替當年那些無辜慘死之人申冤,他完全是閑著無聊,想看戲罷了。
對他的稱贊,舒長貞無動于衷,只說道︰「等過一陣子,我打算送芸秀和听雨離開京城。」在這場腥風血雨到來前,為防萬一,他得先把她們送出京去。
梆元回斜睇著他,調侃道︰「長貞你不會是對明芸秀上了心吧,那听雨姑娘還不得吃味?」古听雨跟著舒長貞多年,他知道舒長貞對古听雨用情至深,他親眼見過舒長貞對待古听雨時萬般溫柔的模樣,那簡直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她是個識大體的姑娘,不會為此吃味。」舒長貞漫不經心的回道,人家鐘情的是雷子望,與他無關。
聞言,葛元回玩味的挑起眉,「你還真對你家那位新婚夫人動心啦?」下一瞬他便一臉理解的表示,「不過咱們男人嘛,左擁右抱、喜新厭舊本就正常,這沒什麼。」
舒長貞不想多跟他解釋什麼,雷子望的存在除了古听雨之外,沒有其他人知曉,他也沒打算讓葛元回知道。
提到妻子,雖然才出來不到半天的時間,他此時已有些歸心似箭的想回去看她。
兩人再議了會兒事,便各自離去。
就在他準備離開飛煙樓時,雷子望從玉墜里飄了出來,默默的瞅著他。
思及自己急著想趕回去的心情,舒長貞將心比心,面對朝夕相伴他多年的好友,終究不忍心讓他失望,點頭讓雷子望附了他的身,先去見古听雨。
兩盞茶後,他才離開飛煙樓。
回到舒家,舒長貞準備回自己住的跨院時,就見到幾個婢女們抬著一個人,腳步匆忙的往他的院子而去。
他認那些婢女是他院子里的人,還有明芸秀身邊的下人,心中一跳,大步上前,發現她們抬著的正是明芸秀,而她緊閉著眼、手腳不停抽搐著。
他臉色頓時陰沉得宛如要刮起風暴,「這是怎麼回事?」
邱嬤嬤一臉著急的說道︰「回二公子的話,二少女乃女乃先前去了夫人那兒,夫人想懲戒奴婢們,二少女乃女乃為護著咱們被夫人責罵了幾句,還被夫人拿果子砸了臉,突然間三少女乃女乃就整個人抽搐起來。」
聞言,他神色愀變,「可去請大夫了?」他交代過院子里的人,要請大夫只能請熟的,李氏他們請來的大夫是完全不能信的。
「已去請大夫了。」邱嬤嬤剛回了句,就見他一把抱起明芸秀,快步朝院子走去,她們幾個連忙跟在後頭。
進了房里,舒長貞將明芸秀放在床榻上,幾年前他開始習武時,也跟著學了些醫術以防身,正抬手想看她的脈搏時,忽然見到一雙明亮的圓眼頑皮的朝他眨了幾下。
明芸秀原本抽搐的身子不抖了,一骨碌翻身坐起來,一臉等著他夸贊的表情,「怎麼樣,我剛才裝得可像?」
舒長貞靜默幾息,原本要號脈的手轉為朝她的腮頰狠狠捏了兩下,咬牙稱贊了她一句,「像。」方才他一時不察,竟給騙過去了,被她嚇得幾乎失了方寸。
見狀,明芸秀得意的仰起下顎,「哈哈哈,連你也被我騙到了吧。」
見她安然無事,他又好氣又好笑,放下心來,在床榻旁坐下,問道︰「怎麼回事?」
「今日我娘家來人,婆婆大約是等不及了,不久前差人來說要過來看我,我哪里好意思讓她老人家親自過來,所以就強撐著『病體』去向她請安了。」
她去之前還特地將臉給涂得蒼白了些,看起來就像真的生了病的模樣,誰知她過去,婆婆當即借故朝邱嬤嬤和一菊二蘭發作,指責她們沒照顧好她,才會害她剛嫁來就病了,要讓人重打她們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那分明就是要邱嬤嬤她們的命,她哪可能讓婆婆這麼做。
她發狠的拔下發上的一支簪子,抵在自個兒的頸子上,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說道︰「媳婦剛進門就病了,與邱嬤嬤她們無關,要怪就怪媳婦這身子受不得驚嚇,一受驚嚇就得病上一場,要是母親非要罰邱嬤嬤她們不可,那媳婦寧願一死來替她們受過,我死後還望母親能饒了她們。」
見她這般,李氏臉色難看,恨不得親手掐死她,「哼,你這是在威脅我?你要死就給我死在外頭,別污了我的地方!」她罵完,拿起擱在一旁幾上的果子朝她砸了過來。
她一時閃避不及,被砸到了腦袋,便順勢往後一倒,翻著白眼,歪著嘴,抽動著手腳。
明芸秀這模樣嚇住了李氏,她叫了聲,「她這是怎麼回事?」
「二少女乃女乃約莫是被夫人那果子給砸毛病來了,這事奴婢會如實稟告二公子。」這時,舒長貞派給明芸秀的一名婢女冷著張臉回道。
聞言,李氏似乎略有顧忌,喝斥道︰「胡說,不過只是一顆果子,哪里能把人給砸毛病來,八成是她本來就有病,還不快把她給抬回去,請大去來瞧瞧。」
于是幾名丫鬟便把明芸秀給抬了回來,李氏也不敢再發落嬤嬤她們。
第九章 與婆婆過招(2)
說完事情的經過,明芸秀滿臉笑意的望著舒長貞,「你說我聰不聰明,反將一軍,把婆婆給唬住了。」
「勉強算機儉,不過,既然你都被砸出毛病來了,我也不能不有所表示。」舒長貞眸里掠過一抹寒光。
「你要做什麼?」她好奇的問。
「自然是去向母親請安。」
雖然明芸秀是裝的,但丫鬟已把大夫給請來了,這戲索性演了全套,舒長貞讓那位大夫開了滋補的方子,親自送大夫離去,而後他便轉去了李氏的院子,身後還跟著數名護衛。
下人們見他來勢洶洶,攔著不讓他進去,他毫不留情的拿起鞭子一路抽了過去。
「你們這些奴才還不給我滾開!」
幾個攔阻的下人被他給抽得皮開肉綻,沒敢再攔他,讓他直接闖進李氏的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