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鳳寶寶大驚,目光順著他的手看向門外,卻見常老板與一堆閑雜人等之前,站著一名身穿粗布灰衫的年輕男人。
五官英俊、儀表不凡,儒雅之中透著三分英氣,那楊柳玉立之身姿、月光高潔之氣質,不正是貨真價實的柳穆清。
鳳寶寶兩手一松,手中繩子掉落,渾身像被定住似地動彈不得;因為,柳穆清兩手背在身後,正以一種前所未見的眼神直直注視著她。
那雙眼,目光灼灼,就這麼看著她,半分沒有移動。
她的穆清哥哥……
糟了!鳳寶寶一驚,難不成方才她在廂房里的所作所為、字字句句,柳穆清全都看見、听見了?
第十一回 勞師動眾急尋芳蹤 旖旎夏夜佳人現身
一年多前,柳月家接到自家探子的秘密通報,說有一自稱柳穆清之人在外疆買貨。消息一傳回揚州,家主柳平姬即派人展開調查,但那假冒之人行事十分謹慎,一有風吹草動就銷聲匿跡。
探子們查了一段時間,完全找不出任何線索,當時都以為那人忌憚柳月家權勢,避風頭避得不敢再現身作怪。
卻不想,那人竟在密謀一樁騙婚惡事。
「真不知道他哪來的膽子,居然敢假冒咱們少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麼德性!」
「你沒看到喬家老爺見到正牌少主時的表情,那才真的是看傻了眼,直說自己有眼無珠。」
常萬達家中,最大一間客房內,兩名約莫十三、四歲的小廝正整理著主子柳穆清的行李,一邊閑聊著今天下午逮到假冒之人的大事。
「不過,喬家老爺怎這麼糊涂,居然幫自己女兒訂親也不查清楚。」
「他不是說了嗎,山西地處邊陲,這兒的商人一直沒機會與咱們柳月家結交,加上那騙子又非比尋常的較猾,居然前後花了一年多時間,放長線釣大魚,誘騙他上當。」
「幸好老天有眼,常二爺與少主是舊識,喬家老爺把訂親消息放出去之前,先跟常二爺說了。常二爺听了心生疑惑,立即派人快馬加鞭趕往揚州送信詢問,這才戳破騙局。也虧得如此,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屋內燭火通明,兩個小廝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好不愉快。他們口中的常二爺指的就是富商常家排行第二的常萬達。
此二人正是柳穆清的貼身小廝,一喚諾兒,另一喚新兒,都生得唇紅齒白、斯文端正,穿著打扮也比尋常下人來得好些,平日專司柳穆清生活起居瑣事。
諾兒、新兒自幼被家人賣到柳月家,由家主柳平姬從一群稚齡下人當中親自挑選出來,無論長相、機智都是同齡小廝里頭最頂尖的。從七歲開始,他們就跟在柳平姬身邊,除了學習灑掃應對、讀書練武之外,還能通曉算數與粗略醫術,經過五年時間的嚴格訓練,兩年前才得以開始侍候柳月家少主。
卻說,今晚少主有約,先遣兩人來到下榻的常萬達家,眾人見到柳月家少主身邊的小廝居然這等氣質樣貌,全都暗自稱奇。
「新兒,你說少主為什麼只穿粗布衣裳,而且只有灰衫和藍衫兩個顏色?」諾兒從箱子里取出一件灰衫掛起來。
「你現在才好奇?我來服侍少主沒多久就問過五總管了。」
諾兒一听,連忙追問緣由,只見新兒正經八百地回他︰「听說,粗布灰衫和粗布藍衫是少主穿起來最難看的衣裳,所以,他只穿這兩種。」
「啊?少主為什麼要穿最難看的衣裳?」諾兒大訝。
新兒理所當然地說著︰「道理很簡單,因為少主穿其它衣裳都太好看了,尤其是染色鮮艷的上等布料,他一打扮起來,真是擲果盈車、看殺衛玢。」
