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邱嬤嬤听見二蘭的話,驚詫的提醒她,「小姐,這秦三少爺的堂哥,就是您要嫁的秦二少爺啊!」
「哦,那又怎麼樣?」明芸秀勉強撐開眼,她實在是太困了,腦子昏昏沉沉。
「怎麼樣?」一菊神色激動的說道︰「秦二少爺竟然上相公館去找小倌,這可不得了!」
明芸秀眼皮又垂下,點點頭附和了句,「嗯,不得了。」
見狀,邱嬤嬤皺起眉,問︰「小姐,您到底有沒有听清楚二蘭方才說的話?」
「我困死了,要不等我睡醒再說。」說著,明芸秀站起身,搖搖晃晃的走向床榻,將自己摔向床上,兩眼一闔,便逕自睡了過去。
婢女和婆子面面相覷,得知這樣的事,小姐還睡得著,這也委實心太大了。
一菊想去叫醒主子,邱嬤嬤攔下了她。
「罷了,趕了這麼多日,小姐也累壞了,先讓小姐睡會兒吧,她方才八成沒听清二蘭說的話。」她自小照看小姐長大,比起其他婢女還要更加了解自家主子的脾性,她覺得小姐縱使听清了,多半也僅是一笑置之。
小姐自小腦子里想的事,就與一般姑娘家不太一樣。
譬如說,以前請來女夫子教府里的姑娘們三從四德,小姐听了之後,卻把人家女夫子給問得啞口無言。
她問,孩子是從女人的肚皮里,經過辛苦懷胎十個月才降生,女人歷經九死一生才把孩子給生出來,功勞最大,就連上古傳說中造人的女媧都是女的,可以說沒有女人,這世上的人就無法繁衍下去,那為何如此偉大的女人,卻要屈居男人之下,處處不如男人呢?
她還曾問,為何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卻不可以三夫四郎呢?
當時女夫子被她各種奇奇怪怪的提問給折騰得不知該如何回答,最後敷衍的回她說,男子主外,要負責謀生賺錢養妻兒,所以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天經地義之事。
小姐听完反問,那倘若女人有能力掙錢,養得起夫君和孩子,也能在家里納個三夫四郎嗎?
女夫子最後被她層出不窮的問題給氣跑了,小姐因此被老爺責罰了一頓。
就連老爺先前為小姐定下秦家這門親事,小姐也不太樂意,她曾表示不想嫁給讀書人,想嫁個武功高強的江湖中人,能帶她飛檐走壁,快意江湖。
她自然是被老爺又給罵了一頓。
邱嬤嬤替主子蓋好被褥,謹慎的看向二蘭,問道︰「二蘭,李子那會兒可听清楚了,那秦三少爺真是這麼說他堂哥的?」
「李子一向耳聰目明,這麼重要的事他不會听錯的。」
「外傳這秦二公子才氣過人,溫潤端方,他真會去相公館那種地方嗎?」一菊仍是有些不敢置信。
邱嬤嬤思忖道︰「我听說東南這一帶的文人,平時除了喜好上青樓狎妓,也有一些人好上相公館尋歡。」
「都是男人,有什麼歡可尋?」一菊納悶的搖頭。
「你沒听說過龍陽之癖嗎?有些男人就好這口,好男顏不好。」二蘭說完後,替自家主子擔憂起來,「萬一秦二少爺真是這樣的人,該如何是好?」
邱嬤嬤輕斥了句,「說不定他只是去見識見識,你們先別大驚小敝的。」
二蘭再補了句,「可李子說,那秦三少爺說他堂哥一個月里要去好幾次呢。」
一個月里要去好幾次,這顯然沒辦法再說他只是去見識,邱嬤嬤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第一章 迷魂換嫁(2)
待一個時辰後,明芸秀睡醒,就見邱嬤嬤和一菊、二蘭都滿面愁容。
她莫名其妙的問︰「怎麼,誰欠你們銀子啦,怎麼一個個都垮著張臉?」
「小姐,您總算醒了。」一菊連忙走到床榻旁服侍。
「嗯,現在什麼時辰啦?」明芸秀下了床榻,見房里已點起燭火,外頭漆黑一片,隨口問了句。
「酉正一刻。」一菊回了句,拿了件斗篷給她披上,大雨不久前已停了,這秋夜里有幾分涼意。
邱嬤嬤斟了杯茶給明芸秀,讓她潤潤嗓。
二蘭則將廚房送來的飯菜擺上桌,「小姐,可以用晚飯了,這莊子的廚娘做的飯菜意外的好吃呢,您快嘗嘗。」適才趁著她還沒醒時,她們幾個已輪流去用過飯了。
明芸秀正好餓了,坐到桌前,拿起筷子挾了塊紅燒豆腐,豆腐燒得很入味,讓她胃口大開,她端起碗吃了起來。
雖自幼便被教導食不言、寢不語,但明芸秀從來不是個安分的姑娘,她一邊吃飯,一邊問道︰「對了,先前我睡著前,二蘭說了什麼?」她隱約記得邱嬤嬤和一菊听了之後似乎很吃驚的樣子。
二蘭看了邱嬤嬤一眼,不知該不該在主子進食時告訴她那事,小姐知道後,也不知會不會吃不下飯?
