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寶寶听了點點頭,見到沈霖拉下臉,她笑著沒說話,逕自往畫室走去。沒想到柳穆清這麼快又回信,不知他對新餅的評價如何?
鳳寶寶想著,拆信細看,信上一開頭便是一首詩一
白大地
霞流光
紫瑩仙子坐雲團
化作人間一縷花
她在心中念了兩次,真覺清雅如柳穆清其人,這是他為新餅寫的詩句,另外還幫餅取了名字,就叫紫瑩流霞。
紫瑩流霞,鳳寶寶心中甚喜,對于如此文雅詩意之名,感到十分滿意。
「姐姐,這上頭寫了什麼?你別顧著自己開心,說出來讓我們听听看嘛。」
兩個小丫頭勾著她手纏問。
鳳寶寶漾開一抹笑,將詩念了一次,並說出新餅之名。
小丫頭們對于餅名無法意會,倒是听出另一重點。
「紫瑩仙子?真好听,這說的是姐姐吧!姐姐愛穿紫衫,長得又好看,最配這稱號了。」
「我也這麼覺得。鳳姐姐就是紫瑩仙子,作詩之人肯定也是這麼想的。」
鳳寶寶被她們一說,忽覺一陣羞赧,又見沈霖一副老大不高興的模樣,心知他老是提防著柳穆清,而這都是拜她爹所賜,她于是轉移話題︰「你們兩個別玩了,趕緊將今天取的羽毛拿出來整理。」
「還有包裹呢,姐姐怎麼不打開來看?」小丫頭將包裹遞過來。
鳳寶寶見那包裹又長又細,猜測應是一幅畫。果然,油紙打開後,就見一幅卷軸,她小心翼翼、慢慢地將畫給打開,隨著畫作一點一點展露出來,眾人表情愈來愈是驚奇。
是幅水墨畫,畫中有一年輕女子,濃眉大眼、笑意盈盈,一頭長發被風吹往同一側飛舞。
「是鳳姐姐!」
「這不是師妹嗎?」
眾人同時喊了出來,鳳寶寶本人也是大感意外,怔怔看著畫中人。
「上頭還題字,寫了什麼?」小丫頭問著,見鳳寶寶似是發愣,便問向沈霖。
「夜、浪、拍、岸、圖?」沈霖大皺其眉,「怪了,明明畫的是師妹,卻寫海浪什麼的,搞錯了吧!」
鳳寶寶凝視著畫作,內心掀起一陣難以言明之感,從沒想過,柳穆清居然親自將她畫下。這生動筆觸、這活靈活現的模樣,她不知道他畫工居然如此了得。只是,穆清哥哥為何要畫她,還將此畫寄來……
沉思間,忽聞門外有人走進來。
「原來大家都在畫室里。」
「這、這是穆清的畫?」
鳳寶寶一轉頭,看見大師兄帶著常萬達一起走進來。這兩人近日交情愈來愈好,常萬達偶爾也來此與大師兄煮茶談天。
「哎呀,下次定要說說他,我跟他求畫求了幾次,老說沒空,結果居然給鳳姑娘畫了。」
常萬達搖頭,兩眼打量畫作,頻頻贊嘆,「穆清的畫風寫意,頗有畫中詩人之感,這幅畫卻又添加幾分寫實,尤其是五官樣貌。」
活月兌月兌就是鳳寶寶本人開朗微笑的模樣!沈霖不服氣地哼了聲,「但是題字可就離譜了,居然說什麼海浪。」
「夜浪拍岸圖。」常萬達流露興味,直言︰「這當然不是指畫的內容,而是作畫之人的心境。」
這分明是柳穆清在說自己見了鳳寶寶之後,心情有如夜里奔騰之海浪,一波強過一波,不斷沖擊胸口,完全無法平靜!想著,常萬達不禁莞爾。
原來,他這位賢弟只是外表淡定,其實內心可比浪濤之洶涌。上回贈昂貴顏料,這回贈親筆畫像,居心叵測、居心叵測啊!
大師兄常老板一直沒吭聲,他看了畫作,精明的眼神掃向鳳寶寶,暗暗嘆氣。師妹看起來大受沖擊,兩只大眼楮波光閃爍,神情又驚又疑,不知正思索著什麼。
看來,不只是柳月家少主在揚州獨自夜浪拍岸,這股驚濤聲勢,此刻已奇襲到千里之外的鳳家大小姐心里了。
簡直卷起千堆雪!
