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姑娘可知道鳶尾公子的〈春光明媚〉在何處?」雲靳頓了一下,瞥了她一眼,又自顧自的續道︰「安國公府,安國公府二公子將此畫作為壽禮獻給老夫人。」
他知道她是鳶尾公子,她並不意外,崔晨都可以查到,何況是他這個來頭不小的貴公子……雖然她不清楚他的身分,但是看他的姿態就能猜出絕對是權貴之家的子弟。
不過,〈春光明媚〉進了安國公府,的確讓她嚇了一跳。
「你見過〈春光明媚〉?」
「沒有,但子昱見過,極其贊賞。」
「听說與親眼所見是兩回事。」無論她的作品落在誰手上,都不能證明她的作品有多受人歡迎,更別說他要送禮的對象是皇上,他未免太草率了。
「我想要的是一份別出心栽的壽禮,若你是大梁人人皆知的畫師,我還不願意用你的畫當壽禮。」這是實話,為了討好皇上,想方設法投皇上所好的人不會少,其中不乏名畫,甚至是流傳幾代的名畫,他何必湊上一腳?
「至少你要瞧過。」
「你手上那幅畫完成之後,我不就有機會看了嗎?」
蘇映寧點頭認同,「所以,你還是先見過之後再說。」
「離開燕陽前往京城,你總要與家人商議,我以為先提出來更好。還有,你們兄妹可以一起進京,之後的相關事宜安排都可交給我。」
「我爹娘不會同意我們兄妹獨自去京城。」
「我相信你一定能說服他們。」
「你用不著抬舉我,我的本事有多大,我自個兒最清楚了。」蘇映寧轉身走人,見雲靳跟上來,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你干啥還跟著我?」
「我送你回去。」他知道若非他跟在後面,她不會大街小巷亂竄,可是,他還是覺得她膽子太大了,竟然連青花巷都敢去,也不怕被人家一棍敲昏了抓進青樓。
「不必,我對燕陽的大街小巷比你還熟。」蘇映寧改用跑的,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她就轉進繁花巷,回到蘇家。
「三更半夜的,你干啥拉著我來樹上吹風?」蘇明澤用力打著哈欠,還輕輕拍著臉頰,試圖將意識從周公身邊拉回來,可是眼皮不听使喚的一直垂下。
「三哥哥想過未來嗎?」蘇映寧下意識的輕輕晃動雙腳,目光望著天上的明月。
雖然理智告訴她,雲靳的動機絕不單純,千萬不可以上當,可三哥哥常常抱怨自個兒沒出息,不能像兩個哥哥一樣可以跟在爹身邊,一個繼承爹的衣缽,一個增厚蘇家的家底。
「這會兒我只想睡覺,未來的事明日再說。」
蘇映寧受不了的轉頭瞪人,「你從來沒有想過未來嗎?」
「當然想過,可是,那是明日的事,這會兒傷腦筋也沒用。」蘇明澤是一個活在當下的人,認為還沒遇上事情就絞盡腦汁想東想西,這是傻子干的事。
蘇映寧想著依照他的個性,她要是再繼續套話,他就有本事一直用同樣的答案回她,最終還是把話給挑明了,「你想不想進京參加武舉?」
蘇明澤瞬間清醒過來,轉頭瞪大眼楮瞅著她,「你怎麼知道我想參加武舉?」
「你如何知道武舉的事?」蘇映寧反過來問他。
「師傅提過。」
「對哦,我都忘了文師傅是個好師傅,他不可能不告訴你武舉的事。」其實她存了一點點私心,若是趙英刻意撩撥,她就給三哥哥洗腦,教他知道京城險惡,他對武舉的熱情很快就會滅了。
三哥哥這個人有個好處,他很清楚自個兒的弱點,所以該閉上嘴巴縮在後頭的時候,他絕對不會跳出來。
「你為何突然提起武舉的事?」
「你還沒回答我,想進京參加武舉嗎?」