「你這麼說我也想起來了。曾听五總管說,少主十七歲那年,也不知誰開始傳的,都說揚州柳月家少主是璧人一般的美公子,搞得許多人想一窺他的廬山真面目。
結果,那年大年初一,少主穿著簇新的一身衣裳,跟著家主到大街上的那間城隍廟進香,立刻引來整條街的人圍觀,廟里廟外擠得水泄不通,搞得官府派兵前來趕人,听說過沒多久,街上就出現一批少主穿著錦衣華服的進香畫像,幸好立刻就被家主給壓了下來。
後來,也不知家主怎麼處理的,反正之後就沒人敢再傳關于少主的事了。」諾兒說著搖起頭來,難怪歷史上會有美男子因為壓力過大而早夭。
「少主個性本就低調內斂,向來不喜歡被人注意;那次之後,他干脆只選自己穿起來最難看的衣裳出門。你看他連帽子都沒墜玉,因為玉佩最襯他的膚色,戴起來可好看了。」
諾兒看著箱子里的衣裳。少主怎會覺得自己穿起粗布灰衫和藍衫就難看了?其實,他從沒看過能把這兩種衣服穿得如此好看之人,只是,誰能想得到柳月家少主為了這種原因,生在富商巨賈之家卻只能穿著灰暗的粗布衣裳。
「少主回來了。」
談話間,兩人瞥見庭院另一頭,柳穆清領著五總管往客房走來。新兒連忙示意諾兒噤聲,免得又勾起少主不愉快的回憶。
「屋里都重新掃過了嗎?」五兒還沒進門就先問,見新兒、諾兒點頭,才讓柳穆清進屋歇息。
柳穆清才坐定,新兒就遞上熱手帕侍候擦手擦臉;諾兒端來茶碗,道︰「這是咱們自己帶的杭白菊。」
「听常二爺說,這間客房備有小廚房,找咱們的人弄點吃的。」五兒吩咐著,又對柳穆清說︰「少主剛才吃得少,讓人做碗粥好嗎?」
柳穆清原想拒絕,但想到自從一年多前他餓昏那次,五兒對于他的飲食就盯得甚緊,看來壓力不小,于是點頭答應;又問︰「六兒怎麼還沒回來?」
今天下午逮到那騙徒之後,真是一陣忙亂。
先是山西巡撫拉著他私下說話,說這兩天定要帶他去瞧瞧正在興建的官窯,想來是要他柳月家拿點銀兩參股。
這也不是不行,畢竟柳月家與官府合作不是第一次。
之後,換成喬家老爺纏著他,說是已經在家設下晚宴,定要款待遠道而來的柳穆清,常萬達見他回絕,心知他不願前去喬家,于是出面打圓場,改成常萬達在常記酒樓設宴,由常萬達與常老板作陪,讓喬老爺與柳穆清一道吃頓飯,免得喬老爺太沒面子。
席間,喬家老爺把握機會,提議要與柳月家一起開發新的茶路,他當即便說,要合作開發也行,但是得讓常萬達作主籌備。
畢竟,山西富商之中,他現在只信任常萬達。喬老爺此人看來心地不壞也有誠意,可他連為自己女兒找親事都會搞砸,辦事手腕實在堪慮。
這頓飯,柳穆清吃得心不在焉,因他心中另有要事得做。
他想找鳳寶寶私下談話!
話說,逮到那假冒之人後,他就被纏上了,眼睜睜看著鳳寶寶跟著吳子樵他們離開安禪寺,他連想喊住都沒機會,
不過,他見到吳子樵離去前曾與常老板說話,看兩人態度,肯定是極熟的舊識。柳穆清遂趁著用膳空檔向常老板探問,沒想到常老板只說吳子樵是故人之子,一概不提鳳寶寶。
「真是說人人到,六總管回來了。」新兒指著外頭柳穆清一听,連忙轉頭,果見六兒健步如飛走進屋內。「打听到了。鳳家大小姐一行三人約莫一個月前抵達太谷,就住在常老板家里。听說吳子樵沈霖兩人每天都到常記幫忙,鳳家大小姐偶爾才去。」
六兒才說完,忙又補一句︰「听說常記現在改由吳子樵管帳,而且,曾有人听見他喊常老板大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