邱嬤嬤頷首道︰「小姐既然問了,你便告訴小姐吧。」
二蘭把李子先前听來的話原原本本的告訴她,「李子听見秦三少爺同人說,秦二少爺常去相公館找小倌,而那位與秦三少爺說話的爺,似乎也是代兄迎娶,他說他大哥在成親前還跑去逛窯子,與人打架摔斷了腳,故而無法前去迎親,才會由他代兄迎親。」
明芸秀听完之後一愣,訝異的問︰「相公館里的小倌不都是男子嗎?」
「是這樣沒錯。」邱嬤嬤回道。
思及一個可能,明芸秀驚訝的瞠大眼,「難道……我要嫁的夫君竟然是個斷袖?」
「也許秦二少爺只是好奇,才會上那兒去玩玩。」為免自家主子過于憂慮,邱嬤嬤安撫了她一句。
「可二蘭方才不是說秦二少爺常上相公館,這就意味著他多半是好這口的。」說到這,明芸秀才意識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妙,「倘若他只好男色不喜,那我下半輩子豈不是要守活寡啦?」
她偷偷瞞著父親看了不少話本、雜記與民間傳奇故事,不是個不諳世事的天真少女,明白男子若有龍陽之癖的話,對之事便會提不起興致來。
縱使成了親,那妻子多半只是擺著好看,唬唬外人罷了,不會對妻子有過多關注,更別提閨房之事。
她可不想一輩子被關在後院里守著活寡,出嫁前,她還特地看了梅姨娘塞給她的一套秘戲圖,觀摩學習上頭的一些姿勢,想著日後興許能在閨房之中用上,給夫妻之間增添點情趣呢。
萬一夫君對她興致缺缺的話,那些秘戲圖上的動作不就白學了!
這麼一想,她忍不住蹙起眉,爹怕是不知道秦書恩有這癖好,才會讓她嫁給他。
她接著想到二蘭適才說起,另外那個成親前跑去逛窯子的,不就是姜姊姊要嫁的人嗎?
這都什麼事呀,怎麼她們要嫁的人,一個好上相公館,一個愛去逛窯子!
這事也不知要不要告訴姜姊姊,思忖須臾,她覺得還是別說,畢竟這事是李子听來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說不定是秦三少爺與那人閑著無聊,拿自家兄長來說笑罷了。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廂房里,姜玉櫻站在窗邊望著窗外那輪明月,心緒紊亂。
自打得知明芸秀將嫁給秦書恩為妻後,她的心就揪著。
她不平的問道︰「為何老天如此不公,她能嫁給秦二公子,我卻不能?」
當年一眼誤終生,那道溫潤如玉的身影,在她心上烙下重重的一筆,教她這些日子來思之難忘。
她喃喃祈願,「若是能嫁給秦二公子,我願付出任何代價。」
話落,忽然刮來一陣風,風里彷佛隱隱傳來一句話——
「你說的可是真的?」
她著魔般的回答,「當然是真的。」說完後,她有些錯愕,自己竟錯把風聲當成了有人在問她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