頓了一下,蘇明澤老實的點點,「我就拳頭方面還有點本事,當然想參加武舉,可是,爹應該不會答應吧。」
「你不試試,如何知道爹不會答應?」
蘇明澤斜睨了她一眼,沒想到她也會犯傻,「爹娘如何放心我一個人去京城?」
「若是我跟著你呢?」
蘇明澤難以置信的瞪直雙眼,「什麼?!」
「我跟你一起進京,爹娘應該會放心吧。」
蘇明澤雙手捧著她的臉,東看看西看看,「你腦子進水了嗎?爹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有你跟著,我更去不成京城。」
蘇映寧沒好氣的掰開他的雙手,「我比你聰明,比你更教人放心。」
「無論你多聰明,你都是個姑娘家。」
「我可以扮成男兒身啊。」
蘇明澤嗤之以鼻的擺了擺手,「別鬧了,姑娘就是姑娘,扮成男兒身,你還是個姑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好吧,她確實想得太簡單了,就算一時之間騙得了人,但是相處上一段日子,是男是女分得清清楚楚。「要不,我們再帶上二哥哥?」
「不行,再過半年,二哥哥要跟四堂叔父去江南。」
「爹和大哥也跟著去嗎?」
蘇明澤搖搖頭,「這次的隨行大夫是任大夫,爹和大哥留在燕陽,你別忘了,明年大哥就要成親了。」
「對哦,大哥都二十一了,早該成親了。」
蘇明澤模了模她的頭,「好啦,別胡思亂想,待我行了冠禮,說不定我不開口,爹也會主動叫我進京參加武舉。」
「再過三年,我更去不成京城。」
蘇明澤終于品出味道了,「原來是你想去京城啊。」
蘇映寧靠過去,壓低聲音道︰「雲公子出價五千兩請我進京作畫。」
蘇明澤兩眼暴凸,「五千兩?」
「這是給皇上的壽禮,當然不能太寒酸。」
「皇上……」蘇明澤的嘴巴被蘇映寧一掌堵住了。
「你小聲一點。」
蘇明澤用力點頭,拉開蘇映寧的手,不敢相信的道︰「雲公子怎麼敢用你的畫作給皇上當壽禮?」
輕哼了一聲,蘇映寧撒嘴道︰「看不起我是嗎?」
「我不是看不起你,你在書畫上的造詣如何不同凡響,我比誰都清楚,可是皇上……雲公子花五千兩尋一幅前朝名畫並不難,何必選你這個沒沒無聞的畫師?人家看了,說不定覺得他送給皇上的壽禮太沒誠意了,借此大做文章,他豈不是沒討好到皇上,還給自個兒招罪?」
蘇映寧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三哥哥可想得如此之深,真是不簡單!」
蘇明澤賞她一個白眼,「我又不是沒腦子,只是沒有你反應機靈。」
「雲公子願意出五千兩,目的當然不是作畫這件事,而是想要我進京。」
「為何要你進京?」
「我不知道,但若我不進京,就永遠不可能知道他的目的何在。」
「明知他心懷不軌,你還要進京,你瘋了嗎?」
「這不能說是心懷不軌……」
「若無不可告人的心思,他可以說出來,不能說出來,當然是心懷不軌。」
「總之,無論我能否進京,你能進京加武舉比較重要。」她明明是為了三哥哥的武舉,為何說著說著變成她想進京呢?也許,這才是她的心聲,這種明知對方在算計她,卻不清楚對方在圖謀什麼的感覺很不好,她倒寧願直搗虎穴,陪老虎玩玩,看看能否捉只小老虎。
略一思忖,蘇明澤還是覺得自個兒不該痴心妄想,「進京一趟至少要花上幾百兩,我還是別想了。」
「你為何不試著問一下爹的意思?說不定爹也希望你進京參加武舉,要不,爹為何請師傅教導你?」
面對這樣的誘惑,蘇明澤難免心癢癢的,是啊,問一下爹的意思,若是可行,爹自有主張,他何必先惦記著銀子的事?