秋夜涼,偶爾風一吹來,掃起街上落葉,翻飛一陣、消停一陣,平添蕭索。路上行人無不穿起厚衣,抵擋山西冷風。
太谷城外,有一坐騎朝城門方向急馳而來,秋月映照下,高大駿馬益發黝黑烏亮,坐于其上之人身姿筆挺,一襲月牙淺銀紋錦衣,套著墨色滾寶藍邊披風,駕馬奔馳的氣勢有如乘著月色而來之天人,仙氣飄飄,直把守城士兵看得兩眼發直。
卻見黑色駿馬在即將抵達城門時,逐漸放慢奔勢,直至緩緩踱步;進城門前,坐騎主人翩然翻身下馬,狂灌幾口水之後,改為牽著馬匹步行進城,顯是不願引起注意。
即便是如此,那一身醒目的雅致錦衣,以及一張氣宇軒昂的英俊臉孔,仍在太谷大街上造成議論。
柳穆清牽著馬,往距離較近的西街常記酒樓前進,對于周遭人的交頭接耳視若無睹,就只是一人一馬疾步向前。
幾天前,他奉家主之命,參加柳月家某一前輩的六十壽宴,地點在山東濟南。當晚,宴席一結束,他立刻拋下五兒等一干隨從,獨自騎著千里名駒狂奔,幾乎兩天兩夜沒歇息,直抵山西太谷。
「您是柳公子吧,打尖還是住店?還是我找常老板來?」
常記酒樓門外,店小二見他一身貴氣、頗有威儀,忍不住多看幾眼,馬上認出是兩個多月前曾經造訪過的貴客,連忙過來招呼。
柳穆清劈頭就問︰「鳳姑娘在里頭嗎?」
「公子找鳳姑娘?她傍晚就回家了。」店小二在他熾熱注視下,不由自主回答。
柳穆清一听,道了聲謝,立刻牽馬往北街疾走。想起自從一個多月前,他請常萬達轉交畫像之後,鳳寶寶便不再回信,就感到一陣心神不寧。
她為何不寫信?
鳳寶寶沒捎來只字片語,反倒是常萬達寫了一封信給他,可他看完後心情更加煩躁。常萬達向他通風報信,說是鳳寶寶這麼個嬌俏姑娘,已經引來山西好幾名年輕公子的追求,山西巡撫之子、喬家老爺的佷子、山西茶商曹家的長子,另外還有書院師傅的大弟子、某個家財萬貫的武狀元……
據說,三天兩頭就有人跑到常記酒樓想見鳳寶寶。
柳穆清蹙起眉頭,額角一陣抽痛。真不知吳子樵沈霖搞什麼,居然任由鳳寶寶在此地引起如此騷動,常老板更是作為大師兄,他們三人根本沒有盡責保護自家師妹!
胡思亂想之間,人已來到常老板宅第門前;他瞥見上回的守門老人家正在門口掃地,暗忖,若自己此刻過去求見,對方假裝耳背,你來我往只是浪費時間。
他心思一轉,索性牽馬繼續沿著圍牆往前走,轉彎來到屋子後方,先將馬給拴在附近樹干,倏地眼神變為凌厲,長腿一邁,半點沒有遲疑,兩腳一前一後「蹬、蹬」兩聲,利落而輕快地踩踏土牆而上,一翻過去就發現,圍牆另一側是個小水池,倘若尋常人站不穩肯定栽入水里,但他幾個跳躍,沒幾下已經站在常老板宅第的後方屋舍上。
這是柳穆清生平頭一遭翻牆爬上人家屋頂。
卻說,鳳寶寶正帶著兩個小丫頭,一人拎著一大籃花瓣,正往畫室走去,打算將花瓣浸泡熱水,再將梳子沾濕後拿來梳頭發。
「風好大,趕緊拿條手絹遮著,免得花瓣全飛了。」鳳寶寶轉頭提醒。
小丫頭們正拿出手絹,其中一人忽然指著屋頂,驚叫︰「有人!」
三人同時抬頭,只見秋月斜掛,一白色淺銀紋錦衣身影站在屋頂上,夜色中,看不清面容。
還來不及反應,那人已經縱身往下跳,身姿甩了個漂亮的前空翻,一落地穩穩站在院子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